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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那年雪下的很大, 大得堆砌起来的白雪都掩住了甘延宫的正门,六盏橙红色的灯笼高悬在宫门前,随着殿内妇人的惨叫声摇曳着。

    殿中正生产的妇人是宠冠六宫的静佳贵妃, 皇上的掌中至宝, 听说两人是潜邸中就有的情谊, 若不是身份太过低微, 按这一份独宠, 静佳贵妃是要做皇后的。

    光是荣宠就已经压过中宫皇后的人, 听钦天监说这一胎还是个皇子, 甚至主位有帝星之相。

    这么能让人不眼红

    皇后庄氏守在殿前,听着内室中那丽人凄惨的痛叫声, 手中的帕子绞了又绞,产婆端着血水盆出来, 庄氏被宫奴扶着上前。

    “眼下如何了”庄氏端美白皙的脸上带着忧虑。

    产婆低垂着头回话,“回皇后娘娘,贵妃这一胎本就是早产, 现在太医们也在想办法,余下的就要”

    就要看天意

    皇后看向屏风后众人为一人忙碌的身影, 从来都是宽和待下的皇后娘娘, 此刻声音里带着薄怒, “大胆奴婢, 你说的什么话本宫的妹妹要是有什么事, 你们全都给本宫以死谢罪”

    皇上守孝道, 先帝迁陵亲驾前往,说是要半月后才能回来,谁知道静佳贵妃早产,就是通信儿也得几天才能到。

    幸好静佳妃与皇后素来姐妹相称关系甚密, 不然没个亲信的人守着照顾着的还真不成。

    静佳贵妃的近侍清云看向外面皇后发怒的背影,忍着泪握紧了贵妃的手。

    这边又有产婆交待着让她去看看药熬好了没,她犹豫片刻,虽觉得异样但静佳妃的痛叫声让她分了精神,“是清晚你看着娘娘。”

    清晚点头,直到见清云的身影离开宫里才朝着产婆使了个眼色。

    这边产婆随即朝几乎要晕过去的静佳嘴里喂进去了一碗成黑的汤药。

    等清云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是个男孩儿,只不过是个死胎。

    不顾内室里浓重的血腥味,皇后伏在静佳妃的床前静静落着泪,而静佳妃已经昏了过去。

    清云本是不信的,毕竟主子的胎相一直平稳健康,就算是早产

    她伸手去掀罩着那孩子的锦布,兀地被人拦住了。

    清晚流着泪说“小主子无福,已经去了”

    宫人踩过雪地,留下一坑深深的脚印,那夜的风雪真的很大,产婆助产的托盒被端出去的时候,风雪中幼小的婴啼声她们都听不到。

    而于此同时,飞雪漫城里,前来宫里为静佳妃生辰助兴的南方唱班子也正是离宫的时候。

    那宫人眼尖,见班子离城,随手便将托盒放在了长队后置放行李的无棚马车上。

    只是她没见,那马车上还躺着用破褥子盖着的唱班子里的打杂仆役。

    仆役打开托盒,几片雪花落进了漆面织花的盒子里,他手摸进去,触手是一阵温热柔软。

    心中一惊,仆役伸进去的手又小心翼翼地缩了回来,连忙将盒子盖好,直到最近的驿站,他才又将那盒子打开。

    昏暗的灯火下,里面的孩子被极好的锦布包着,仆役心知,光是那一段宫里人最看不上的锦布也能值他一年的月银。

    那婴孩儿受了冷,又嘤嘤哭了起来,哭声微弱,怕是不久就要死了。

    “哪儿来得孩子哭声”

    是班子里最年轻漂亮的歌姬,听说就是她差点被皇上临幸成了妃子。

    “莫姑娘”仆役慌将盒子盖住,“这大冷的天您怎么来了”

    “我闲来无事你那盒子哪儿来得”她分明是听见有婴儿哭的。

    眼看是瞒不住的,仆役将盒子打开,哭声立时大了起来,“诶你哪儿偷来的孩子”

