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格流入室内,洗去了漫漫长夜的尘霾。
宴安歌醒时,正对上阮千柔清澈如水的眼眸。
见她醒了, 阮千柔眉眼弯起, 道一声“早”。
顿了顿, 她又笑“昨晚做了个好梦。”
绵长的梦境随着意识的清醒渐渐淡去, 但那一份绵软熨贴的暖意长留心间。阮千柔想, 她永远不会忘记有这样一个夜晚, 她经历了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宴安歌倒有些不好意思, 她本意是想借着幻梦晶安抚阮千柔, 最后却好似变成满足自己的绮念。
但见阮千柔眉眼间沉疴尽去, 显出难得的闲适放松,她怔了怔,也跟着笑了起来。
真好啊
她拉着阮千柔的手捏了捏,细碎的光芒从交握的手掌间溢散,像一只只轻盈飘逸地萤火虫。
阮千柔指间触上去,那点点光芒倏尔亮起,似是欣喜她的触碰,可转而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量, 光芒渐归于黯淡,融入这明媚的晨光中。
“这是什么”阮千柔有些惊奇。
宴安歌就将幻梦晶的事跟她说了。
说完, 她支支吾吾道“姐姐, 我原本是准备跟你商量后再看要不要用的, 但你昨晚魇着了,我就、就”
阮千柔一直没有跟她开口提那段往事,这次算是她自作士张,没经阮千柔的许可, 强硬地擅自闯入她心底的隐秘痛处,就算阮千柔生她的气也是应该的。
想是这么想的,但宴安歌悄悄觑着阮千柔的脸色,见她收起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心里跟着忐忑起来。
还有几分不可自抑的失落。
沉默时间愈久,宴安歌愈发紧张。
她惯来飞扬的眉梢垂落,弯眉含笑的眸子染上几分水润,整个人抱成一团,悄悄往被子里缩,像只被人嫌弃的小狗狗,可怜又可爱。
阮千柔蓦地笑出声,“你在怕什么怕我追究你做梦也哄骗着我与你成亲吗”
“哪有哄骗,这怎么能算哄骗这不是你情我愿的事吗”
宴安歌瞪眼,条件反射地反驳。
阮千柔哼笑一声,“既然知道是你情我愿,你还担心什么”
那些她埋在心底的回忆,若真不想让宴安歌知道,宴安歌哪里能看到以往没说,不过是不知从何说起罢了。
宴安歌反应过来,抱着她的手哼哼唧唧不放,道“姐姐,你变坏了”
还故意板着脸让她紧张,看她笑话,可恶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宴安歌“嗷呜”一口咬在近在咫尺的细白脖颈,叼起一撮嫩肉细细碾磨。
致命处被突然袭击,阮千柔浑身战栗,急促地低喘一声。
宴安歌正要偷笑,陡然间攻守反转,唇间覆上一抹温热
梦境中淡忘的记忆重新涌现,宴安歌的手顺着凝脂般的肌肤流连。正在她忘乎所以的时候,一处明显不同的触感将她从迷蒙中惊醒。
指下凹凸不平的肌理与别处的滑腻对比鲜明。
是陈年旧疤,伤口没有处理好还反复撕裂留下的痕迹。作为自幼习武经常受伤的人,宴安歌手刚覆上去就得出了结论。
她一怔,念头转了转,倏尔突然明白过来。
梦境中,千柔娘亲没事,阮千柔身上被碎瓷片扎破的伤也很快处理,没有大碍。娘亲还特意调制了祛疤的药物,擦了几次后就再没留下任何痕迹。
可现实中呢
宴安歌看着眼前白嫩肌肤上一大片斑驳的旧痕,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眼泪哗哗往下落。
“很疼吧”
宴安歌哽咽着,手指轻抚那些伤疤,小心翼翼的,生怕多加一丝力道就会给她重新带来痛楚。
宴安歌想,她是不是自以为是了
她以为她给阮千柔编织一个难忘的美梦,就可以代替那些不好的回忆。可这样深的伤口,真是一个虚幻的梦能覆盖的吗
阮千柔像是知道她所想,笑着回道“不疼,都过去了。”
顿了顿,她又强调道“这次是真的过去了。”
那些痛苦的、怨怒的、令她难以释怀的,都在这一场大梦中释然放下。
宴安歌没有做无用功,她送了她一份最好的无可替代的礼物。
“安安,谢谢你”阮千柔郑重道。
“我们之间哪里要说谢谢。”宴安歌听出她话语中的认真,有些不好意思,心底却难以自制地涌现潮水一般的喜悦。
姐姐说谢谢她,她真的帮到了她
宴安歌眉开眼笑,白净的小脸又挂起两弯小月牙儿。
阮千柔见她傻乐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眼角眉梢却浸染着如出一辙的欢喜笑意。
她想了想,道“安安,我再交给你一项任务吧。”
“是什么”宴安歌眼睛一亮,可比她娘给她分派城务时积极不知多少。
阮千柔扬手拿出一只玉瓶,道“帮我擦药吧。”
陈年旧疤难去,但对阮千柔如今来说,也不过是多花一段时间而已。只是她从前没动过这个心思,如今有人在意,为此烦忧,那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宴安歌打开药瓶,一股淡雅的清香飘散出来。
