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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月色溶溶,晁阙看着元窈只是笑着,搂着儿子并未说话。

    彼时元窈四十有二,容貌好似丝毫未改,青丝曳地,一袭白裙,倒像是两人初遇那年。

    少女纯白锦衣,耳朵上挂了个兔毛耳罩,雪地里似精灵,昂首阔步,笑声清脆。

    那时晁阙才来到大庸一年,受了父亲嘱托,要隐忍,不可任性妄为。

    隐忍的后果就是,日日遭受欺辱,他写了无数封信,可无人召他回去。

    这日,那些小皇子小公主的伴读又围着晁阙,大庸的冬日寒冷,他们抓起一把把雪,塞进晁阙单薄的衣领中。

    “哈哈哈,塞进去,这傻子好像不怕冻。”

    “快些,那些雪都要化了。”

    “不行,我的手都要没知觉了,这傻子一动不动,莫不是真的傻吧”

    “肯定是,你看他整日不说话,不是傻是什么”

    晁阙咬牙忍下,躲在墙角等这些人离开,越国弱小,他心里没底气,只能忍着。

    况且太傅在他来前曾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晁阙不明白他应该有什么大谋,只知道,在大庸,他活的艰难。

    “住手,你们做什么呢”一道清脆的怒喊声,让众人停了手。

    “元窈。”其中一个小姑娘招手,“元窈快过来,这里有个傻子。”

    元窈却走上前,拉起了蜷缩在地的晁阙,义正辞严的和他们喊“你们人多欺负人少,太不公平了,昨日老师就教过,待人和善你们就忘记了”

    晁阙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乌溜溜的大眼睛似琉璃珠,带着毛茸茸手套的手,暖洋洋的。

    就这样,两人结识了,其实是个极为俗气的故事,与编纂的才子佳人戏码都如出一辙,晁阙便是那穷书生,元窈就是知书识礼的佳人。

    前半部分与折子戏相差不离,两人玩的极好,日日都有说不尽的话,也有想不完的趣事,虽还是受欺负,可晁阙觉得在大庸的日子,也不是那么的辛苦了。

    只是与戏文里有些不同的是,绝色佳人身边的人太多了,丫头奶母,还有礼教门第。

    上了十三岁后,元窈便很少入宫了,只有在宫中贵妃姑姑召她入宫的时候,两人才会远远见上一面。

    也就是这一年,大庸老皇帝病逝,新皇继位。

    晁阙的日子反倒好过了一些,看守的人也没有那么严格,他便主动去见元窈,有时候两三个月两人才能见上一面,晁阙也不以为意。

    只因那个姑娘,是在等他。

    新皇继位不过一年,皇后便病逝,举国哀悼,大庸也就是这一年,开始动荡不安。

    晁阙终究没忍住思乡之情,向越国去了一封信,期盼能得到回音,若是可以,他想带着元窈一起回去。

    在大庸皇城中,晁阙渐渐长成,大庸除了不管他的人,其实倒也并未苛待,该请的老师一样都未落下,晁阙谨遵太傅的教诲,习字练武,认真刻苦。

    能和元窈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晁阙心中暗暗谋算着,该在什么时候提出这个要求,元窈地位虽不算顶尖,可也是难求的贵女。

    而他,只是个质子罢了。

    终于找到了机会,皇帝寿宴将至,晁阙想着先与元窈通气,之后他再向皇帝请求赐婚,这样更加圆满。

    寿宴很快便到了,新皇奢华,宴席自是奢侈无度,此时,他与元窈已是半年未见。

    怀着难以抑制的心,晁阙焦急等待着宴席开始,他的身份,虽能出现,却注定得不到什么关注,也正好偷溜出去。

    他和元窈用这种方法见过几次,很安全,兴致勃勃的在老地方等元窈,也就是从前两人相识的地方,他有些紧张,元窈会不会愿意跟他回越国

    晁阙在这等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等来元窈,他有些心慌,元窈是不是忘记自己了。

    这么些年,元窈贯穿了晁阙所有的情感寄托,少年人的情感炙热又真挚,受不得一点的委屈。

    晁阙控制不住的去找元窈,却发现她坐在了一众贵女中间,说起了她从前不愿意谈论的衣着、首饰、还有红妆,那些虚伪至极的笑容,叫晁阙很是诧异。

    他没忍住,叫了她,“元窈。”

