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泥泞,宴安歌循着印迹跟过去,半路却岔了道。
等远远看见坐在金纹虎背上呵斥随从的叶飞时,宴安歌才发现自己选错了路。
她想见的人不在这里。
宴安歌转身,准备原路返回。
那边叶飞训完随从,仍觉心里不爽。他本想来个英雄救美,与阮千柔加深感情,结果出师不利不说,这两个女人还屡屡提起他引以为耻的旧事,里子面子全没了。
“哼,阮千柔这女人整天一副清高样给谁看,等进了我叶家的门,上了本少爷的床,我倒要好好教教她什么叫以夫为天”
仗着四下无人,叶飞嘴里不干不净地谩骂着。
却不知道他身后跟着的小尾巴去而复返,眼睛里滋滋冒出小火苗。
阮千柔是宴安歌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天然让她亲近信赖,而对阮千柔出言不逊的叶飞自是第一时间就上了她的黑名单。
听见叶飞诋毁阮千柔,宴安歌就想冲出去狠狠揍他一顿。
可刚刚急速奔跑,灵药治疗下有所好转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而且,宴安歌摸着小肚子有些苦恼,她其实好像也不知道要怎么动手。
之前打熊那一下完全是下意识的,现在让她说她干了什么,她都说不清。
可就这样放过叶飞她也不甘心他还在说那个姐姐的坏话
宴安歌四下张望了一番,眼睛一亮。
叶飞为了不与童管家同行,回城时特意绕了远路,此刻正路过一片树林。林边高大的树木枝叶延伸,遮挡着薄暮夕阳,投下一片阴影。不远处有河流奔腾咆哮,水声足以掩盖细微的异样声响。
叶飞还在喋喋不休地谩骂,眼角余光中一只黑色小虫正往他脸上扑。
“区区虫子也敢蹬鼻子上脸,对本少爷不敬,该死”
他一扇子将其打飞,面带狞笑,看着弱小的躯体在半空中撕裂成两半,无声坠落。
可耳边随即响起随从惊慌的叫声“少爷,是火蜂这里有火蜂群落”
火蜂向来觅水群居,以林木汁液为食。它们蜂巢不大,但蜂落聚合起来远不是一般蜂群可比。若是被包围的话,脱一层皮都是轻的。
“火蜂怕什么,别动它的巢就是”叶飞不耐烦道。
他觉得他爹给他调来的这些随从一个个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火蜂无毒,且从不主动攻击人,只要不毁它的巢,就是将巢外其他火蜂剿杀,也不会惊动群落。他才杀了一只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话没说完,一个黑影直坠而下,往他头顶砸来。
“什么鬼东西”叶飞看都没看,随手又是一扇子。
“少爷”随从脸色都扭曲了,声音拔高几近撕心裂肺,“那是火蜂巢啊”
他手伸出去,可还是没有叶飞快,眼睁睁看着那黑影在半空分成两半,依稀还能看见其中嫩白如米粒的蜂卵。
黄昏时分的风拂过,带来一阵寒意。
叶飞打了个哆嗦,身下金纹虎感应到危险,不安地踏着步,喉间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嗡嗡嗡嗡”水声再压不下去薄翼振动声,一大片阴影蜂拥而来。
“走”叶飞脸色铁青,忙扔了扇子,狠狠一掌抽在金纹虎身上,驱使它往水边奔去。
金纹虎速度虽快,但越靠近水边,蜂群聚集越多。叶飞是火蜂的重点关注目标,密密麻麻的虫子挡也挡不住,一路惨叫不断。
直到远远一串“扑通”声传来,他的嚎声方才止歇。
“让你欺负姐姐”
喉咙痛得难说话,宴安歌心里念叨着,乐滋滋的。
她扔了手中的石子,慢慢爬下树。腹部的疼痛已不容忽视,宴安歌一个错手没抓稳,直接滑了下来,衣袖撕裂,露出染血的衬衣。她看了眼手臂,没有划伤,但捂着肚子的手已是一片濡湿。
薄暮笼罩,身边空无一人,宴安歌没忍住,委屈地红了眼眶。
“不能哭,不能哭”
她心里默念着,抹了抹眼睛,一步步找回去。
童瑶和阮千柔自是不知另一端发生的事,在童瑶话落后,马车上陷入一片寂静。
汤是不是苦的
之前严词驳斥宴安歌的人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又是如此突然,阮千柔神情一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童瑶性子大大咧咧,但有时又过分敏锐。
她半是气愤,半是心疼,眼眶都红了“你就糊弄我这次要不是那个小子提醒,你是不是就一直瞒着我”
阮千柔的玄技用在处理食材上,可以最大程度发挥其美味,却会让食材沾染自己的情绪。
童瑶记忆中,她已经许久没有做过有异味的食物。
她以为她已经走出来了。
阮千柔心下无奈,还是没躲过去。
