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你不看看我吗”
一如往常的撒娇话语,却多了几分淡淡的调笑意味。
阮千柔蓦地转身,正对上宴安歌含笑的眼。
“安安歌, 你醒了”
弯弯的眉眼一如往初,只是往常拙稚天真的笑意多了几分成长后的淡然与关切。
阮千柔心里一阵涩然。
宴安歌笑意一滞, 神色有些委屈, “姐姐,你跟我生分了”
她语调控诉,微一挺腰坐起身,张开双臂,意图明显。
阮千柔一怔。
宴安歌眉毛耸拉下来,那份源于身份实力的自信淡然一敛,微不可查又让人分外在意的陌生感顿时一扫而空。
先前她就明白,宴安歌度过这一关,必然会恢复记忆。她也明白,无论宴安歌有没有记忆, 都是她的安安。
可说到跟做到, 到底还是极难统一。
但现在, 那一切杂乱的心思融化在宴安歌这个求抱的动作里。
阮千柔压制许久的惊惧、恐慌、无力突然崩解, 蓦地扑入宴安歌怀中, 无声泪流。
宴安歌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姐姐别怕,我在, 我醒了, 以后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她说着,声音里也悄悄拖出一股哭腔。
这段时间宴安歌看着平静,其实已经悄悄经历过无数次危机。很多次她都以为, 她真的撑不住了。可她不知道,如果自己输了,再次醒来的还会不会是自己。
她绝对、绝对不会将姐姐让给别人的。
哪怕那个人也是宴安歌。
地龙体贴地退到一边,将空间留给她们。
阮千柔有许多东西要问,最后脱口而出的是她当前最关心的问题“你以后都会没事了,是吗”
“是,姐姐,我已经全好了,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大抵是这段时间的经历太不美好,即便宴安歌这样说,阮千柔也并未展颜。
宴安歌看到她的神情,主动转移话题道“姐姐,我已经全部想起来了。并且,我还想起了一些其他有趣的东西”
“是什么”阮千柔下意识问了一句。
宴安歌欲言又止,拐弯抹角道“姐姐,我想吃糖葫芦”
她眉眼弯弯,笑得狡黠,倒与在阮府与她斗智斗勇时别无二致。阮千柔一下子忆起当时,心里郁结彻底消散,也起了逗弄的心思。
宴安歌这时提起糖葫芦,肯定不是突然馋嘴,但阮千柔故作不知,只道“等出去就给你买。”
而后不等宴安歌抗议,她迅速反问道“你还记得之前的事吗你这些天是怎么了”
见阮千柔没有明白自己的暗示,宴安歌有些闷闷不乐。
不过她也知道时间久远,阮千柔记不清也正常。要不是她这一次融合了之前封印的玄力,估计她也很难将阮千柔与遗落在记忆深处的模糊身影对上号。
她悄悄地叹了口气,“嗯,我的事不急,之后会我再跟你详细解释。姐姐,我们先弄明白你的情况。”
虽然之前宴安歌一直处于混沌状态,但她其实已经有了一点对外界的感知意识。对于阮千柔执着的问题,她也有所了解,这会儿比阮千柔还迫不及待。
从宴安歌醒来,阮千柔就将自己的问题抛诸脑后,这会儿再看地龙已经退到骨骸旁,颇有些不好意思。
地龙并不在意,它低吟着向宴安歌打了个招呼,“空间的掌控者,恭喜你。”
空间的掌控者,这个称呼不可谓不大。宴安歌含笑应下,“地龙前辈抬爱,叫我安歌就好。”
两双眼同时看向地龙,地龙也不卖关子。
灵的眷顾者,重点自然落在这个“灵”字上,而灵显然与灵物有所关联。
世间草木虫兽启智觉醒,可称为灵物,但灵物也分三六九等。
普通的兽类,即便觉醒为灵物,也只是底层,最为常见。若是幸运一些的,觉醒的同时会获得一些能力,数量虽不算多但也不少,占据了中层的位置。而像地龙这样天生神异的族群数量极为稀少,已经接近灵物顶端。
但这些灵物都依托于本身的躯体,能力也因此受限。
可还有一种是真正的天生地养或许是众多灵物死后游离的能量意识汇聚,或许是某团天地间存在的剧烈能量压缩质化总之,每一个形成的条件都独一无二,不可复制。
它们虚幻而不可捉摸,掌控着世间最为神秘而强大的力量。
这些才是真正的传说中的存在。
它们被称之为灵。
而灵的眷顾者,自然是被这些传说中的存在所偏爱的生物。它们可以赋予其能力,亦可与之共生。
