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里是在盛练纸的箱子里找到的莫怀善, 原身喜欢写字,觉得写的好的就专卷起来放进一个箱子,眼下箱子里躺着个小孩儿, 卷纸早就被压得不成样子了。
“夫人这”秋云是心疼那一箱子好字。
容里看到人放下心的样子, 低声道“别吵醒她, 轻轻抱出来。”
秋云也知道自家小姐什么性子, 无奈着将孩子抱出来, 又跟着容里的示意将她放在了内室的床上。
容里就着软榻坐下, 喝水似的将温热的药咽下, “吩咐下去孩子已经找到了,你们也累了, 大半夜都去休息罢。”
几个奴婢应着声退下,秋云隔着屏风见里面的孩子缩成一团睡得好不踏实。
“奴婢听张妈说, 这孩子一向是被锁在柜子里的。”张妈本说什么都不知道的,几个奴婢打骂着,她才将早就知道莫氏没死的事说了出来。
不过她只说是莫微月在府的时候一直威胁她不让她说出去, 关于莫氏入府她一口咬定了不知道
这么看来,所有的事情便顺理成章地成了莫氏偷潜入府中意图谋害容里, 被赵汉明发现后要送去官府, 而她张妈则是碰巧知道了莫氏的住处, 孩子也觉得带来与老爷看一下, 不说忠仆, 但功以抵过, 人早就安然回了后院了。
容里放下药碗,接来帕子擦拭唇角,脸上露出一丝哀戚“怀善是个可怜孩子,秋云你说, 此事是不是都怨我回了府”
秋云惊愕“哪儿能怨夫人此事与夫人就是半分关系也无啊。”
就是要怪也只能怪老爷,怪他凭借着她家小姐拥有了今日的一切,还贪心不足不守着做丈夫的本分。
要怪就怪做男子的心又硬又冷,为女子的命又轻又贱。
“是吗”容里头痛地按着鬓角,“可我总觉得对不住莫氏。”
“莫氏不过是个下人,您是尊贵的主子啊。”秋云想上前去帮容里按按头,可脚步被容里的动作止住,容里抬了抬手,“算了,你也下去罢,我一个人静一静。”
秋云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跪了跪“是,夫人您身子还没好也早些休息下吧。”
秋云退下不过片刻,容里就突然从软榻上下来快步走向了盆盂,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起春意阁上停歇的黑羽乌鸦,迅疾的黑影被暗夜吞没。
在顾府时最多每日夜间耐不住咳上一声,这一回来怎么跟泄了洪似的。
不过还好有被赵汉明气的怒急攻心这个借口,要不然这好好的身体突然就垮了还真说不过去。
容里正想着,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童声。
“你是快要,死了吗”
容里一愣,连忙地用手帕捂住了带着鲜血的嘴,回过身去时莫怀善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莫怀善是莫氏的亲女儿,脸面与莫氏神似,若不是眉眼间带着的可见的不符合年龄的阴郁,这该是个极可爱的孩子的。
容里擦净嘴角的血色,展颜一笑“怀善怎么会觉得我要死了呢”
“白天,见你吐血了。”莫怀善还光着脚,左脚冰冷的脚掌踩着右脚的脚背,看起来无措又可怜。
将手帕丢进盆盂里,容里熄了灯,几步上前将莫怀善抱起抱到了床上,用被子裹住二人“怀善怕了吗”
容里的身上是温热的,此刻全全裹着莫怀善,是说不上来的暖意,“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是你的姐姐告诉我的。”容里双眼含笑,她好久没有养过这么小的小孩了,而且怀善还是个漂亮小孩。
“那你叫什么”莫怀善不怕人,或许也是裴容这副长相过于得有亲和力。
容里答道“我叫裴容。”
周遭安静了一刻,就当容里快要闭上眼时,怀里的小孩儿突然说“我要用刀划烂你的脸。”
听这么小的孩子说出如此令人惊悚的话,容里不觉得讶异害怕反而笑着挑眉“为什么呢”
“我娘亲说你像恶鬼一样丑陋。”
容里闷笑一声,说裴容长得丑,那天下怕是没有好看的人了吧。
容里觉得她可爱,在莫怀善小脸上亲了一下问道“那怀善觉得我像恶鬼吗”
“像菩萨。”
菩萨不至于,但裴容啊,绝对是个大善人。
第二天容里带着莫怀善去了莫氏所在的偏房。
听几个奴婢说,莫氏醒来后就开始发疯,一直嚷嚷着要见容里,被人制止了后她便用瓷碗的碎片划上了照顾她的下人,下人们没办法,就把她绑在了床柱子上。
她们来到门前时,还能听到莫氏无意义的尖叫声。
秋云护在容里身前,生怕这个疯女人不要命了扑上来。
终于见了容里进来,莫氏也猛地停止尖叫,她也不说话,就紧盯着容里胸前的怀善,瞪得一双眼睛睚眦欲裂。
容里感觉到怀里的孩子在发颤,便让人将怀善抱了回去。
怀善一走,莫氏的眼中立时失了光辉。
“我给了你侍妾的身份,让你从此留在赵府里。”容里道。
莫氏盯着容里,缓缓坐回了床上。
几个奴婢面面相觑,这是天大的恩赐啊,要换了别人都要磕头拜谢了,莫氏真是不知好歹。
容里颦眉,“你可知微月的下落”
“你让她们都出去,我就告诉你。”莫氏终于说了句话。
“夫人,不可以,谁知她”耍得什么花样,秋云被容里的一个抬手止住了话音。
“你们先都去外面吧,记得撑着伞。”
秋云不放心也没办法,只能竖起耳朵听屋里的动静,可雨声那么大,二人谈话的声音被遮了个严实。
“微月在何处,过的可好你既然回了府上,微月作为你的孩子,我也会想办法让她回来的。”
