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说完, 便绕过阮千柔疾步离开。
阮千柔不以为意,只看着他的背影补充道“或许您摘取时它还是明心花,但现在它确实已经异变为迷心花了。”
老者脚步一定, 他确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 但这小丫头话中的笃定莫名让他想起自己那无缘的大徒弟。
而且,他知道明心花采下后若不及时封存, 确实会有几率发生异变。
他看了眼手中根上仍沾着泥的花株, 眸光闪了闪, 还是伸手捻了半片花瓣下来。
花瓣在手中碾成泥, 老者仔细看了看, 又闻了闻,面色一变。
一变后又是一喜,他身形一转,一把抓住准备离开而路过他身边的阮千柔, “小丫头,你怎么发现的你能直接看出这是迷心花,还是有什么其他法子来来来, 快告诉老夫”
“前辈,慎重”
阮千柔看向自己的手臂,花汁随着老者的动作沾染到衣袖上, 留下一道明黄的污渍。
老者咳嗽一声收回手, 板着脸严声道“说吧,若你这丫头有些本事,老夫也不是不可以给你些好处。”
“只是我的一点天赋而已,算不得本事,前辈才是令人敬服。”
这话倒不是阮千柔谦虚和恭维。她一向觉得,无论是草木之力还是玄技, 都是先天所得,谈不上她的努力,倒是这老者轻轻巧巧就判断出明心花与迷心花的区别,让她大开眼界。
天武学院果然卧虎藏龙。
老者却不满意她这么说,哼声道“谁说天赋不是本事小丫头年纪轻轻的妄自菲薄,入了我天武,怎么一点也没学到我天武人的精神”
“跟我来,我倒要看看你这小丫头的天赋如何。”
他说完转身入药园,一点也不担心阮千柔不跟上来。
阮千柔看了眼玄院方向,踟蹰片刻,摇了摇头无奈跟上。
老者速度极快,明明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三两步拉开好一段距离。阮千柔将身法提升到极致,才勉强跟上,停下时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
“这么体弱怎么能当药师多给我练练。”
老者看出阮千柔没有内力,这个速度已经算好的,却还是不满意,嫌弃了一句。
只是语气与之前相比大幅和缓。
阮千柔也不与他争辩,好脾气地笑笑“前辈所言极是,晚辈受教。”
有些灵丹妙药的炼制时间是按月算的,中间不能离开一步,连睡觉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她现在的体魄确实支撑不下来。虽然她现在离那步还很远,但早做准备也没错。
这老者的话与其说是嫌弃,不如说是告诫。
忠言逆耳,阮千柔不会听不进去。
老者提了一句也不多说,蹲下身随手拔起一株花,问阮千柔,“这是什么花”
于此同时,他也掐下指甲盖大小的一片花瓣碾碎细察。
在他得出结论前,阮千柔先道“明心花。”
老者晚了一步,却不怒反喜,又随手拔了一株,“这个呢”
阮千柔点头确认,“明心花。”
“那这呢”
“明心。”
一连拔了好几株,都是明心花。
毕竟明心花异变成迷心花的几率不算大,一般来说,这一块药田上百株花有株异变就算多的了,世人畏惧的更多是明心花异变后的隐蔽性以及异变不察带来的难以挽回的悲剧而已。
见老者越拔越上头,阮千柔原本淡然的脸色有些绷不住了。
虽然拔药的是这明显身份不凡的老者,但药园现在是她管理,要是被他把明心花拔光了,她可不好交代。
阮千柔目光一转,提醒道“前辈,你左手边三行第四株,已经异变。”
老者目光一转,迅速将阮千柔说的那株花连根拔起,抬手一捻,再一碾。片刻后,他脸上的喜意藏都藏不住。
本就苍老的脸愣是笑出了一朵褶子花,哪还有之前的严肃古板。
“小丫头不,小姑娘,我以前没见过你,你是今年新入学的学子对吧,还没有拜师吧。你看,我一见你就觉得我们有缘,正好我还缺一个小徒弟,就你了你知道师父我的名号,我莫云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于药道,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一连串话哒哒哒出口,阮千柔在听到他那一番“有缘”论,就已经确认了老者的身份。
其实之前就有些怀疑,只是想到云老和风老是兄弟,据说还是双胞兄弟,再看这老者,怎么也没将两人联系起来。
不过如今云老自报家门,他的身份也就板上钉钉,确凿无疑。
阮千柔见他张口就将两人师徒名分定下,不得不开口打断,“云老,我已经有师父了”
