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陆书正准备去上朝,可家中奴仆过来禀报,说住在客院的客人又在发脾气,请陆书过去一趟。
陆书整理了下衣襟,便去了客院。
一座隐在山石竹林里的小院,院子外守了不少人,陆书还未走近,就听到一阵阵摔打声。
才踏进院子,迎面便飞来一块砚台。
陆书侧面躲过,朝里走去,满室疮痍,里头的人正披头散发如疯子一般发狂。
“还要多久你们这群废物”
“大皇子若再要这样,恐怕连见太子殿下一面都不能。”陆书绕开那些碎片和摔倒的桌椅,“不过这么些日子都忍不了,大皇子,您可比太子殿下差远了。”
这人赫然便是大皇子,陆书帮他偷梁换柱瞒天过海,救了他一命。
可他真的受不了旁人说他不如晁阙,此时见陆书又在胡说,抄起手边的笔架就扔了过去。
“他就是个贱种,我哪点比不上他哪点比不上”大皇子自小就受尽宠爱,实在不明白,为何人人厌恶晁阙,却又惧怕晁阙。
后来他终于滚了,可不过几年,就有回来了,还强势的傍上了皇爷爷,坐稳了太子之位,就因为他整日都想着攻下大庸么
大皇子实在不明白,一个只知道上战场的莽夫,凭什么能当上太子之位。
千方百计,甚至有了父皇相帮,那个贱种还是回来了。
难道,当真是天命不可违
陆书平静的扶起大皇子,轻声说道“您没有哪点比不上,只是他更能沉得住气,大皇子,微臣会帮您的,如今,我们就快要计划好了。”
大皇子却连头都不抬,只苦笑着“你们都是痴心妄想,痴心妄想”
哪有这么容易,当初他计划精密,那个贱种都死不了,这群乌合之众能有什么用,不过都是垫脚石罢了。
九安城里又开始慢慢戒严了,风声里都传出一种紧张感。
黄庸递了奏折,说是要加强戒备,陆书和太傅商量了一番,倒也同意了。
宫中也开始有了小变化,从前大庸的宦官和宫女都遣散了,如今宫里伺候的,都是从前越国皇宫里的旧人。
清正殿一如既往,兽面香炉里吐出袅袅青烟,老皇帝躺在床上,浑浊的眼珠子缓慢转动。
一边伺候的小侍者正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午后的日光甫从侧边窗棂映入,一派宁静祥和。
窗牖外有缓慢的脚步声传来,小侍者被惊醒,自上次太子殿下走后,这清正殿再也没人来了。
连忙迎了出去,见到竟然是太傅还有陆相。
“奴才见过陆相,太傅。”
陆书进了殿中,立时便皱起了眉头,老皇帝在清正殿住了不少时日,动弹不得,吃喝拉撒全都靠旁人照应,满室的异味,简直叫人待不住。
“微臣见过皇上。”
陆书和太傅两人跪下行礼,屏着呼吸,陆书抬头看了眼老皇帝。
苍老的十分厉害,太子未回来前还是漆黑的头发,如今全都变白了,见到他好似很激动,双眼满是惊讶,嘴巴长的大大的,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小太监吓得一身冷汗,连忙走了过去,挡住了陆书的视线“皇上早前就说不出话了,两位大人还有旁的事儿么若是无事,皇上要休息了。”
陆书闻言也没在继续,沉吟片刻才道“皇上像是身上不舒服,小公公多找两个宫女来,把这清正殿打扫一番吧。”
小太监连连点头,并未瞧见老皇帝朝陆书投去求救的眼神。
元窈又清净了好些日子,倒是赵清提了一句,“母后,陆大人怎么不来了啊”
元窈倒是没去想陆书,反倒想起了晁阙,距离上次她说出了陆书后,晁阙就一直没再来过。
她也并不想掺和进去,陆书那些人,她已经劝过了,若是能醒悟,那自然好,若是醒悟不了,那也怪不得她。
第二日,陆书看到一封奏折,说是晋国公主要来大越,此时,人已经过了锁甲关。
“这件事,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陆书大发雷霆,这个时候,邻国来瞎掺和什么,正在打的热火朝天,晋国莫不是要来寻求合作
太傅捋着胡子,笑呵呵的“这件事,太子周前曾与我嘱咐过,是老朽的过错,没有与丞相大人先通禀。”
陆书连忙鸭血心头怒火,强忍着笑道“太傅说笑了,原来如此,是小子着急了。”
如今新旧臣子越发旗帜鲜明,众人在朝堂都不敢乱说,唯恐一句话就乱了纲常伦理。
夜里,三更的梆子刚刚敲响,陆相府上的角门就开了个口子,而陆相屋中的灯,直到五更才熄灭。