莫氏自嘲一笑,声音沙哑着“她哪里是我的孩子”
要说是你的孩子,早已仙逝的静佳贵妃也不答应啊。
“嗯”容里故作惊讶。
“月儿前几日来找过我,可当时我实在是疯魔了,偏是以为月儿是你派来跟我抢怀善的,话没说两句,她便离开了。”莫氏端坐着,将草乱四散的头发抚至耳后,她的鬓角已生斑斑白发。
“此后便未见过吗”
“再未,我本以为是你又将她唤回身边了,毕竟她是那么听你的话。”
窗户没有关紧,冷风细雨被吹了进来,吹的人膝盖发麻,莫氏说着突然朝容里跪了下来。
容里站起身,动作又停在了原地“你这是做什么”
“夫人,求你救救怀善。”
直到昨日那场骤雨,她才真正看清了赵汉明的嘴脸。
这么多年她恨着裴容,不过是嫉妒裴容拥有她想要的一切。
显赫的家世,丈夫的宠爱就连她一手养大的孩子,都心心念念着裴容。
所以她理所当然地恨裴容,并坚信着赵汉明是她翻身的唯一希望。
到现在她才明白,被她奉若神明的赵汉明,只一个负心薄情,想要了她的命的阎罗而已。
做了侍妾又如何,她已经是赵汉明的眼中钉肉中刺,当年那场大火,他又怎会介意放两次或许到最后连可怜的怀善他都不会放过。
现在最后的办法,就只有眼前人了。
容里皱着眉,她可不能懂莫氏在说什么。
此事过后,本以为会安生一段日子。
可还未多久就赵府就又犯了命事,莫氏发了疯病投寒潭自尽了。
尸体被捞上来时,有下人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勒痕。没人敢多说什么,按着管家得说法,本来来得就不明不白,随便找个地方抛了尸就算完事。
稀奇的是第二日夫人就病倒了,高烧连着几天的发,鸢儿坐在床前看着自家母亲浑身烧的通红的模样,担心得直掉眼泪。
街上的独眼道士经过赵府门口时直摇头,说是府上有阴邪作祟,马上就要遭大难了。
几个家丁拿着棍棒驱赶,心中也免不得发怵,再抬头看看埋阴的天,谁都止不住地叹气。
今天老爷上朝回来的时候一脚踩空湿了鞋子,连着遭殃的府里几个人都挨了板子
这雨下得没个完,眼看着都发了涝了,倒霉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只是出门湿了鞋袜就是倒了霉,那之后的抄家落狱,便是家主头上淋了黑狗血,霉神附体了。
最开始闯进赵府的,是裴国公府的人。
大雨的夜,一群人闯进了赵府。
“大胆可知此处是谁的府邸你们不要命啊啊啊”惊醒的家丁还没说完,那长刀就架在了脖子上。
为首的黑衣人将书房里正睡大觉的赵汉明直接从床上拉了下来。
赵汉明摔得眼冒金星,被人拖拽着到了案台前。
只见那人将一张皮纸展开,上面写的什么赵汉明还没看清就被又按在了桌子上。
他身处高位多年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过如此对待,“你们到底是谁来人呐,来人”
在他吼出来之后,那明晃晃的长刀凛在了他的脖子上。
“写。”黑衣人语气冷酷沙哑。
写什么
赵汉明这才看清,那上面写着休书二字。
“立书人赵汉明,系京中人,从立以媒聘定裴氏,岂期过门之后,本妇从出无子”黑衣人背着,将笔按进赵汉明手里,“写。”
事情摆在眼前,赵汉明再不可能明白不过来。
“放肆”赵汉明将笔甩到一边,脸都被压得变形了还在那里疾言厉色:“你们是不想活了,竟敢威逼本官休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裴国公府派来的人。”黑衣人解下腰牌竖在他眼前,不耐烦道“快写,主子吩咐过少些一个字,便打断你一条腿。”
“裴国公府的人”赵汉明一愣,骤然又如堕冰窖。
他是哪里惹了长公主和公爷,莫氏不是已经处理了吗
难道是莫怀善
赵汉明立即慌了起来,“这是个误会,那个孩子被夫人养在膝下我才没有机会公爷定是误会了烦请回去禀报,明天不今天晚上,属下一定处置好”
黑衣人面对着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也不废话,直接将赵汉明一脚踹下了桌子。
“我看你是真的不想要你这条腿了。”
容里是被秋云摇醒的,赵鸢儿睡眼惺忪着坐在她床前,“这是怎么了”
“小姐,府里来了消息,说是让小姐归府。”秋云扶着容里坐起来,“小姐换上衣裳吧。”
“小姐”容里高烧才退了一些,不过眼前还有些晕眩“怎么改了旧时称呼了现在什么时辰”
“小姐。”秋云有些为难,
“容儿,随我回去。”屏风后走出来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夫人。
容里诧异“娘亲你怎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三章内完结这个世界。
不是我想拖,真不是我想拖。
剧情得写完啊。
谢谢各位老板的催更
休书的内容源自网络,稍作修改,还有上一章 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出自白居易的琵琶行
求灌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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