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锁甲关,进入大庸最大的门户。
这一次,他没有用什么阴谋诡计,而是带着百万雄师堂堂正正的站到了锁甲关前,向大庸皇城递交了招降书,他等着那个女人出来向他求饶。
可什么都没有等到,关前将士们气势如虹,所有人都劝他直接打进去,他沉着脸又等了三日。
挥手下令进攻的时候,晁阙还在想,那个女人如今成了太后,会不会早就把他忘记了。
或许元窈知道撑不住了,那些藩王也明白,如今只有拼死一战,锁甲关的那一仗,晁阙打的很艰难。
越国的崛起令旁的国家十分忌惮,从前放肆嘲笑的有多狠,如今就有多慌,他们也想渔翁得利。
晁阙的兵马,其实是分了三路的,在与锁甲关一战中,其中两路汇合,另一路便是陈智年带领的。
国破的沉重感令那些大庸将士爆发了最后的士气,晁阙陷入洪流中,还有些恍惚,七年了,那个女人,还在么
锁甲关破,正式宣告了大庸国破,晁阙带着兵甲一路势如破竹,不过三个月,就冲到了皇城九安。
离的越近,晁阙就越发躁动难安,甚至连则端都吃了他不少的骂。
看着熟悉的朱红城门,晁阙没有犹豫,那女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他要杀进去,狠狠的将她踩在脚下,细数那些她曾经背叛的过往。
皇城建设不易,越国历经数年的战争,国库也已空虚,不宜损毁,私心里,他不想破坏那些曾经拥有的那一点温暖。
领着一千银甲将士冲进了宫,晁阙直奔凤鸾宫,却不见那女人的踪迹。
忍着暴虐的心,将宫中翻了个遍,依旧无所获。
可大庸已亡,越国初立,他不能太过任性,只能暗中派人调查,忍过一日又一日的心焦。
他开始由恨转成了担忧,情不自禁的就会想,那女人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他这些年所有的力量,皆是来自于元窈,如今事到临头,却忽然迷惘了,那女人不在,他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成了笑话。
看着空洞洞的凤鸾宫,晁阙忍耐下那一点焦躁,将自己的父亲迎了进来,并跪在他面前,尊他为皇。
晁阙看着他兴奋的模样,不禁冷笑,他或许也没有想到,他如此对自己,自己却还是愿意将皇位送与他。
只是,一说到母亲,他依旧嫌恶的很,却不像从前那么明显了。
或许权力的滋味,真的叫人沉溺,晁阙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了出去,甚至将陈智年都提拔了上来,任由他和父亲走近。
因着大越初定,各地不断的爆发战乱、起义,晁阙没有时间与那些蝇营狗苟争执,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大庸的土地上。
严格审查人口,入户籍,不放过每一条路口,每一丝线索,可依旧没有那女人的痕迹。
怎会如此
晁阙想不明白,元窈进宫做了皇后直至太后,垂帘听政,可为何记载的书籍却寥寥无几,她的生平,好似被人抹去。
终于,父皇传来了消息,罪几楼已经建好,小皇帝被关押,而前朝太后的消息,也有了一丝。
晁阙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放下手头所有的事,那一刹,他好似又重新有了活着的意义。
其实很矫情,他不算是个好主人,也做不好一个君王,感情在他的人生中,远比那些冷冰冰的权利要重要。
消息是真的,元窈在国破后,逃去了晋国。
他知道,这里头有各方的私心,可他停不下来,找到这个女人,好似已经成了执念,他不将这个念头拔除,就无法沉下心。
带着则端就走了,晁阙一番布置后,抛下了一切。
再严密的计划总有走漏风声的一天,那些死士接踵而至,晁阙和则端厮杀了整整一路。
到了晋国都城的时候,两人浑身上下,都是伤痕累累。
