啪嗒一声, 聂天宁将手上的东西反扣在了桌上,惊得岑松一跳。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岳父大人。”岑松苦着一张脸, “这、这种事情我也说不好。千错万错, 都是我的错。岳父大人消消气。”
“不必了。这声岳父, 我担不起。”聂天宁说, “此次只是通知你, 从今以后, 沧海与你再无关系,我女儿也会迁回聂家, 我们两家的姻缘,就此决断吧。”
岑松懵了一瞬, 不可置信道“岳父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就在此时,岑沧海挣开岑松的手,走向聂天宁。
岑松不知哪儿来的勇气,高声叫嚷“岳父大人,我和君雪,可是圣上赐婚”
聂天宁撇了岑松一眼,唇角的冷笑说不出是讽刺还是什么其他意思,也没回岑松的话。
姗姗来迟的杜欣同样发现了房间里的诡异气氛,在门口僵持了一秒,扬着迟疑的笑脸道“这是怎么了菜已经备好了,不如边吃边说。”
“还吃什么菜”反倒是岑松先跳脚,他怒气冲冲道,“我不同意沧海是我儿子”
半点没提聂君雪。
聂天宁无视岑松,问岑沧海“你母亲的碑在哪儿”
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理由说话的岑沧海当了个安静的花瓶,听见聂天宁问他,他才道“外祖父跟我来。”
看了一场戏的姜思思在心里吹了道口哨,只觉得这画面赏心悦目,简直舒适至极。
同样被无视的杜欣脸上笑意再次僵硬,岑松脸色涨红,胸脯上下起伏,活像只斗败的公鸡,怒发冲冠,却又不敢将怒意真正的发出来,只能憋着,别提多委屈了。
待他们一行三人走后,岑松团团转,抽身就往屋子里走。
杜欣道“你去干什么”
“找圣旨”
当年赐婚,当今陛下可是下了圣旨的,聂天宁嘴皮子一碰就想解除关系,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
聂爽出现他们上山的半路,聂天宁问“东西拿到了”
聂爽从怀里掏出明黄色的圣旨道“回将军的话,在这里。”
聂天宁望着那道圣旨,凝视许久,缓缓叹出一口气来“原来就是这个东西,困了大姑娘十几年。”
“这不是您的错。”聂爽说。
聂天宁只是摇摇头,神色淡淡。
“走吧。”
聂爽给了老爷子一个包裹,岑沧海想要跟上,聂天宁却点了点,让他别动“聂爽,你与他就在此处。姜姑娘,请。”
姜思思指了指自己“我”
“对,老夫有事与姜姑娘相商。”
岑沧海只得停下,目送他们远去。
待到了半山腰,姜思思看到熟悉的墓碑便自动停了下来。
聂天宁顿了顿,走过去轻抚碑上的灰尘,擦干净后,注视着上面的字样,久久不动。
被莫名肃穆静谧的气氛所感染,姜思思安静地站在聂天宁身后。
就在两人静默了不知多久,聂天宁突然抬头,一掌将墓碑击碎。碎石哗啦啦的滚落下来,惊得姜思思往旁边躲了一下。
等一切都平息,聂天宁走到了她面前,将包裹递给她“劳烦姜姑娘,替大姑娘换身衣裳。”
姜思思怔然。
天黑的时候,他们一行人也踏上了前往青州的道路。
姜思思知道聂天宁竟然将圣旨也给拿到手了,对他们这样说走就走的旅行感到惊诧。真就一点尾也不收,不愧是老江湖,这么有魄力。
而对岑沧海来说,他就像是看了一场戏,一点也不像是当事人。
青州是聂家的老家,据姜思思所知,在原本的剧情里面聂家其实是作为弟弟的金手指出现的,但具体怎么个金手指法她不知道。
巧的是,聂家本家其实跟齐国公府相离不远,几乎是赶了一夜路,他们就到了。
等到了本家以后,姜思思“哇”
从进门开始,到他们步入大堂整整走了快一刻钟,而聂家的氛围也与齐国公府完全不同。
这是一个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武将之家。
随处可见,行军站岗,一步一哨是基本操作。
在外界看来,已经接近没落的聂家,竟还有如此家风威严,即使不见任何奢华之物,气势却比齐国公府更甚,这样的庞然大物也确实不得不防。
聂天宁已经往旁边去了,并未等他们。
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聂君雪,聂天宁去安顿聂君雪了。
也不知聂天宁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何感想。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岑沧海将霜雪给她,姜思思一脸不明所以,他又道,“我依稀想起来,以前似乎是来过的。”
