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将二公子找过来。”
一回到宁德候府,崔二夫人便急猫猫的派人去行园找崔景行过来说话。
她坐在椅子里,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只觉涩涩的没有什么滋味, “呸”的一口吐了出来。
“这都是什么茶怎么这般难喝”
丫鬟惊慌着捧起多宝格上的盒子看了看“夫人, 是您平日里喜欢喝的老君眉, 茶叶罐子里也没见什么异常。”
分明是夫人心里头搁着事情,便觉得这味道不对了呢。
崔二夫人闭着眼睛, 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心里头乱糟糟的一团。
禹州之行倒也算是有收获, 和小妹捅破窗户纸说亮话,把儿女亲家的事情提到了明面上来虽然崔二夫人心里依旧觉得莫府的门第配不上崔家,但从目前的形势来看, 也就外甥女比较合适了。
若是在京城里挑高门贵女,万一传到燕王殿下耳朵里,那他指不定要找到崔景行头上来, 说赏秋会里搅了他的局。
而和禹州的姑娘定了亲, 那就刚刚好对上了那日的话。
至于究竟是禹州的哪位姑娘, 燕王肯定不会去深究。
“夫人, 二公子没在府中。”
“没在府中去哪里了”崔二夫人有些奇怪,小妹不是说行儿已经回京城了吗
“听行园的管事说,二公子早几日回的京城, 回来以后便去了白石书院, 说是要好好念书, 准备春闱。”
崔二夫人气不打一处来。
好好念书,准备春闱他在禹州都呆了快两个月,那时候怎么就这般散漫了一回到京里, 就知道要刻苦攻读了
这分明是在躲着自己,不愿意和自己说话哪。
“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崔二夫人咬牙切齿“总要回府来的,何苦这般遮遮掩掩。”
过了没几日,崔二夫人去给侯夫人请安的时候,意外见到了自己的儿子。
端端正正的坐在大堂上与侯夫人说话,将他祖母哄得眉开眼笑的。
“行儿有这个志向便好,只是会要辛苦些,我们侯府人家,也不是特别在意你要通过科举来考取功名,到时候举荐你做个闲散文职便是了,总不得让你最后还是白衣。”
侯夫人一脸慈祥的望着自己的孙子,打心底里高兴。
虽然崔景行不是长孙,可是侯夫人对他的宠爱可是胜过了对长孙崔景程。
原因很简单,崔景行生得帅气又会说话,讨人喜欢。
还是兄弟俩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府里赏梅,崔景程缩在那里哆哆嗦嗦的,捧着个鎏金手炉还在叫冷,崔景行撒着脚丫跑到雪地里,折了几枝红梅送到侯夫人面前“祖母,这几枝梅花开得很好看,和您一样好看。”
听着孙子赞自己好看,侯夫人嘴都合不拢。
侯夫人那年已经四十多了,早就过了好看的年纪,可被崔景行这般一说,心里头真是美滋滋的,拿着孙子踏雪替她折来的梅花,满眼都是欢喜。
又过了两年,崔景行发蒙念书,才到族学上一日课,便学会了写好些字,夫子夸他聪明伶俐,他拿着在学堂里写的东西回家向侯夫人炫耀“祖母,以后我要跟夫子学着写诗写文章,到时候去考状元。”
侯夫人看着长得粉团子一般的崔景行,心里头舒坦,只可惜不是出身长房,要不是非得把这爵位传给他不可。
韶华荏苒,崔景行越大这人生得越发的帅气,剑眉星目,微微一笑能让侯夫人身边的丫鬟们都一个个迷三迷四的,他也越发得了侯夫人欢喜。
“祖母,景行不想靠祖荫,还是靠自己罢。”
崔景行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夫子们都说我肯定能连中三元。”
侯夫人笑道“这个解元不过是乱打乱撞得的,你这就骄傲起来了”
“也要有这个实力才能撞得到啊,若无这实力,拿什么去撞”崔景行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拿头去撞么”
侯夫人哈哈笑出了声,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孙子,点了点头“行儿说的也是。”
崔二夫人坐在一边,听着祖孙两人说笑,心里实在有不知道多少话想要说,可却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祖母,母亲,我去白石书院了”
见着母亲频频向自己望过来,崔景行知道她大抵又要说那件事情了,非常伶俐的站了起来,冲着侯夫人和崔二夫人作了一个揖,转身就朝大堂外边走。
“站着”
侯夫人和崔二夫人异口同声。
崔景行一愣,祖母与母亲是商量好了非得要与他谈亲事的问题么
崔二夫人看了侯夫人一眼,没拿准她要说什么,赶紧低眉顺眼,先让婆婆说。
“香露,去将那件黑狐大氅给取来。”
老夫人瞟了崔景行一眼,有些心疼“这天气多冷,你竟然都不穿斗篷就在外头走,仔细受了风寒。早几日平西王送过来一件黑狐大氅,是天山那边的黑狐毛做的,那毛的成色光滑油亮,穿着定然暖和,你穿上再出去。”
没多久,香露抱着一个大大的青绸包袱走进大堂,将那包袱放在桌子上,打开上边的结头,把青绸摊平,露出了里边一件黝黑发亮的长毛大氅。