    仆役露出苦相“不是偷的,不是偷的”

    这下只好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宫里的孩子

    眼下宫里还有那个女人有孩子要生

    这孩子来路不凡啊

    被称作莫姑娘的美貌女子手摸进盒子,谁知那孩子竟奇异地停住了哭声。

    她将孩子抱了起来,美眸扫过“明日找我来领钱,此事便烂在肚子里知道了吗”

    整个唱班子都是莫姑娘撑起来的,仆役哪里敢说不啊,慌不迭点头。

    唱班离开盛京,南下回了家乡。

    那孩子莫姑娘也养在了身边,像个小宠物一样,在戏班子里端茶送水,好不乖巧。

    进过京城的唱班子身价也倍涨,多的是名门望族招徕,那几年,端的是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莫姑娘凭借着姣好的容貌辗转在权贵臂弯之间,名盛一时。

    直到过几年莫姑娘遇了一位姓赵的贵人。

    那赵贵人莫姑娘也是真心喜欢的,这么多年,也不是没人掷千金为莫姑娘赎身,可莫姑娘都淡淡而过了。

    唯这一次,莫姑娘随着这位赵贵人又入了京。

    班子里的姑娘都说她是要做夫人的。

    是要做夫人的。

    当年要不是静佳妃她也是能做娘娘的。

    她这一辈子啊。

    莫氏被秦管家拖着,认命一样闭上了眼,可闭上眼,她眼前浮现的却是莫微月她的女儿的脸。

    一开始,她养着莫微月确实是不安好心,尤其是在莫微月的长相与静佳妃越发相似时,她确实有一刻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但牙牙学语的微月总是叫着她娘亲,全心全意地依恋着她。

    前些年盛极的时候,她只将莫微月当作可践踏的仇人的孩子,可自从入了赵府受难之后,那孩子还是不离不弃地跟着她,这让她着实生了几分真心

    而现在,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浑天的雨落在脸上,莫氏好恨,好恨好恨。

    恨得生不能啮了这些人的骨食了这些人的肉。

    一声惊呼穿过雨幕,救了莫氏的命。

    只见二夫人怀里抱着个幼童,惊愕地站在大雨之中,赵汉明饮茶的手一颤,一套白瓷茶杯摔落在地上,茶叶热水溅在了他的脚面上。

    “夫夫人”赵汉明不顾大雨出了阁,“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他想去扶容里,却被容里躲过,她脸上满是失望与怒意“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管家闻言像先将莫氏拖拽到不碍眼的地方,谁知道容里怀里的怀善突然挣扎了下来跑了过去。

    “放开娘亲”莫怀善摔了一跤,浑身的脏污,她用小手去拍打秦管家。

    赵鸢儿怕秦管家对这么小的孩子动手,打着伞过去“管家,你先放开。”

    秦管家看向赵汉明,得了令,随即放开了莫氏。

    “这是怎么回事”容里又问了一遍。

    这一家人也是滑稽,一事未平一事又起。

    堂前,怀善被换了一身干衣服领回来,此刻正偎在容里的怀里在。

    莫氏早昏了过去,现下人在偏房里,赵鸢儿也早被容里支开了。

    整个春意阁剩下容里与赵汉明还有几个下人,莫怀善被容里抱在怀里,眼睛直盯着容里的脸来看。

    而此刻的赵汉明像个被审讯的罪人。

    “回夫人,是奴才发现有此人潜入夫人的住处投毒,意图谋害夫人,这才将人绑了起来,正要交由官府处置。”秦管家道。

    这倒是个极好的理由。

    赵汉明接连道“本不想污了夫人的眼睛,送去官府便是了,谁知今日夫人竟然回来了”

    “你还要骗我到几时”容里深重地喘息着,将怀里的怀善递给秋云。

    这话引得赵汉明一愣,他还想着狡辩“容儿,你是在说什么啊。”