如今大越内忧外患,北边邻国极为凶狠,如今快要入冬,那些人肆无忌惮的闯入大越,搜刮着他们所需要的的一切。
这把火越烧越烈,皇城明显也开始受到波及,众人都绝望猜测着,这大越,恐怕也要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
渐渐的,新臣子开始往陆书那边倒去,越来越多人说,他们的太子殿下难当大任,即便有人在据理力争,若不是太子殿下,拿来的大越。
陆书一开始一言不发,这日他终于说了一句“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太子殿下若是真的能堪重任,缘何人都不现”
这日,他终于推开了客院重新封锁起来的门,对着里面精神恍惚的大皇子说了一句。
“是时候了。”
清正殿内的小侍者正在好汤好水的伺候着老皇帝,昨夜,早就死了的大皇子突然冒出来,说皇上被太子殿下所害,落得如今的地步。
大皇子更是跪在老皇帝的床头,哭诉着自己的委屈“父皇,那一切,都是母后逼我的,父皇,我从小就尊敬您,您是我的榜样啊,可您为什么一定要选那个贱种呢”
“为什么您都骂他是贱种,可您还是不改主意,父皇,当初咱们不成,如今咱们再来一次,这次,一定让晁阙死。”
老皇帝看着死而复生的儿子,先是愤怒失望,随后又落下了泪,到底是疼爱了那么多年的孩子,如今这满脸胡茬落寞的模样,看着极让人心酸。
何况,还有晁阙那个畜生,他时日无多,可他不能将江山交到那个畜生手上。
哆哆嗦嗦的被大皇子扶着写了诏书,只等安享晚年。
战事越发吃紧,南边的太子亲卫率先顶不住了,军中粮草都断了,如何打仗,奏报一封接一封的往九安城发,十万火急字样的奏折,被陆书丢进了火盆中。
他唇边露出冷笑,这等内忧外患之际,不正是起事的时候么
元窈接到了消息,陆书请她下山,她没有拒绝,带着赵清下了山。
这一次,一切都能见分晓,她也不想再做什么元窈了。
很快到了冬至。
当年也就是这日,锁甲关破,大庸陷入了战火中。
这日,朝臣们上朝后,发现许久许久没有出现的皇帝,竟然坐上了龙椅,上了早朝。
许多人满脸莫名,听闻皇上如今连话都说不出来,这送上龙椅,怎么上朝
更多的人开始感恩戴德的吹嘘,说什么大越终将是要振兴的,那些内忧外患,如今也有人出来主持,定会解决的。
陆书首先跪了下去,随后,黄稠之上,一道颀长身影自殿门而入。
有两个没有站队的官员战战兢兢的道“这,这不是大皇子么”那时候杀的朝堂空荡荡,满九安城都人心惶惶的大皇子。
大皇子看着众人的目光,满脸不悦的上前,一脚就踹倒了一人“怎么我来了,你们不欢迎”
许多人都跪了下去,到底身份特殊。
大皇子看着陆书,眼神凶狠“陆相怎么不跪莫不是也不服我”
他恨晁阙,更恨当初那些反抗他的人,陈智年若是不死,他也就不会少了左膀右臂。
陆书只淡淡笑着,并未说话。
大皇子也并不在意,只缓缓往高台上走,迎着皇帝期待的目光,从手中掏出一个明黄卷轴。
又朝一边的宣旨太监招手,将手里的卷轴递过去“好好念,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
宣旨太监只觉大皇子眼色阴沉沉的,抖着手接过,直觉这不是个好差事,可又拒绝不得。
众人见有旨意,虽说是太子殿下执政,可皇帝才是一国之主,此刻只能跪下。
“兹国之大者,不可一日无君朕已老,今日宣旨,吾儿仲远乃是继承皇位上上之选,无愿禅位,吾儿择日即位”
通篇不长不短,众人都是朝堂老人,听的清清楚楚,竟是要废除太子之位,另立新君。
当即太傅就跪倒在地,磕头不止“皇上,兹事体大,此等重要之事,应该好好商议一番呀,太子殿下为大越的贡献,无人不晓,您这样做,岂不是寒了正在边关为之奋战的将士的心。”
大皇子冷笑起来“太傅,那您来说说,如今九安城,哪来的太子殿下他枉顾朝廷,不顾百姓,私自三番两次出走敢问哪一朝哪一代,有他这样不顾国事的太子殿下”
说完便不顾阻拦,将那些拥护晁阙的人,全都赶在了一边,如今他学聪明了,在朝堂上杀人,只会让他们得意,甚至于美其名曰死得其所,妄图能名垂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