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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 89 章
    腊月天气走在室外有些冷,  昨日方才下过一场雪,宁德候府的院子里到处都是一片素白颜色,一声“哗啦啦”的响,  树上时不时掉下一大块皑皑白雪来,  落在地面上,  雪花纷飞变成了碎末。

    “公子,  这黑狐大氅可真是好,雪花末子都不沾的。”

    凝墨跟在崔景行身后,  看到树上落下来的积雪居然直接掉到地上,  那件大氅的毛还是很那般油墨水光,  没有一簇簇粘在一起,不由得有些惊奇。

    虽然崔景行有好几件毛料衣裳,可就数这件最好,  也不知道是谁送过来的,应该是价值连城。

    崔景行伸手拂了拂大氅,手指触及之处,  冰凉的一片。

    “哎呀呀”

    一声惊呼从正对面传了过来。

    崔大夫人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正走在这林间小道上,  应该是要去主院给侯夫人请安,  雪地里许多杂乱的木屐印子。

    “大伯母安好。”

    崔景行站在路边,  微微点了一下头。

    他身量颇高,此刻穿了一双高齿木屐,于是这身高又高了几分,  崔大夫人走在他身边还没到他肩头之处,  显得有些矮小。

    崔大夫人觉得有一种压迫感,  特别是当她抬头看崔景行的时候,更觉得有些难受。

    这侄儿有事没事的长这么高作甚想与他说句话都有些为难。

    “景行啊,你这是去给老祖宗请安了呢”

    崔大夫人心中暗暗气愤,  这二房的就是会讨好卖乖,日日往侯夫人身边蹭,还不是想从侯夫人手里捞些好处。

    儿子嘴拙,比不得二房这个嘴上抹了蜜,见着祖母的时候一句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从小他便不得侯夫人欢心,自己也曾教过他几次如何讨好祖母,可是每次都是马屁拍到马腿上,适得其反。

    出了几次洋相以后,崔景程便不愿再去刻意讨好卖乖,素日请安虽也不会少,可每次去了问个安就赶紧开溜,不像二房这个能坐在那里说上一大堆甜言蜜语。

    这人越老就越喜欢听恭维话,故此二房这个得了老祖宗欢心也是顺理成章。

    “今日从书院回来歇息,自然要来给祖母请安,这是正事,可不能忘记。”

    崔景行冲着崔大夫人笑了笑“大哥还没起床”

    崔大夫人憋着一股儿气不想说话。

    天气寒冷,崔景程本来就有些懒惫不想起床,上个月讨了她身边的一个丫鬟开脸做了房里人以后,崔景程便更是起不了身,每天要睡到日上三竿才会命人送洗漱物具进去。

    她也说过崔景程几句,可儿子却埋怨她不该念叨这事。

    “这么冷的天,还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么”崔景程有些恼怒“我都二十了,多睡一会儿还用得着母亲你来管吗”

    崔大夫人被他气得满肚子的话说不出来。

    哪里是去管他自己只是提醒他,要早点给祖母去请安

    看来崔景程睡懒觉的事情阖府皆知,现儿瞧着崔景行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定然是听到了闲言碎语,这才故意说给她听。

    崔大夫人气鼓鼓得瞄了一眼崔景行,看到他身上穿着的那件黑狐大氅,瞬间便愣住了。

    这件大氅可是平西王早几日命人送到府里来的节礼之一,据说花了千金才搜到的,此刻却穿在了崔景行身上

    平西王与老侯爷私交甚好,当年平西王被人诬陷几乎被灭门,是老侯爷拼着命联合朝堂的一些官员上书皇上,又派人去调查那桩诬陷案件始末,这才将他保下来的。平西王对宁德候这份恩情一直记挂在心,每年在腊月上头总会遣人送过来一些西北地区特有的金贵物事,今年送来的节礼里,就有这件黑狐大氅。

    节礼都是崔大夫人督促着入库的,看到这件黑狐大氅的时候她便眼热,想着要昧下给崔景程留着,没想到侯夫人一眼就看中了,指着这件大氅道“这件且放到我那边去,其余的都入库放着,等过了腊八你再与我来商议,看看怎么分配。”

    眼睁睁的看着那件黑狐大氅被侯夫人的丫鬟抱走,又眼睁睁的看着这件大氅穿在了二房这小子的身上,崔大夫人一双手紧紧捏着衣袖内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人家都说大房最得实惠,可在宁德候府,这句话是绝对的错误。

    虽说自己现在打理府里中馈,可侯夫人却总是不肯完全撒手,平常时候没怎么管,到了过年过节的时候她便要过问每一件节礼的出入,而且还时不时会让她带上账簿子给她瞧瞧,看看府中的开支用度。

    想要掐点油,那可是比登天还要难。

    “大伯母,若是没什么话要与侄子说,那侄子就回院子去了。”崔景行瞧着崔大夫人好像是有话要说的模样,于是站了片刻等她开口,然而好半日她都没说话,他也懒得陪她在这雪地里站着挨冻了。