虽然还没正式拜师,但与风老的约定她始终记在心里。即便现在主修药学,但医道她同样没有落下,等日后,必然还是要补上这个拜师礼的。
只是阮千柔也没想到,对方前不久才训斥她不要动歪脑筋,这会儿竟就对她抱了这么大期许。
第一药师收徒这么草率吗
“有师父是谁”竟然有人捷足先登,云老气得跺脚。
是你亲哥
阮千柔默默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提醒道“前辈,您赶时间,还是先去救人吧。”
之前一答一问都极快,没耽误什么时间,但云老要是继续纠缠拜师的问题,就难说了。
有迷心花这个隐患在,用明心花入药的方子不多。
又是急用,还要新鲜刚采摘的,阮千柔稍一思索,就锁定了明心丹一种用于护住心脉的不大实用但又极为有效的丹药。
不实用在于这丹药要现炼现用,可一般要护住心脉的都命垂一线,哪有时间去炼药但只要用上了,那小命也就基本保住了。
以云老的手段,想必要拖住这一时半刻的炼药时间不难,但也没必要在这耽搁。
云老面露赞许,“小丫头脑子转得挺快,基础也扎实。”
可能“小姑娘”转变得有些别扭,云老又叫回了“小丫头”。只是比起之前教训斥责的口吻,现下就完全是长辈对晚辈的亲切了。
云老从地上不幸被拔的明心花中拾取了两株,又拿上那株迷心花,转头对阮千柔道“行,老李头还等我救命,这些我带走了,余下的给你做个添头。下次见面礼、拜师礼一起补给你。哼,你这小丫头别想跑”
他说完,几个纵跃,身形就已消失不见。
还没放弃呢阮千柔无奈摇头。
不过见云老口中说着救命的大事,态度却并不急虑,阮千柔目中露出一丝敬佩和期许。
像风老、云老这类人,或许还做不到活死人,但肉白骨已是轻而易举,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能将人从地府拉回来,阮千柔还差得远。
要继续努力呢
阮千柔笑笑,目光一转,随手将药田中另一株已经异变的花拔了出来,与地上的花一并带上,脚步轻快地踏上回家的路。
进了小院,宴安歌还没回来,阮千柔轻叹一声,熟练地生火做饭。
等菜上了桌,一大团黑影凭空出现,瘫成一滩,趴在桌子上,弱弱喊“姐姐”
阮千柔眼中一亮,却笑她“是小猪吗闻到饭香就马上过来了。”
这是还记得她上次说的话
宴安歌软软驳斥了一句,“我哪有我是想姐姐了。”
不等阮千柔继续说她,宴安歌迅速卖惨,“姐姐,当城主好累,我今天坐在桌案后看了一天的文案,连吃饭都没时间,又累又饿,肩膀都酸的抬不起来了。”
她抬了抬手又无力放下,给阮千柔示意。
“很累吗”阮千柔仔细看她,往常精神满满的小孩确实萎靡许多。
她目露心疼,走到宴安歌身后,力度适中地给宴安歌揉着肩,思索片刻后道“要是太累的话,以后就不要来回跑了,等事情解决,再来也不迟。”
宴安歌一下子跳起来,“那怎么行”
她只是想姐姐疼疼她,可不是要将每日这最美好的时光抹消的。
阮千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来精力还很旺盛吗”
一开始还真被宴安歌骗了,但仔细一想,以这家伙现在的实力三天三夜不睡也不会有个黑眼圈的,哪里会一下子这么萎靡
给宴安歌按肩时,更是探查到她现在状态好得很,一拳打死一只老虎都没问题。
臭小孩
阮千柔敲了敲她的小脑瓜,顾自盛饭去了。
宴安歌像个小尾巴一样粘在她身后,软趴趴地解释着“姐姐,我今天真的做了很多事,没骗你,我娘现在一点事也不管,还不让我爹帮我,就看我一个人忙活。我可怜死了,没人疼,没人爱”
阮千柔一个眼神扫过来,宴安歌迅速改口,“只有姐姐爱我”
阮千柔“呸”了她一声,“谁爱你”
“当然是姐姐啊,我也爱姐姐”宴安歌一点也不害羞地将爱意宣之于口。
阮千柔就没她那么坦荡,闻言脸颊迅速晕红,一把把碗塞到她手里,白了她一眼,道“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还没吃呢。”宴安歌乐呵着,又逗她,“要不姐姐亲我一口,说不定就堵”
一个栗子重重敲在她头上,阮千柔打完甩手不理她。
“诶,姐姐总是这么害羞可不行,我可不是以前的我了,要更进一步的”宴安歌小声嘀咕着,余下的话悄然没在嗓子里。
她端着碗坐到阮千柔身边,为之前的事辩解道“姐姐,我今天确实很累的,我超努力,把明天的事一并解决了”
“嗯”阮千柔抬头,就听宴安歌喜气洋洋地宣布
“我明天可以一直陪着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