    亭中如铃铛般的笑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窃窃私语。

    元窈冷漠的转过头,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和疏离,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你有事么”

    晁阙硬着头皮笑道“可以和你单独说几句么”

    “不可以。”元窈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男女授受不亲,你虽是质子,也应当明白礼节。”

    看着众人嗤笑还有轻视的目光,晁阙年少的心,尚且用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话来麻痹,他有些难过,又带着期盼。

    “元窈,我想回越国,你”

    “哦是么,恭喜你。”元窈涂着大红色口脂的唇瓣,吐出如寒冰一样的言语,“你在大庸数年,恐怕早就想回去了吧,这是好事。”

    晁阙看着陌生的元窈,有些难以置信,他摇头,眉头紧拧,“窈窈,你,你怎么了”

    这个称呼令元窈面色大变,她登的站起身,怒斥晁阙“我敬你是质子,可你三番两次无礼,到底是何用意”

    周边的人也纷纷指责他,如今他们已经学会了用言语伤害人,拳脚只是下乘。

    晁阙想不通,即便只是半年不见,两人从前也有过这么久不见的,可这次为什么元窈像是换了个人,与之前那个爽朗大方、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宛若两人。

    他以为是元窈生气了,这么就不见,他连一句喜欢都不敢说,那时候元窈问他喜不喜欢她,他嗫喏着,久久不敢言语。

    “窈窈,我,我想带你回越国,可以么”晁阙也顾不得这么些人,太久了,他与元窈见一面也太难,再不说,或许就没有机会了。

    元窈露出一抹很怪异的笑,她依旧娇俏的脸庞,还有如琉璃般的眼睛,都露出了一股不太熟悉的模样。

    一阵大笑从众人嘴里爆发,甚至有人笑着扒拉元窈,“你听到没元窈,他说要带你回越国”

    “哈哈哈哈,笑的肚子痛,回越国做什么打渔么”

    “哈哈哈,你居然喜欢元窈,真是太可笑了。”

    元窈也笑了起来,只是她不同,她笑起来很温柔,如往常那样的笑,难得的透出一丝温婉。

    “看来,你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元窈缓缓朝晁阙走去,琉璃眼中满是讥讽与不屑,“你以为凭你就想娶我不过一个质子,真是妄想的太多。”

    晁阙的心被这句话击的粉碎,他在大庸数年,一个质子,受尽凌辱与歧视,只有元窈会安慰他。

    可此刻的元窈,竟也像其他人一样,对着他冷嘲热讽,晁阙本以为自己已经能面不改色的面对那些嘲讽,他也的确做到了,可直到

    这些话从元窈的口中说出,那些话,像是滚烫的岩浆滚过心脏,如鲜花在枯骨上汲取营养,叫他心脏骤停,如堕冰窖。

    “早点滚回你的越国吧,少年郎君,别总是幻想这么多不切实际的东西,我要嫁的,是这世上最为尊贵的人。”

    元窈似仙露明珠的面容,说出的话,与那些无趣至极的贵女一模一样,毫无分别。

    晁阙如今已经忘了那时候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城的,他大病一场,不吃不喝好几日。

    后来的晁阙每每回想起来,觉得自己还是太过年少了,若是愿意多花些时间和心思,多观察一下,便知道其中定有蹊跷,可那时候即便他明白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时候,元窈不可能跟他走,她早就被迫进了那场编织已久的夺权大计。

