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沉, 月出东升。
嬉笑打闹之余,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筹备晚宴。
篝火燃起来,铁锅架起来, 桌子摆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
童瑶还从屋子里抱出了一坛酒。
环臂粗的坛子,阮千柔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她将酒坛往旁边一放, 叉腰大笑“这可是我从我爹那里顺来的好酒,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好”阮千雪第一个附和。
童瑶怀疑地看了她一眼, 还是沉浸在自己先见之明的洋洋自得中不可自拔, 没跟她掰扯。
童双自然不会反对自家妹妹的主意,主动承担了倒酒的工作。
酒坛一开,坛中氤氲的醇厚酒香霎时溢散开来, 淡而雅致, 连并不好酒的阮千柔都颇感口舌生津。
她目光一转, 看到宴安歌暗戳戳期待的小眼神,心下好笑。
等会儿可要将人盯好了,喝酒可以,收获一只小醉猫就不好了。
童双一闻就笑了, “这次爹可是心疼死了。”
这唯一一坛不是烈酒的酒可是童岩珍藏中的珍藏,谁知今天藏着藏着就丢了。
他兴致勃勃地做了共犯, 给不常喝酒的弟弟妹妹们倒酒。
每人只倒了小半盏。
童瑶哪能乐意,大口喝酒才有气势。
她抢过酒坛, “哐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碗。
童双可不赞成她酗酒, 可看见自家妹妹由内而外显而易见的兴奋, 想了想还是没扫她的兴致。
他转身去了厨房拿菜。
没人制约,童瑶更是放纵。
她看见阮千雪碗里晃荡的半碗酒水,露出一个坏笑。
“说好的不醉不归呢,你酒量就这么点来, 今天姐姐我给你斟酒,谁醒着回去谁是狗”
阮千雪本来还暗戳戳想灌醉童瑶,看她笑话的,被这话一激顿时来劲了,“来来来怕你啊”
她抢过酒坛,直接仰头隔空灌了满满一大口酒,衣袖一扫抹去酒渍,又给自己的碗添满。她拿起碗手一伸,跟童瑶的碗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童瑶惊愕的目光注视下,阮千雪豪迈道“来,一口干”
童瑶捧着自己的碗瑟瑟发抖,这好像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但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童瑶咬牙,“干”
阮千柔无奈扶额。
照这架势,恐怕菜还没上桌,这两人就要钻到桌底下去了。
她扬声提醒道“你们注意点,喝醉可就没饭吃了。”
刚说完,转头就见自家小孩抱着碗偷偷啜饮着,碗里酒水浅浅见了底,显然不止偷喝了一口。
阮千柔气笑了,这莫不是还藏着一个小酒鬼
“这酒有这么好喝吗你下午还说要留着肚子尝我做的药膳,难道是骗我的”
她拎着宴安歌的耳朵,凑在她耳边假意控诉。
宴安歌原本惬意眯起的眼睛霎时瞪圆了,“没有没有,肚子还是空的。”
她小肚子拍得梆梆响,跟阮千柔保证。
阮千柔原本只是开个玩笑,看她这样倒是有些怀疑,这小孩莫不是现在就喝多了
正想着,童双已经将他们洗好切好的菜搬了过来。
原本计划的大桌菜改成了大锅菜,大家围坐在篝火旁,看童瑶连手带脚比划着最近连沧城的逸闻,听童双讲他在外历练的趣事,热闹而欢欣。
童瑶拿的酒确实不烈,但这几个酒量都不好还贪杯,喝着喝着就有些高了。
月上中天,气氛正好。
宴安歌脸颊醺红,抱着阮千柔的手嘟囔着“姐姐,嘿嘿,我、我要请你喝花酒”
阮千柔一愣,想起婚房中宴安歌理所当然的解释,心里气恼又好笑。
这小孩就这么惦记跟漂亮的女孩子喝酒
童瑶听见了,歪歪扭扭走过来,一巴掌拍在她头上,“你小子,不得了啊。我跟你说,你以后、是我姐妹的人,给我、给我老实点”
她义正辞严地训着人,让宴安歌迷迷瞪瞪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可说着说着,童瑶打了个酒嗝,脑子顿时被酒精填满,迷糊起来。
她一把搂住宴安歌的肩膀,悄悄问道“那个,花酒好、好喝吗我还没喝过”
她以为自己压低了声音,实际嗓门大得离谱。
阮千雪在另一边都听见了。
她走过来一把将童瑶拽过去,拍着胸脯瞎保证道“赶明,姐带你去喝好喝”
童瑶倚在她身上,笑嘻嘻的,“那、那说好了拉勾不许骗、骗我”
两人勾着手指,摇摇晃晃跑开了。
喝醉后,倒是一副小姐妹亲亲密密的架势。
阮千柔看得好笑。
这会儿功夫,宴安歌已经迷迷糊糊滑了下来,从抱着她的手臂变成抱着她的腿,挨挨蹭蹭的,好不亲昵。
在座的童双还在清醒地酌着小酒,阮千柔不好意思地将宴安歌扶了起来。