聂爽说“我怎不知大人回来过”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岑沧海冷笑一声。
莫名其妙被怼了的聂爽只觉得委屈,好像从回来开始,岑沧海就一直看他不爽,而他又找不到原因。
岑沧海先转出去,那些站岗的人就跟看不到一样,对他们两人瞎胡闹一般的行进路线并未做阻拦。
姜思思好奇地看着他们身上的铠甲,低声问“这些都是真的上过战场的”
“是。”岑沧海回答得很简短。
姜思思捏着剑柄道“这个,我本来想还给你母亲的。”
“它早就是你的了。”岑沧海说,“你比我先得到母亲的认可。”
“啊。”姜思思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想起来她背着岑沧海跟聂爽玩躲猫猫,彼时吃瘪又可怜的岑沧海一点办法也没有。
岑沧海眯起眼睛“你似乎在想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姜思思顿时收敛笑容,咳了两声“哪有。”
反倒是岑沧海看着她这样,定了许久,突然也笑了出来“我猜到你想什么了。”
姜思思被岑沧海难道灿烂的笑容迷惑一瞬,又清醒过来“你倒是说说,我想什么了。”
“不告诉你。”
姜思思震惊道“你还玩这套”
“不可以吗”岑沧海反问。
“你真的变了。出大事了,你也会开玩笑了。”一连用了三个“了”。
如此夸张的表现,岑沧海忍不住又笑了,但很快他敛了笑意。
“到了。”
这似乎是一间专门用来堆放杂物的房间,装得并不算很精致,但并没有床榻椅子,平日里也不用来待客。
岑沧海率先踏进去,地面上铺了一层毯子,四周有书架摆放齐整,他随意地奔向最中间的书架。
“这里。”他拿下来一把小弓。
姜思思环顾四周的眼神落过去,发现这把小弓竟然还挺眼熟。
“这是我八岁那年,娘亲手给我做的。”
想起来了。
彼时还是小包子的岑沧海被欺负的那个梦境,他拿的就是这把。
“怎么在这儿”姜思思脱口而出。
岑沧海也并不觉得奇怪,摆弄着弓道“有段时间,娘一直在替我收拾东西,那时候我以为是扔了,但是后来她告诉我,她寄回聂家本家了。”
姜思思悄悄松了口气,顺着岑沧海的话往下接“难怪国公府里,你房间还挺空的。”
“这个也在。”岑沧海又拿起一个小小的、像是玻璃球一样的东西,他从球里往姜思思方向去看,眼睛一眨一眨,亮晶晶的。
透着这颗球,姜思思能看清岑沧海的眼睫毛。
岑沧海说“这是陛下赏赐给我娘,我娘又给我玩的,听说是藩国上贡的宝石。”
姜思思由衷得赞叹“真漂亮。”
也不知道是在说人还是在说宝石。
岑沧海说“那个时候不懂事,一见到娘有什么好东西,就央着她给我玩。”
“小孩子的天性罢了。哪个儿童小时候不贪玩的,”姜思思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心里却想着,看不出来,岑沧海这种一看就是早熟选手的,竟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然而这句话让岑沧海沉默了下来。
空气里一时弥漫着奇怪的气氛。
姜思思手上毛毛的,她忍不住打破沉默“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只是在想,姜小姐小时候,也很贪玩”
姜思思一时怔忡。
岑沧海低下头去,喃喃道“原来天下间的孩子,都是一样的。”
“其实也不太一样。”姜思思手指绕着头发,一边回忆一边说,“我小时候可比你懂事多了。毕竟我是贫贱出身,哪像你,在家锦衣玉食的,一点都不会为生计发愁。”
岑沧海做出了探究的神情。
姜思思继续道“我小时候过得可苦了,特别多人对我们家指指点点,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没有一天不被人家说闲话的。”
心里面有些怅然,姜思思转头就看到了岑沧海安静认真的表情,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和书里面的人说什么呢
不过是任务而已。
迟早都是要走的,说这些,徒增烦恼罢了。
姜思思拉回思绪,微笑着说“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岑沧海垂下眼帘,轻声说“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