命运终于眷顾了他,他看到元窈的那一刹那,恨不得冲上去掐着她
他忍住了,这女人看起来过的很好,他要将她带回去,一点一点的折磨,叫他明白自己这些年所受的苦楚。
她不记得自己。
这一点,叫晁阙有些恍惚,又有些愤怒,这女人心狠至此,他就这般不值得她回忆么
怀着愤怒有卑劣的心,他还是靠近了她。
她过的很好,丝毫看不出亡国模样,身边还有不少男子,模样看起来,的确与自己有些相似。
有时候,晁阙还想,若是她记起来了,是不是会有些不同,可每每看到那些男子与她亲近,他整颗心就陷入一种怒不可遏的状态。
他从前肖想了许久,甚至连一句喜欢都说不出口的女子,如今成了这般风流浪荡的模样。
院中种了许多广玉兰,这点小小的隐秘成了他唯一的一点欣喜,或许,她其实是有印象的。
就这么一日一日的,她与从前有些不同,却又相同,他抵挡不住。
当他真的拥有了她时,一切都好像不真实了,他好似走错了人生的路,他与元窈本该就是如此。
他开始不再计较元窈记不记得了,或许不记得也很好。
终于,他收到了消息,大越如今的布置也差不多妥当,他该回去了。
自然,要带上这个女人。
又是一路的艰难,这女人偶尔说几句真话,那样子,分明是经历过痛苦挣扎的。
当元窈笑着说自己离不开男人的时候,晁阙那时候心如死灰,比起元窈歇斯底里的痛骂,还有无理取闹胡搅蛮缠,这种镇定无比又讽刺的语调,让他痛不欲生。
他宁愿元窈永远是那个在雪地里大笑的姑娘,永远是那日嘲笑他不知所谓的虚荣女子。
“你在想什么呢”忽然一句嗔怒传来。
晁阙回过神,面前的元窈赤足站在草地上,身后是开的正盛的海棠。
“我在想,我的运气真好。”幸好遇到了她,也幸好找回了她,他人生的每一个轨迹,与她都密不可分。
元窈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展颜一笑,纱裙风中飘摇,清丽难言。
倒是一边的晁越拍着手,兴奋的喊着“母后真好看。”
晁阙瞥了他一眼,晁越立刻闭上了嘴。
晁越愤愤不平的想着,近些日子,父亲越发爱偷懒了,什么事都丢给母后和他,自己却日日潇洒乱逛。
晁阙将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回了大越后,他与元窈反倒平和了许多,那些人和事,都像是命运安排下去,专为了促成他们二人的一般。
现在想想,那句批语,说的就是元窈吧,他只是娶了元窈,顺道被命运眷顾了。
他的志向,从来都不是高位与财富。
看着一边如今到他肩头的晁越,晁阙眼中露出打量,晁阙不明所以的回望着他,总觉得不太好。
月辉如玉,夜凉如水。
寝殿中传出数声呜咽,床帐微动,一角的金钩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么些年了,你怎么就不腻”元窈喘着气,大汗淋漓,死死的揪着晁阙的手臂,如水的眸中似嗔似怨。
晁阙没忍住,又是一阵动作,嗓音嘶哑“你腻了窈窈,这不公平。”
元窈难耐的喘了两声,将他推开些,哭笑不得“怎么就不公平,明明是我在伺候你,你还说不公平”
晁阙眼中泛着欲,可神色却像是受尽了委屈,还撅起了嘴“窈窈,我从来都没腻过,我只恨我们重逢的太晚,这一生太短,这才几年,你就这样”
元窈没忍住笑意,花枝乱颤,眼里泛起了笑,却隐约有一丝水光。
她抬手抱住晁阙的脖颈,在他耳边柔声道“不腻,永远都不腻。”
安平二十年,晁阙彻底腻烦了这种日子,皇城里的日子实在单调,他如今连朝都不上了,整日缠着元窈。
“好夫人,这些奏折有什么好看的”晁阙一把将元窈手中的奏折拿开,满脸堆笑,“你今日肯定累了吧,咱们今天出宫看看赵清吧”
元窈眼一横,见他又乖乖的将折子拿了回来,明明是个中年人了,却还是这么孩子气,时光在晁阙身上仿佛倒了过来。
回想起他说过自己的幼时,元窈一时有些心软“行了,等我把这个批改完,就陪你去。”
赵清如今过的极为潇洒,晁阙每每听说他去了奇特的地方都满眼羡慕,只恨不得将身一起去,奈何元窈不许。