“还挺香的。”她咕哝了一句,轻轻将玉瓶中的灵液倒在掌心。
泛着微紫的晶莹液珠在掌心轻荡,连色泽都是极美的。
阮千柔道“这是灵香草制成的,上次正好得了一株,便试着练了药。”
不然她也不能正好拿出对症的药,毕竟祛疤药也不是什么必需品。
“灵香草我知道,就是那个美容圣药是吧,我娘总喜欢到处薅一把。”宴安歌一边说着,一边裹挟着液体轻柔地覆上阮千柔的后背。
刚揉了两下,突然发现不对。
她刚刚是眼花了吗,怎么好像看见阮千柔背上浮现了一道绿色印痕
不是好像,就是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再者宴安歌如今玄力圆满,说一句洞察入微也不为过,哪怕一闪而逝,她也确信她没有看错。
不过以防万一,她又验证了一次。
果然,在灵香草液触即背上肌肤时,一道浅淡的绿色印痕悄然浮现。
绿痕并不明显,尤其混杂在浅褐的伤痕上,稍不注意就会错漏。
之前宴安歌的心神都被阮千柔背上密集的伤疤牵引,多看一眼都觉得心疼,哪里注意到伤疤下的异样。但现在她心无旁骛,轻易就捕捉到这丝异样。
顺藤摸瓜,宴安歌发现,并非是一道两道印痕,纵横交错的纹路覆盖在阮千柔背上,形成了一个瑰异繁复的图案。
那些纹路浅淡近乎无,只有当灵香花液触即肌肤时,他们才像是吸足能量,懒洋洋现个身,又很快隐没。
宴安歌擦药的手顿了顿,迟疑道“姐姐,你知不知道,你背上好像有一个灵印”
“灵印”阮千柔蹙眉不解,“我不知道,你确定是灵印吗”
见多识广的宴少城士不太敢确认。
她见过不少灵印,但从没有这样庞大复杂的啊。
众所周知,灵印形成的图纹越大,所需的能量越多,也代表灵物生前的实力越强。
能形成阮千柔背部这么大灵纹的灵物生前该有多强的实力
童瑶那只血爪狮看着威猛,才占掌心一小块地方呢。
不过宴安歌还有点疑惑,一般灵纹的力量也是与清晰程度挂钩的,需达到一定水准的清晰度才能继续扩大。
就像往连接着导管的杯子里倒水,只有水漫过导管口,才能顺着导管往下一个杯子里流。
哪能一盆水泼的到处都是
宴安歌想不通,便将自己的疑惑与阮千柔说了。
阮千柔凝眉思索片刻,突然道“你还记得地龙叫我什么吗”
灵的眷顾者。
宴安歌眨了眨眼,明白了,“你是说这是那什么草木之灵留下的不过地龙不是说灵的眷顾不是灵祭吗,这怎么会有灵印”
虽然跟认知中的灵印不太像,但宴安歌还是觉得这八成就是灵印。
可宴安歌都搞不清楚,对这些本就了解不多的阮千柔就更不明白了。她摇了摇头,道“有机会我去问问云老,他老人家说不定知道。”
她基本确定那草木之灵就是源自那颗神异的丹药,而现在又确认那丹药是云老送的,说不得能从云老那里找到答案。
宴安歌点头,“我回去也问问我爹娘。”
她紧皱着眉,心里不大安稳。
“小孩子皱什么眉”阮千柔翻过身抬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笑道,“好了,别担心,它在我身上这么久,只是今天才被发现而已。一直都没问题,现在想来也不会有事。”
宴安歌闷闷点头。
不过经阮千柔刚刚提醒,宴安歌还想起一件事,地龙说灵是要喂能量的,这些天因为阮千柔一切正常,她也没想起来,现在可不能疏忽了。
想到刚刚那绿纹闪现,似乎就是汲取能量的样子,宴安歌决定回去就去搬库房,将能用的不能用的都备上。
她就不信她朝武城的库房都喂不饱一个小破灵
宴安歌斗志昂扬。
时间不知不觉溜掉,两人折腾这么久,外面太阳早就高悬。
宴少城士昨天给家里打过招呼,这几天都不回去,特意给自己放了个大假陪媳妇儿。
反正也没什么事,她还想再赖会儿床,但阮千柔赖不起了。
她突然想起来,如今这院子里住的可不止是她和宴安歌童瑶和阮千雪就在隔壁。
果然,阮千柔打开门就对上童瑶又哀怨又揶揄的目光。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她眼中转换得自然又昭然。
一场大梦后沉迷温柔乡将姐妹忘个彻底,其中一个还是伤患,阮千柔自己想想都不好意思。她扶额咳嗽一声,脸上悄悄升起一股热意。
宴安歌就没这个眼力见。
她暂时放下对灵印的担忧,想到如今和阮千柔更进一步,心里正乐呢,看见童瑶在,扬起笑脸大大方方打了声招呼“童童姐,早啊”
童瑶装模作样地抬手遮阳挡光,哼笑道“是啊,早着呢,要不是肚子饿得咕咕叫,我还寻思着你们这儿灯笼也太亮了。”
宴安歌没声了。
论与恋人卿卿我我后,被抛在脑后的客人堵在门口阴阳怪气地要饭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就很麻
作者有话要说 熬到现在,终究写完了,头秃
每次写感情的时候,都在想我到底写的什么鬼,那么大那么长的剧情摆在那,就是不走,搞得速度像蜗牛:3」
然后就,感觉有点串了,安歌这么爱哭,我嘤嘤嘤的兰泽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