    “赵汉明”刚送到手边让她消气的热茶登地砸在了赵汉明脸前的地上,容里半起着身,纤细白皙的手指紧抓住桌子才勉强没摔下去“我竟不知你是如此薄情寡义的男子她可是为你生育了孩子的人啊,你怎么如此待她”

    “夫人”跟在身边的奴婢立即去扶她,满是忧虑“夫人切勿动气”

    赵汉明这才弄明白往昔小意温柔的夫人为了什么如此动怒,他几乎是半匍匐着去求容里。

    “我不知有此事啊容儿,这人是谁我都要认不得了,哪里还知道她还有个孩子”

    容里对这种人真的无语,要不是要走剧情保命,她真想往赵汉明脸上来几拳。

    “容儿,你信我”

    容里垂泪掩面“你让我如何信你”

    “你们都瞒着我,若不是姐姐与我说了,当年莫氏怀的是你的孩子的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赵汉明演,容里就跟着他一起演,大家都是清清白白的水莲花,谁也说不了谁。

    赵汉明一派悔恨,他不能违逆容里,与容里过不去就是跟他的仕途过不去,他还没有蠢到这个份上。

    容里提到当年那场无名的大火是为何,他还装着不知情的模样,当怀善推到他面前时,他竟躲开了。

    “除了鸢儿,我再无其它孩子,容儿你无需担心此事我会处置的”

    “处置”容里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还要如何处置难道担起责任对你来说咳咳咳”

    容里说着说着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赵汉明还没反应过来,忽地一滚热血落在了他的脸上,眼前的容里昏着要倒地。

    “夫人”

    容里实在没忍住痛,倒下时幸亏有着秋云接着,不然真摔个够呛,其实早在淋雨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努力忍着口中那阵腥甜了,这副身子每况愈下,到现在装作平常无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这场面显然也把莫怀善吓着了,她颤巍巍地往后退着,看着阁中众人鸡飞狗跳似的场景。

    医师诊断着说是气极攻心,一时血脉逆流引起的厥症,直到黄昏时分容里才悠悠转醒。

    赵汉明见人醒了满怀愧疚地跪在了容里的床前“夫人,是我对不住夫人夫人若是还气尽管打我骂我就是,今日之事都是为夫的错,夫人要如何便如何断断不要再折磨自己。”

    容里平躺着没有看他,过了许久才道“鸢儿是你的孩子,怀善虽不是我生却也是你的血脉,你说只认鸢儿这样的话,着实让人心寒。”

    “我”赵汉明本以为甚是了解裴容的,可现在裴容说得话让他头脑发懵。

    发懵也没办法,只能按着容里的话走。

    “我只是不想为了一个莫氏一个孩子,毁了我与夫人几十年的情分,自始至终我的心中唯夫人而已啊。”

    这话进耳朵,简直跟往人嘴里塞苍蝇没有什么区别。

    “你不要再说了咳咳既然已经发生了,赵府也不能置之不理,怀善是你的孩子,也不能没有名分,自今日起,莫氏,便是你的侍妾。”容里一句一喘,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这对于赵汉明来说,简直比吃苍蝇还要难受,“怎可如此我赵汉明此生只认容儿你一个夫人”

    0918也不喜欢看这个男人的许诺,她总说我们不能一棒子打死,觉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但显然眼前这个必然不是个好东西。

    “无论你喜欢与否,莫氏为你诞下了孩子,你都要担起这个责任。”容里说着说着泪又开始往下落“你我夫妻多年,顾姐姐的事我先不提,光是莫氏一事就已经足够我讶异了,郎君,你是有多少事还瞒着我”

    裴容对赵汉明可谓一往情深,不然当年也不会顶着如此压力嫁个小吏,可惜真心错付了人啊。

    赵汉明,不过是个披着温文儒雅皮子的渣滓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说是昨天更新的,结果拖到了今天,对不起对不起orz

    借口我想了很多,但还是觉得告诉你们真相比较好。

    这几天一直在下雨,我的电脑风湿病犯了,请了一天的假。

    我替它向你们道歉丝密马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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