    元窈的确是元窈,从来都没有变过。

    元家算计一场,却被陆家截胡,在晁阙病了之后,元家便宣布小姐重病在床,无法起身了,这时候元家的元窈,早就已经是青青了。

    青青的确与陆书青梅竹马,只是陆家棋高一着,将元窈换了过去,喂药洗脑,为了防止元家不配合,他们承诺与元家平分天下。

    不过一个女儿,不过一个养了十多年的傀儡,两家在暗中争斗后,元家还是妥协了,天下,即便是一半也诱人的很,若是失败,他们也不必担责。

    元窈,只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

    晁阙终于接到了父亲的来信,皇爷爷病重,让他尽快赶回去见最后一面。

    他离开的那日,只见皇城满街都是红绸,却听到人说,元家的女儿,被选做继后,今日便是下聘礼,皇家下聘,十里长街,十里红妆。

    晁阙坐在马车上,呕出了一口心头血,来接他的太傅满面惊恐。

    他却冷笑着回头看着皇城,心中暗自想着,总有一日,他会回来,将这座城池踩在脚下,将那个攀权富贵的女人也踩在脚下。

    越国的日子也不好过,皇爷爷老了,已经握不住手中的权利,不过他留给了晁阙最大的财富,便是兵权。

    就连父亲都无法动摇的兵权,晁阙得以保住性命。

    太子之位也是几经波折,晁阙花了不少时间站稳脚跟,一别五年,越国与从前也不同了。

    母亲早就去了,奶嬷嬷也去了,留下一个半大的小子,长的瘦瘦小小,话都说不利索,他给他取名,叫则端。

    两人走了许多弯路,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天才,勤能补拙也只是书上的谦辞,晁阙挨了许多的打,最终才稳住了自己的太子之位。

    他想为自己的母亲讨个封号,可父亲却严词拒绝了,如幼时一样,他对自己厌恶又嫌弃。

    有时候他在想,这是为什么呢

    军中生活清苦,他一个莫名掌权的,无人服他管教,他只能坚持,支撑他走下去的,就是元窈那个狠心的女人。

    一次他喝醉了,坐在母亲曾经最喜欢坐的窗前,幻想着如今的元窈是何模样。

    她或许已经嫁人了,进了宫,做了皇后,如她所说的那样,嫁了世上最尊贵的人。

    酒入愁肠,那些过往像是璀璨星河中仅存的明珠,可明珠不再属于他,这些挥之不去的念头,让他难过,心口止不住的疼,热泪涌了出来,滴在了窗沿上。

    那一刹那,就好像是脑中有什么一闪,母亲也曾在这窗边流过泪,是因为什么

    晁阙忽然就懂了。

    他喃喃自语“母亲,您别伤心,我会为您讨回属于你的东西。”他也会讨回属于他的东西。

    许是自幼获得的东西太少,仅有的一点温暖便当成了天上的太阳,他自嘲一笑,是他太小气了么是他太狭隘了么连一个女人都丢不下。

    可旁人又索然无味,得不到的始终在他脑海骚动,他拒绝了一切的联姻,一心扑在朝堂。

    父亲继位后,也装模作样的处理了一阵子国事,后来就彻底丢开了,晁阙自此开始,便正式开启了对大庸的报复。

    大皇子与贵妃从中作梗,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既是放眼天下,那就要以天下为局。

    大庸其实早就四分五裂,藩王割据,皇城飘摇,不过维持着基本的局面。

    晁阙知道自己兵力太少,智取为上,想想很难,其实也简单。

    世人皆贪,谁都想占据好处,晁阙看透了人性,他不怕被打,大肆宣扬愿与之合作,事成之后,他只取一小部分土地,当然包括土地上的臣民。

    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蚕食大庸,来壮大自己。

    可计谋终有败露的时候,剩下的藩王回过神,这时,晁阙的大军翻了一倍之多。

    且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纸上谈兵容易,上了战场,谁都保证不了命运,晁阙几经生死,却此次都咬牙挺了过来。

    他与那个女人,越来越近了。

    每每进了一尺,他都要在舆图上瞧上许久,比划着还要打多久,才能再见那个女人。

    有时候喝着酒,瞧着天上明月,恰逢广玉兰花开的时候,他总觉得那个女人站在树下招手。

    口中唤着他“阿阙”

    作者有话要说害,不知道咋说,上次那事之后,心态早就崩了,能撑到现在不容易,还有两章吧,打算写完这个换个笔名写下一本。

    爱你们,换妾叫你难逃求收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