看着坐在一边等待的晁阙,元窈执起的笔就落不下去,索性将笔一丢,拉起晁阙就往外走。
“走吧,清儿出海听说才归,他不爱入宫,理应去瞧瞧。”
正走进来的晁越闻言眼睛一亮,连忙跟了上去“母后,儿臣也想去。”
晁阙转头斥道“你还不进去批阅奏折,整日想着玩儿,如何治国治天下。”
晁越眼睁睁看着父母走远,认命的进了殿,开始批改奏折。
元窈看着只觉好笑“越儿还小呢,你是不是太着急了”
晁阙摇头拧眉“那小子还小都十七岁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上了战场,主持朝政了。”
他从前过的苦,元窈听完心头又一软,握着晁阙的手又紧了些。
晁阙揽过她的肩,紧紧拥住。
赵清见两人来了,连忙将自己此次带回来的东西都抬了出来,给元窈足足带了十箱各色玩意,给晁阙也带了一箱。
晁阙气哼哼的“哼,不过是些俗气的玩意儿。”若他能四处看,必能给元窈找到更多更合心意的东西。
元窈却拉着赵清坐下,看着这个与自己并无血缘的孩子,元窈满心感慨。
她不算个好长辈,赵清自幼过的很苦,父亲早逝,他好不容易登基,却又碰到想夺权的皇叔,后来好不容易斗败皇叔,又碰到元窈掌权。
他从小也无人管教,不过是按照规制养活他。
元窈进宫的时候,他才不到两岁,小小的孩子,生母早逝,元窈也不懂照顾孩子,赵清就这么磕磕绊绊的长大了。
如今,一切也都过去了,幸好,赵清活的通透。
“你如今也大了,也该定下来了。”元窈第一次轻抚他的乌发,才发觉这个分明无足轻重,却陪着她渡过最艰难的时光的孩子,长大了。
赵清洒脱一笑“母后,我不能定下来,越儿如今长大了,您该关心他。”到底是亡国之君,即便是苟活下来,活的如今这般精彩,他也不能定下来。
元窈有些伤感“你该有个陪你的女孩儿,这样子孤单的一生,不该是你的归宿。”
“母后,别伤心。”赵清反倒安慰她,“我心里清楚,我有如今的日子,是您和皇上给的,我不能不识抬举,我的身份,注定了我要孤独一生。”
元窈嘴唇翕动,半晌却又无言,赵清太过洒脱,却叫她越发难过,孩子太懂事了也不好,元窈越发后悔从前没对赵清好一点,还老是欺负他。
“母后,赵家本就该这样,不该再延续下去,谁知道我若是成亲生了孩子,会发生什么呢。”赵清给元窈递了个金发娃娃,嗓音不见一丝忧伤,“我能活到这模样,多亏了母后。”
元窈噗嗤一笑,轻轻拍了他的头,“怎么多亏我打你这熊孩子是嘛”
赵清竟然点了点头“母后,从我懂事后,我的身边就只有您,您虽然老是训斥我,却是真正的关心我,那时候,我母妃身边的嬷嬷还没去世,她一遍一遍的跟我说,您是个好人”
宫里的日子,并不是那么好过,明枪暗箭,四处都是吃人的地方,是元窈进来后,才安生了许多。
最开始,他也讨厌元窈,因为满宫只有元窈欺负他,敢打他,敢吩咐他做事。
后来他开始读书,嬷嬷也偷偷教导他,和他说起母妃,叫他尊敬皇后,他一直都嗤之以鼻。
直到那日,他晚上做了噩梦,第一反应便是去找讨厌的元窈诉苦。
那天元窈为了照顾他方便,将他放在了偏殿,许是忘记了,一直没人将他抱走。
他偷偷走进寝殿,想吓那个白日打他手心的女人,却听到哭泣声,混乱的寝殿,还有女子哭泣求饶声
第二日,元窈还是对着他咋咋呼呼,吩咐他做这做那,嘴里还嘟囔着男孩子不能娇生惯养,从来不提晚间的事。
那时候元窈骄傲又脆弱,幸好,现在的她,强大到再也无人能伤害她。
赵清回神看向元窈,眼里露出一丝痛楚,他微微度下头,任由她轻抚,“母后,谢谢您呀”
多谢她没有将他拒之门外,也没有把他当做太子,只是将他当做一个孩子。
他也想保护她,只是他太小,没什么用。
罢了,如今她很好,那就好了。
赵清看向在一边挑选东西的晁阙,他从不会阻止自己和元窈见面,赵清很感激。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要改什么笔名,头痛
新文换妾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