阮千柔若有所思,“就像是灵祭那样吗”
“不,灵祭是灵物濒死前的献祭,可以留下灵印交托能力,但通过灵印所获得的威能十不存一。而灵不同,它的威能可以完全由它所偏爱的存在承继,也并非基于死亡的选择。”
宴安歌抓住了另一个重点,“您说的共生是什么意思姐姐身上难道还有那个什么灵存在吗”
地龙不置可否,却道“灵的生长周期过于漫长,它们虽拥有神异而强大的能力,但心智反而没有我们成长得快。很多时候并没有真正长成,便半途夭折。所以也有传言说,灵的眷顾者有时候也会承担着孕育母体的责任,让灵得以以另一种形式快速成长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宴安歌脸色难看起来,“它寄生在姐姐身上”
“并非是寄生,若要明确说的话,或许可以称作托生。当然,灵的现世太过罕见,这只是我祖辈流传的说法。而是否让它托生,亦是基于你们的选择。”。
宴安歌不解,还要再问,阮千柔却福至心灵地拉住了她,脸色微红地摇头。
地龙没在意她俩的小动作,接着道“以千柔的情况来看,你身上的应该是草木之灵,它们没有极强的攻击力,但另有神异之处,想来你自己亦有所察。”
“我得益于族群的天赋能力,也只能控制这些普通花草的生长,但草木之灵完全成长起来后,操控世间任意一株灵植的生长也非难事。不过,你对你这份能力似乎没有很好的运用”
阮千柔虽然帮它将骨生花催生出来,但显然这得益于她与草木之能相得益彰的玄技,而非是对草木之能的驱使。
这也是一开始地龙没有对阮千柔寄予希望的原因。
阮千柔坦然道“在此之前,我身上虽有些异样,但我对其一概不知,更遑论运用。若地龙前辈知晓,还请不吝赐教。”
虽摸索出对血液施以玄力凝聚绿液的法子,但每次都会虚弱许久,不是长久之计。
想到这里,阮千柔脸色突然一阵怪异。
说来,她的玄技一直只在血液上有所例外,但如果这不是例外呢
比如说,她的玄技其实并非作用在血液,而是落在了草木之灵上
大抵是受地龙“托生”说法的影响,阮千柔脑海中草木之灵的形象具现为一个小娃娃,而这小娃娃屡屡被她压榨得哇哇大哭又没有反抗之力,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不能细想,阮千柔收敛心神,仔细听地龙解答。
“即便是同为草木之灵,诞生环境不同,能力亦有偏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身上的草木之灵本身就处于幼生期,还受过伤,以致意识始终沉睡。”
否则阮千柔不会毫无所察,连对草木之灵的基本能力都一无所知。
“那如果它意识醒来,会对姐姐有影响吗”
一个身体里有两个意识,怎么想都不对劲,宴安歌有些不放心。
“不必担心,灵与其眷顾者共生,不会伤害她的。不过,灵的成长需要大量能量,脱离了孕育它的环境,它难以恢复,也会本能汲取”
地龙目光落在阮千柔身上,话中意思不言而喻。
阮千柔恍然。
破案了,她的内力原来是被坏娃娃偷走了。
宴安歌气急,“这算哪门子眷顾它是专门来坑人的吧”
阮千柔的身手她了解,要不是没有内力,区区一个连沧城还不是任她走,哪有人敢轻视欺辱于她
这莫名跑出来的什么草木之灵好处没给多少,坑人倒是一流的。
宴安歌一气,两腮微微鼓起,一双小月牙也瞪圆了,像只生闷气的小金鱼,哪有什么少城主的沉稳淡然。
阮千柔好笑地看着她。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自己倒不觉得这个交换有什么吃亏的,只是看宴安歌为她打抱不平,心下熨帖。
地龙也不管宴安歌的控诉,稳声道“我对养灵之事也不了解,不过多喂能量总是没错的。”
它将传承记忆中的关于“灵”的了解和盘托出后,便默默退回去继续守着骨生花幼苗。
至于阮千柔身上的“灵”从何而来,她又为什么会成为“灵的眷顾者”,这种她自己都不清楚的事,地龙就更不知道了。
不过,阮千柔仔细想来,还是当初那一枚丹药最为可疑。
可惜,丹药的源头她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