宴安歌刚要睡着就被拉起来,眉毛皱得紧紧的,颇不高兴被打扰。可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侧颜,她眉毛一下子散开,弯了起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姐姐”
她甜甜喊了一声,当着童双的面重重亲在阮千柔脸上。
“啵”一声,清晰得连远处打闹的童瑶两人都疑惑地看了过来。
阮千柔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羞恼得恨不得当场将这小孩扔下。可看她挂在自己身上,醉眼朦胧地傻笑,那丝羞恼又化作甘之如饴的无奈。
她轻舒口气,打了声招呼道“童双哥,我先将安歌送回去休息。”
童双看着她们的亲昵姿态,笑着颔首。
刚走两步,阮千柔转身回头,真心实意道“童双哥,多谢”
童双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勾肩搭背摇摇晃晃的两人,笑了笑,扬起手中酒盏,虚敬了一杯。
跳出旧有的思维桎梏,阮千柔很快明白刚刚童双和阮千雪在打什么哑谜。
不同于阮宏逸,阮宏言是彻头彻尾看不起女子的顽固分子。尤其是在阮千雪一直没有觉醒玄技后,更是对这个女儿失去了仅存的耐心。
甚至,他最开始都不想让阮千雪习武。
在尚武成风的连沧城中,这几乎剥夺了阮千雪自保和独立的能力。
而童双的存在无疑让阮千雪在他心里保留了最后一点地位,也让她获得了足够喘息的空间,不至于年纪轻轻就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嫁作人妇,换取利益。
阮千柔以前只看见阮千雪追逐童双,没有多想,还疑惑向来果断的童双为何从不做出明确的回复。
现在想来,这两人竟在这件事上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阮千柔不知道她这向来少根筋的堂姐是大智若愚,还是歪打正着,但如今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看着挂在自己身上,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还一直唤着“姐姐、姐姐”的小醉猫,阮千柔摇头失笑,将人送进了屋。
安顿好宴安歌,阮千柔出了房门。
她环视一圈,院中已经没有童瑶和阮千雪的影子。
童双正收拾残局,见她出来,点头解释道“我刚刚将那两个丫头送回屋了。”
只是他没有阮千柔的耐心细致,也不好僭越,只脱了鞋,将两人扔到床上,花费的时间精力比阮千柔少得多。
阮千柔笑了笑,上前跟着一起收拾。
静谧的氛围下,童双突然出声,打了阮千柔一个措手不及
“千柔是认定安歌小兄弟了”
“童双哥,怎么这么说”
阮千柔语气迟疑。
想到刚刚宴安歌的亲吻,她脸上仍不自觉飘起一丝绯红。
明明私底下,宴安歌这样亲密的举动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但当着亲近的人面,那种感受完全不同。
毕竟她考虑过后,并没有将安歌的秘密透露给其他人。
在他们眼中,她与宴安歌的关系只有一个夫妻。
或许以前还要加一个“假”字,但如今阮千柔能明显感觉到他们态度的转变。
好像在他们眼中,她和宴安歌已经假戏真做一般。
上午才被阮千雪调侃,现在又被向来正经的童双打趣,阮千柔实在难以稳定自己的心绪,她隐约意识到心底的那份期待。
童双确实不是从这一个亲吻看出来的,至少不全是。
他笑意温润道“千柔这段时间变化很大。”
甚至细细分辨,每一次见面都能察觉几分不同。
童双看着她眉眼不复以往那般暗藏三分愁绪,取而代之的是几分羞涩和与宴安歌相似的属于这个年纪的朝气,心里油然而生出欣慰与喜悦。
不过想到之前宴安歌嘴里嘟囔着“喝花酒”的话,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帮她解释一句。
“对了,安歌小兄弟是朝武城人吧。据我所知,朝武那边是有一种喝花酒的风俗,跟我们这边说的不一样,你不要误会。”
童双朗笑着打趣道“他惦记着请你喝花酒,是真的将你放在心上了。”
他没有细说花酒的寓意,想给阮千柔留个惊喜。但这语焉不详的话划定了范围,又留了几分空子。
亲密之人所行的亲密之事吗
阮千柔心里一下子打翻了油盐酱醋茶,七零八落,复杂难言。
安歌说她女伴男装时,就是去喝花酒的。
那是不是说
她以前有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一觉醒来,发现少了大几百字,还找不回来我死了: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