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薛贵妃出来打了圆场, 这个本来以炫耀诗才为目的的赏花还是在一片不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
几个人站在花架前边逐一观看着那些婀娜娇艳的蝴蝶兰,谢芳容时不时与薛贵妃说上两句话,而燕王许柘则是半眯着眼睛, 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跟在后边走, 即便是薛贵妃回头来与他说话, 他都是一副不想睁眼的模样。
谢芳容气得全身发抖。
她第一次受到这种被轻慢的侮辱。
作为京城第一美人, 每次谢芳容在游宴上都出足了风头,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年轻公子不知道有多少。
大家都赞她的名字取得好。
“芳容, 那些人可不就是想一睹芳容吗”
京城里那些贵女们凑在一处取笑她, 带着些许羡慕, 些许嫉妒。
她高傲的点头,接受着众人的赞美。
然而今日,她却被燕王无情的奚落了。
他与她分明只隔了一尺不到的距离, 可他的心思似乎根本就没在自己身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对她的美色视而不见。
谢芳容只觉自己脸孔发烫, 火辣辣的热着。
想到赏秋会上, 燕王居然把玉佩送到那个乡下丫头的盘子里, 谢芳容就气得胸口疼。
她就连一个乡下丫头都比不上吗分明是自己要远远胜过。
因着受了气, 连宫中御膳房里精湛的午膳都显得没有半点吸引力。谢芳容匆匆吃了几口便觉得胸口堵得慌,放下玉箸向薛贵妃道歉“芳容这两日微感风寒,胃口有些不好, 还请娘娘见谅。”
薛贵妃和和气气的点了点头, 而那边许柘却不肯放过她。
“既然感了风寒, 居然还进宫来探望我母妃,这是诚心想将病痛过给她不成”
谢芳容觉得自己的心绞着痛。
用过午膳,她便推托说头疼想回秦国公府。
薛贵妃拉着许柘将谢芳容送到了交趾宫门口, 表示自己对她的认可,还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道“谢三小姐若是身子好些了,可再来宫里陪陪本宫。”
“多谢贵妃娘娘。”谢芳容垂下眼眸,心中暗自寻思,她可再不想来受这份气了,即便是嫁给魏王,都会比嫁给燕王好。
若是嫁了燕王,她肯定会被活活气死的。
“这些年来,公主们一个个出嫁,皇子们到宫外建府居住,宫里渐渐的冷清了,若是能多见到些年轻人,本宫心里也舒畅多了。”
薛贵妃还是极力在暗示。
谢芳容懂,也正准备几句场面话“贵妃娘娘不嫌弃,芳容”
还没说完,身后许柘兴致勃勃道“母妃,你想见年轻人这不简单吗,去求皇后娘娘让她多拨几个年轻的宫女前来侍奉着便是了。”
“贵妃娘娘,芳容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您。”
谢芳容赶紧转头就走,她觉得自己喉间含着的那口血在涌动,几乎就要冲出来喷到地面上。
看着谢芳容匆匆离去的背影,薛贵妃不高兴的心情瞬间便暴露无遗。
“柘儿,你可知道秦国公府家的权势”
“知道啊,秦国公府权势大,可它能大过皇权不成我与它家小姐说话,未必还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看着儿子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薛贵妃气得咬牙切齿“母妃看中了秦国公府的三小姐,你为何就不肯与她亲近”
“没有什么,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而已。”
“谢三小姐有什么不好生得美貌家世好,又有才情,你为什么不喜欢”
薛贵妃疑惑的盯着一副懒洋洋模样的儿子,心里有些忐忑,莫非他真看上了那个乡下丫头了
“母妃,世上这么多美貌女子,未必我都要喜欢她们不成这人与人之间是讲求缘分的,缘分来了势不可挡”
“够了”薛贵妃恼怒的打断了他的话“莫非你想告诉母妃,赏秋会上你将玉佩给了那个禹州来的顾小姐,是因为你们之间有缘分”
“她啊”许柘想了想“她生得很美不假,只是我还另有理由。”
“另有理由什么理由未必比秦国公府的权大势大还要理由充足”
“母妃,赏秋会之前一日,我去找过国师。”
薛贵妃的眼睛眯了眯,成了狭长的一条缝,可即便是眼睛细小了不少,可也不减她的妩媚,她依旧是美的,凤目拉长拉窄也依旧美艳逼人。
“国师怎么说”
“国师夜观星象,发现那些日子京城命海之上多了一颗星星,自带紫气”
“可是紫微星”薛贵妃吃了一惊“国师可能看出是主京城哪一位”
紫微星号称斗数之主,乃极富极贵之象征,是北极五星里的帝星。