她想了想,认真道“没有糊弄童童,也没有瞒着童童,跟你一起时确实很开心,所以做的东西味道一直不错。童童自己也喝了汤啊,不苦的”
童瑶半信半疑“真的吗那我刚刚问你时,你迟疑什么”
“千真万确”阮千柔答得肯定,“有童大小姐在,什么忧愁烦恼都走光了。我只是听你这么问,想起刚刚那少年,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童瑶白了她一眼,“你哄小孩子吗还没我大呢老气横秋的,小心长皱纹。”
说来阮千柔其实比童瑶大,但童瑶早产,反而比阮千柔先出世。
幼时两人还因为年龄问题闹别扭,如今倒没人在意。
阮千柔听她这样说也不以为意,笑着赔礼道“是我出言无状,童姐姐大人有大量,还请原谅我。”
笑颜温暖,不见阴霾,仿佛片刻前的痛苦都是过眼云烟。
童瑶很多时候觉得她看不透阮千柔,但这不影响阮千柔是她唯一认可的姐妹。她伸手摸摸阮千柔的头,自己老气横秋地叹口气“行吧,有事一定要给姐姐说。”
阮千柔点头“好。”
话说回来,童瑶撑着下巴“刚刚那小子你也不用担心,跑得麻溜。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玄技,我竟然没有看见波动。”
“你没看见”阮千柔有些理解她刚刚的激动。
连沧城虽然不大,但人也不少,觉醒的玄技五花八门。突然消失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一些隐身、移动之类的玄技都能做到,但想在童瑶眼皮子底下大变活人却不简单。
童瑶的玄技就在于她的眼睛可以看到一些平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使用玄技时产生的波动,算是比较鸡肋但又特别的能力。
阮千柔想起一事,从随身的药囊中拿出一物。
上面依旧沾染着血迹,阮千柔用手帕擦拭了一番,终于让它露出了真面目。
整体是流星镖的式样,四角环旋,但刃口有些厚,看着并不锋利。细密的银纹排布其间,组成繁复的图案,古朴而华贵。中间微微下陷,一指宽度,有种把玩日久摩挲出的光滑。
“这是之前的大功臣原来它长这样。”童瑶看了一眼,是她从盲熊脖子上摸出来的铁块。
她有些疑惑,“这干什么用的仿造成流星镖的玩具吗”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不对,“错了,这样的大杀器怎么可能是玩具。”
盲熊的那身厚实的皮肉都能扎透,随手一挥就让叶飞皮开肉绽,怎么也不可能是无害的东西。
“或许,就是玩具。”阮千柔手指一动,那枚流星镖在她指尖盘旋,亮银的光芒洒下,宛如触摸着月光。
“厉害了”童瑶惊叹着,想伸手去触碰那光芒。
阮千柔连忙撤手“小心”
但已经晚了。
童瑶手指上多了一道笔直的划口,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似的,汩汩冒出了血。
“哇,阿柔快给我止血”童瑶快哭了,要不是阮千柔撤得快,她这手指头是不是就直接断了
她一声惨叫,车外的童管家探头问“瑶瑶,怎么了”
“管家爷爷,我手指差点没了。”童瑶伸手,血还在流,“阿柔说这东西是玩具,这怎么可能是玩具,谁给小孩子玩这个啊。”
阮千柔正在拿药,流星镖被放在桌上。
童瑶的手没有大碍,童管家也不急。他循着童瑶的示意看了眼,有些惊讶“这东西你们哪儿来的”
童瑶不答反问“管家爷爷,你认识这个”
“其实千柔说的没错,这东西叫幻月银,还真是个玩具。诶,很久没见了。”童管家捋着胡须一声轻叹,退了出去。
说到从前,童瑶也不敢追问,只能苦大仇深地盯着自己被包裹成萝卜的手指跟着叹气。
阮千柔有些好笑,正要将这幻月银收起时,发现背面似乎刻着字。她仔细辨认了一番,念道“朝舞安歌”
“嗯朝武”童瑶一个激灵,目光炯炯地盯着阮千柔。
“不是朝武,是朝舞。”
阮千柔将幻月银翻转,让童瑶看清上面的字。
但这也足够童瑶高兴了,“小道消息说,朝武大人的闺名就是朝舞。诶,难道那小子也是朝武大人的拥趸我宣布,下次再见到他,我一定多让他半碗汤。”
朝武大人,朝武城城主,二十年前以女子之身,在玄技被废之后,仅凭一手剑术力挫八方高手,四海传扬。
这是童瑶一直以来崇拜的对象。
其实,也是阮千柔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感觉这篇好像更难签,啥热点也没沾,不过个人还算喜欢。继续努力,写完也签不上的话,以后就当娱乐了,谢谢各位收藏的小伙伴。
另外,如果有什么问题,路过的小伙伴能说一下吗点击差得有点多,我自己也看不出来,拜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