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被重重的甩到了大堂门槛上, 不住的左摇右摆,上边绣着的花卉映着明当瓦上透过来的光,金丝银线晃着人的眼。
侯夫人伸手揉了揉额头, 一副疲惫的模样。
“我老了, 这府里的事情都轮不到我说话啦, 就连孙子都敢顶撞我”侯夫人叹了一口气, 扶着桌子微微颤颤的站起来“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罢,以后有什么事情不必再来找我拿主意。”
崔二夫人赶紧起身走上一步扶住了侯夫人“老祖宗, 都是小孩子不懂事, 您与景程计较这么多作甚。”
本来是灰头土脸的崔大夫人听着崔二夫人居然在为崔景程开脱, 不由得惊奇的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了一种感激的神色。
“老祖宗,您这两日身子还未大安, 且别劳心记挂着府里头的事情,大嫂都会打理好的,至于景程的亲事, 等着您身子骨好些了咱们再去商议, 这事情不着急的, 慢慢来, 景程也只是孩子心性,大嫂与他多说说,他自然会想通的。”
月妈妈赶着给侯夫人顺气, 一只手在背上不住摩挲, 一边劝着她“哎呀呀, 老夫人,您就先保重身子再说,大公子的亲事还早着呢, 咱们宁德候府这样的人家,谁不想赶着嫁过来,何必为了这事心里头堵着呢”
月妈妈是侯夫人的陪嫁,两人呆在一处差不多一辈子,侯夫人与她关系匪浅,虽说身份是主仆,但有时候说话随意,犹如老姐妹一般。
听着月妈妈这般说,侯夫人心里头又舒服些,她看了一眼崔大夫人“老大媳妇,这事情你自己多去想想,景程最近越发的不像话了,你得好好管束他才是,否则我们宁德候府的名声迟早要给他败完。”
为了一个房里人,居然到外头赊账买衣裳,这锦绣阁里的伙计若是个嘴碎的,将这话传来出去,还不知道外头该怎么笑话自家府上呢。为了这件事儿,侯夫人都不想去参加外头的各种游宴,好在春节到现在天气还不算太好,京城里的聚会也没几次,她推着身子不爽利躲了几回,再过些时候,京城里有一批新鲜事情出来,大家也就会将崔景程做下的糊涂举止给忘记了。
崔大夫人唯唯喏喏的应下,看着侯夫人慢慢走出去,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唉,景程这孩子”崔大夫人坐在那里叹气,本来就不讨祖母喜欢,还时不时的要做出没脑的事情来,也不知道要讨好卖乖。
看看二房的崔景行,人家自小就嘴甜讨喜,加之生得一副俊俏模样,婆婆的心都偏到天边去了。崔大夫人现在都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担心,婆婆会不会怂恿着公公为二房请封爵位。
宁德候就两个儿子,老大崔光远没什么太大的能力,过着一般世家子弟的日子,早几年宁德候为他请了一个散阶的职位,就是有个品阶却无职掌。而老二崔光明却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的走了上去,最初只是在提刑按察使司里任了一个从九品的小吏,当时还被崔光远笑他说每日这般辛苦去应卯,不如在家休养。
可是崔光明却并没有因着兄长取笑而泄气,在提刑按察使司里一做便是二十多年,现儿已经升为正三品的按察使,虽说官职不算特别高,可是作为世家子弟来说,有这般心性却是难得的,老侯爷与侯夫人提起崔光明都是眉开眼笑,只说他这般有定性,做什么事儿都能成,还说崔景行便是像他父亲这般聪明恭谨,以后必有出息。
每次家宴里,老侯爷和侯夫人满脸带笑看着二房一家人时,崔大夫人便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好像宁德候这个爵位渐渐的离自家远了几分。
虽说她不时告诫自己不要多心,按着旧制这爵位传给长子,老侯爷应该不会标新立异,再说小叔子靠自己的本事捞了个正三品,也不需这个爵位锦上添花,可崔大夫人还是有些担心若是爵位传给了二房,那他们大房可怎么办才好呢。
大堂里一片寂静,崔大夫人坐在那里好半晌没说话,身边的丫鬟珍珠没沉住气,低声问了一句“大夫人,要不要回房去”
崔大夫人恍然大悟般看了看周围,大堂里除了她和丫鬟婆子,再无旁人。
“去程园。”
她想了想,还是去找儿子谈谈,好言相劝,不要固执己见。
走到程园那边,守门的婆子笑着将崔大夫人迎了进去“大公子在园子里呢,没出去”
崔景程以前特别喜欢和一些世家子弟去外边闲逛,成天不落屋,后来讨要了宝珠做屋里人之后便收心不少,在程园的时光也多了些。