“并非紫薇帝星,但国师说那颗星有阴柔之像,因应在女子身上,而且这颗星很明显的在我大周兴衰的轨迹上,能推动大周变局,故此让我多加留意。”
薛贵妃心中一惊,莫非是说娶了这个女子便能得天下
“第二日赏秋会上,我特意看了全场贵女,只有两人不是来自京城。若那颗紫星应在京城贵女的身上,那便应该早就能被国师看到,而国师告诉我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在京城出现,故此我推断定然是在那两个女子之间。”
“原来”
薛贵妃听得心情颇为激动,原来自己竟错怪了柘儿,他不是那种没有头脑之人。
“我瞧着那位顾小姐在皇后娘娘面前侃侃而谈,没有半分怯意,与他人争辩时又伶牙俐齿丝毫不会被人占了上风,”许柘笑了笑“我便想赌一下,这位顾小姐就是那颗紫星。”
“唔”薛贵妃想了又想,微微点头“柘儿想的倒是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此事不宜操之过急,还且从长计议。”
许柘笑了起来。
从母妃的回答来看,应该是已经打定主意不让他娶那个谢三小姐了。
庸俗脂粉,他许柘还真的看不上。
“你先回府罢,母妃再帮你筹划一二。”
薛贵妃挥了挥手,把许柘也打发出去。
“忍冬,你且去京城女学观音殿里问问空慧师太,今秋女学大比之时,她可曾看到过面相不俗的小姐。”
一个穿着浅灰色宫装的掌事姑姑应声走了过来,低声道“娘娘,老奴上次去观音殿问的时候,空慧师太说没见到有特别异相的女子”
“那时候或许没有见到,可若后来又见着了呢”
薛贵妃眉头微微蹙起,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既然国师说了有紫星涌动于命宫,自该有异象相配,观音殿里也应该能有所感应的。你去的那晚还是女学大比还未开始,指不定那紫星并未去观音殿上香,或许是空慧大师刚刚好没遇到,其余人相面功夫不深,看不出所以然来而已。”
“娘娘说的是。”
忍冬姑姑俯首帖耳的应了一句,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京城女学的深秋看起来比别处要美,靠着院墙的那一排枫树红得像火一般,如霞似锦的映着黑色的瓦片墙顶,两种颜色相映成趣格外鲜明。
一乘马车轻快的朝这边靠近,从上头跳下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
她拿出一块牌子朝看门婆子晃了一下,那个婆子赶紧恭敬的站起来让出了一半大门,那妇人端着手儿迈了进去。
此时的观音殿人并不多,只有几个尼姑坐在正殿里念念有词。
那妇人径直朝一间禅房走了过去,敲了敲门,里边没有传出响动。
“请问空慧师太去哪里了”
她拉住了一个从旁边经过的小尼姑询问。
“我们主持上个月出门云游了。”小尼姑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现儿观音殿是由静仪师姐照看着。”
“哦。”
那妇人有些惆怅,看了看空旷的过道,心中暗自寻思,怎么如此不巧,娘娘打发她过来却找不到空慧师太。
“施主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找静仪师姐,她在那边第二间禅房里打坐呢。”
“好的,谢谢小师傅了。”
妇人匆匆忙忙朝那边走了过去,找不到空慧师太,且找静仪问问那些日子的情况。
“忍冬姑姑。”
见着妇人走进来,静仪赶紧站起来“姑姑今日怎么过来了”
“娘娘命我过来问问空慧师太,女学大比那几日,可否见着极富极贵的面相”忍冬瞥了一眼静仪,笑着道“静仪师傅乃是空慧师太的得意门生,那几日师傅可看到有什么有异相之人否”
“这”
静仪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姑娘的模样,她犹豫了一下,想到师父空慧所交代的话,沉吟不语。
“可是看到过那人”
见着静仪的神态,忍冬觉得有些蹊跷,赶紧追问。
“师父说还没看透此人的面相,不能乱说。”静仪摇了摇头“出家人不打诳语,静仪也不能随意说出究竟是谁,还请忍冬姑姑回了娘娘,目前我师父还没见着有那种极为富贵面相之人。”
忍冬姑姑愣了愣,没看透此人面相那言下之意就是有了只是没看透
“那日我师父看到了一个年轻姑娘,是来女学参加大比的,师父见她面相奇异,眉间有紫气浓浓,可又有黑气白气交织,看得不太透彻,故此师父说还不能断言。”
“原来如此。”忍冬姑姑有些好奇“可知此女姓名”
静仪摇了摇头“当时我师父也曾问过她姓名,只是贫尼庶务太多,现儿给忘记了。”
她略略停了一停,想起了一件事情来“我师父后来给了她一串降香木手钏,让她戴在腕上用来辟邪,也不知道这位姑娘有没有当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