    崔大夫人这才缓过神来,点点头道“这般天寒,你是该好好歇息,没必要起这么早。”

    真是想不通呢,这般寒冷的时节,崔景行能起早床,还急急的跑过来请安回去了。

    崔大夫人不知道的事,崔景行不仅是起了早床请了安,他还在外边练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连沐浴更衣都已经安排上了。

    望着崔景行的背影,崔大夫人恨得牙痒痒的。

    “夫人,走罢,去晚了只怕老夫人不开心。”

    身边的管事妈妈小声提醒了一句。

    她知道自家夫人不开心,可这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呢二公子就是生得再好,再得老夫人欢心,还不是不能承继爵位,这宁德候府迟早不是大房的天下现在给一件两件衣裳给二公子又有什么要紧呢

    管事妈妈的话提醒了崔大夫人,她点了点头,缓缓道“走罢。”

    忍一忍,忍到爵位到手的时候,那便无须再忍,二房若是再这般张扬,那就索性分家,让他们守着那一点点家产过日子。

    天地间到处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上几个足迹蜿蜒向前,一直到了湖边,崔景行站在雪地里看了看远处,轻轻呵了一口气,一阵白雾袅袅朝上盘旋缠绕,甚至化成了一个剪影般的小像。

    回京城大半个月,他每日都在想念她。

    想念到恨不能现在就接了顾得欢进京来念书。

    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还有那么多家人需要陪,她的生活里不只有他一个人。

    可是他真的很想马上就见到她。

    “公子,你若是再配一把金刀,那便更好看了。”

    凝墨现在一门心思只是在打量着崔景行身上这件黑狐大氅“啧啧啧,真是可惜,略微短了些,只及公子的靴子边上,若是能罩住靴子,那便更气派了。”

    崔景行目光下移,看到了黑狐大氅的下摆,正好在他小腿中间部分。

    这件黑狐大氅给他还真是有些可惜,略微有些短。

    可能平西王是按着祖父的身高给他定制的,也有可能这上好的黑狐皮毛只有这么多,做不了太长。

    若是这大氅披在得欢身上

    一个念头忽然从他脑海里闪过。

    心里开始有所意动,就如丢下了一颗种子,它迅速生根发芽,破土而出越来越快的孳生,飞一般的将他整个人包住,四肢五骸迅速热了起来。

    “凝墨,要不要与我一块到外边去走走”

    “好啊,”凝墨很开心“公子,走走去,每日里都关在这书院里,实在有些乏味。”

    然而,过了小半个时辰,凝墨就后悔了。

    “公子,你真要去禹州”

    他愁眉苦脸的望着崔景行,实在不知道为何自家公子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今儿都是腊月初三了,平素去禹州要七八日光景才能到,可如今逢着大雪,这马儿脚程要慢不少,也不知道十来日能不能到,这一个来回便要二十余日,可能来不及赶回去过小年。

    “你不想去可以不用跟着我去。”崔景行看了抓紧缰绳犹犹豫豫的凝墨一眼“你还真有点拉我后腿,骑马技术实在太差。”

    “”

    凝墨无语凝噎。

    “公子,凝墨是在为你着想啊,若来回二十日,赶不上家里小年的夜宴,夫人还不知道如何着急呢。”凝墨板着手指头给崔景行算日子“今儿已经腊月初三了。”

    “初三又如何快马加鞭,哪用得上十日”

    崔景行此刻心里热乎乎的,那个念头固执的在他脑海里折腾。

    他必须要见到她,都恨不得能插上一双翅膀。

    凝墨的唠叨在他耳里听起来实在是聒噪,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书童竟然是个多嘴多舌之人。

    “公子,小的不敢抽这马儿,万一马生气脚下打滑把小的摔下来怎么办”

    凝墨有些战战兢兢,他骑马次数并不多,而且全是在风和日丽的天气,这种下雪天骑马还的头一回。

    “摔下来又能怎样爬起来继续骑着走呗。”

    崔景行看着凝墨的脸渐渐失色,哈哈一笑“趁着才出城没多久,你赶紧骑马回去吧。”

    “公子”凝墨咬了咬牙,不能回去啊,若是夫人知道自己没有跟住公子,放着他去禹州了,一顿鞭子肯定少不了。

    “我跟公子一块走。”

    “好,那就赶快些”崔景行一甩鞭子,那匹白色的马仰着脖子嘶鸣一声,如离弦之箭一般蹿了出去。

    凝墨手有些软,马鞭子被他甩出去荡了一个弧形,软趴趴的落在他自己身上,幸好他背了一个大包袱,鞭子打在包袱上,他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疼痛。。

    “公子,等等我啊”

    凝墨一着急,双腿夹了下马肚子,马儿受到刺激,撒开马蹄朝前边飞奔,追逐着崔景行那匹白马。

    马蹄踩在雪里,紧促而细碎。

    崔景行回头看了一眼,嘴角浮现出笑容。

    凝墨这小子,虽只骑过几次马,可现在瞧着,功夫也不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