“去,给二公子穿上。”
侯夫人一声令下,几个贴身丫鬟拿了这件大氅笑嘻嘻的凑到了崔景行身边“二公子,奴婢伺候你穿衣。”
崔景行一伸手,将那件大氅拿了过来,抖了抖上边的浮毛,披到了身上。
“二公子穿着这大氅,简直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几个丫鬟看得眼睛都直了。
崔景行肌肤很白,披上这件黑狐大氅,就更显得白了几分。
冷冷的黑色衬着他雪白的肌肤,更显得眉目俊朗,长身玉立就如山崖上的青松,凛凛而立。
侯夫人欢喜得眼睛都眯缝起来“我就说只有行儿才配穿这黑狐大氅,给了他方才不辱没这件衣裳。”
崔景行朝侯夫人行礼拜谢“多谢祖母赏赐。”
崔二夫人皱着眉道“行儿,你在赏秋会上闯了那么大一个祸,一声不吭的躲到禹州过了一两个月,现儿回了京城又避着母亲,难道就不准备把这事情做个了结”
“母亲,儿子实在不明白您说的那个大祸是什么”崔景行挑了挑眉“咱们府上也没见着有什么问题啊。”
“你这混账东西”
崔二夫人才骂了一句,那边侯夫人便颇有些不满“老二媳妇,行儿哪里混账了你可莫要胡乱骂他”
崔二夫人实在无话可说。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日婆婆将自己叫到大堂,竖着眉毛目光如炬的盘问她,弄得她战战兢兢的不敢说多话。
“母亲,行儿不知天高地厚,与那个顾小姐一道顶撞燕王”
“哦,你说的那事情啊。”侯夫人显得无比轻松“最近燕王也没来找咱们府里的祸事,你又何必耿耿于怀而且”
“祖母,母亲,赏秋会那日,景行并未顶撞燕王,只是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崔二夫人一只手抓住了胸口,忽然间觉得有些心里头堵得慌。
“你何时与那位顾小姐定下了亲事怎么我这个做母亲都不知道”
崔景行笑了笑“母亲,私定终身怎么能让您知道呢”
崔二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那边侯夫人却还是一脸笑“行儿,你莫要调皮,这婚姻大事怎可能随意私定终身万万不可,你有喜欢的姑娘,可以告诉祖母,祖母帮你看过,若她能入得了祖母的眼,那便替你定下亲事,等着择了良辰吉日娶进门来。”
“祖母,母亲,我中意之人便是那位顾小姐,只是她愿不愿嫁给行儿,行儿还不知道,一切要看缘分。”崔景行朝两人拱了拱手“只是在顾小姐答允行儿之前,请祖母母亲不要替我乱定姻缘,否则千万莫怪行儿恕不从命。”
此言一出,崔景行转身便走,黑狐大氅被烛光映在大堂门口的夹棉弹墨帘子上,黑得格外闪亮。
门帘子还在晃动,那个英俊少年却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侯夫人与崔二夫人面面相觑。
“老二媳妇,你早些日不是去了禹州吗”侯夫人皱着眉头问崔二夫人“可否见着了那位顾小姐她家境况如何能花钱送进女学念书的,应该也是殷实人家罢”
当日听说崔景行居然诓骗燕王说他已与那位顾小姐定亲,侯夫人心里着急,便想着若是燕王追问,也只能给崔景行将这门亲事定下来,后来见着渐渐的风平浪静,她便熄了这份心思,想着要好好替孙子挑一门亲事。
这可是她最心疼的孙子,家中爵位不能传给他,总要在别的地方好好弥补。
“媳妇”崔二夫人想想顾家那个寒酸的小院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侯夫人这个问题“媳妇就去顾小姐家瞄了一眼,她家就一个三出三进的院子,还是新修的,估计是靠着京城女学大比获得的奖励才修起来的。”
她去的时候地上的泥还未全部干呢,顾小姐的母亲居然开馆教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学刺绣,家里乱哄哄的一片,哪里有半分富贵气息。
侯夫人有些失望“只一个三出三进的院子那边是寻常人家了。”
“听我小妹莫大夫人说,顾家所在的西城是禹州穷人才住的地方,寻常人家都算不上。”崔二夫人叹着气道“我瞧着那顾小姐也不过如此,虽然长得还算不错,可这人实在是厉害得紧,居然将她父亲送去坐牢,这也太凉薄了些。”
“将她父亲送去坐牢”侯夫人睁大了眼睛“不会罢即便这父亲做得再不对,哪有为人子女把父亲送到监牢里去的呢”
她有些头疼,没想到自己最喜欢的孙子居然看中了这样一个姑娘
只是侯夫人万万没想到,顾得欢将沈宝清送去坐牢那件事里,崔景行出了不少力气。
是他们齐心合力将沈宝清送进监牢的。
“可不是吗我听说了那件事情以后,就觉得这位顾小姐实在不能沾惹,谁知道她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崔二夫人忧心忡忡,愁眉不展“想来想去,我打算把外甥女儿莫愁定给景行做媳妇儿。”
“莫愁就是上回八月十五那日来过咱们府里的那个小丫头”
侯夫人眯了眯眼睛“我记得她生得挺娇俏的,小圆盘子脸颇有福相。”
崔二夫人连连点头“老祖宗记性真好,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