崔大夫人沉着一张脸走了进去,脑子里不断的轮着想要说的话。
崔景程的房间在中间那一进,跨过前院,走过中庭,就见着了一排绯红色立柱的朱廊,廊下挂了几只鸟笼,养着几只鹦鹉,正立在架子上与逗弄它们的丫鬟说笑。
“大夫人。”
见着从月亮门走过来的一群人,几个丫鬟赶紧走过来请安“问大夫人安。”
“公子呢可是在书房”
崔大夫人有些不悦的瞥了这几个丫鬟一眼,没事逗鸟儿玩,也不知道服侍主子去念书,都二十了还是个白身,一点都不争气,若是能在秋闱里中个举人,说出去也好听些毕竟是肚子里有点墨水。
“大公子他”
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话。
“他到底去哪了”崔大夫人见着几个丫鬟的神色,有些生气“都成哑巴了”
“大公子现儿正在宝珠房里头呢。”一个丫鬟大着胆子说了实话。
看着几个人的脸色,崔大夫人瞬间知道了话里头的意思,她眼前一阵眩晕,膝盖处一软差点没站稳,好在身后的丫鬟婆子机灵,赶紧扶住了她。
这大白天的,居然和房里人关着门在厮混
侯夫人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的朝后边那一进屋子走了过去。
崔景程房里现在有两个人,一个是十七岁那年侯夫人给他挑的,老实丫头,长相也敦厚。
侯夫人的意思,少年郎想要尝尝云雨之情未尝不可,但不能贪恋女色,故此不能选生得美的,而且万一给了个好看的,勾得孙子丢了魂儿,以后与孙媳妇相处难免会有矛盾,故此挑来挑去将主院里头打帘子的得喜给了他。
“得喜是个老实孩子,生得有福相,名字也好,让她去伺候景程罢。”
然而崔景程却满心的不乐意。
他一心是想要向侯夫人讨香露或者是香环,两人都生得水灵灵的,比得喜要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得喜个子高高的,身子不是弱柳扶风那一挂,圆圆的脸上配着厚厚的嘴唇,崔景程见着她觉得没有下手的欲望。
得喜就与崔景程只有几个晚上,每次完事崔景程还得抱怨她骨架太大太粗壮,硌着自己胸口痛。后来崔大夫人见儿子抱怨得多了,不免有些心疼,年前崔景程黏着她要讨了丫鬟宝珠去做房里人,她也就准了。
然而谁知道这个宝珠竟然是个狐媚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还不觉得,看着她本分老实做事也贴心,这才点头舍了她给崔景程。可是没想到这个不要脸的货,居然勾着自家宝贝儿子大白天都泡在她房里做那种龌龊勾当
崔大夫人气呼呼的走到崔景程门口,走近大门听了听,里边传来了异常的响动之声。
果然是这样。
心里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崔大夫人举起手,重重的捶了两下门。
崔景程此刻正在情浓之时,忽然听到门上有响动,而且很大,不由得恼羞成怒,冲着外边大喊了一声“哪个不长眼的在外头乱躁,扰了爷的好事”
“快些开门”崔大夫人气得胸口那团火都蹿到了喉咙口,又用劲的捶了几下“这大白日的关着门弄这事儿,你羞也不羞”
听到他娘的声音,崔景程唬了一大跳,瞬间就软了。
翻身下来,随便拿了一块帕子胡乱擦了擦,又扔了一块帕子给宝珠“赶紧弄一下穿好衣裳。”
等及两人把衣裳穿好,崔景程打开门,崔大夫人已经没在门口杵着,避嫌的坐到了长廊的栏杆上。
见着崔景程从里边出来,崔大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给他身上招呼了一下。
虽然没打在脸上,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挨了打,崔景程脸上也挂不住,他气冲冲的问崔大夫人“母亲,你怎么管起我内室之事来了”
“你要是守规矩,用得着我管吗”
崔大夫人瞪了一眼畏畏缩缩跟着走出来的宝珠,站起身,用力一脚将她踹到了地上“不要脸的小蹄子,我让你来给大公子做屋里人,你便是这样做的么居然大白天的也将他拉到你屋子里头”
宝珠低着头,不敢回嘴,这边崔景程挺身而出挡住了她“母亲,不关宝珠的事,是儿子自己走过来的。”
他在大堂里被侯夫人训斥了一顿,心中不快,冲回自己院子正好见着宝珠与丫鬟们在摘花,瞧着她粉面桃腮眼波盈盈,他心里头的火气便消了大半,拉着宝珠的手到屋子里去说体己话儿,说着说着便有些意动,宝珠这边也半推半就,于是两人就滚到了一处。
“孽障”
见着儿子还在护着那个狐媚子,崔大夫人气得快要晕了过去“卢家的,去牙行找个牙子过来,将宝珠发卖了,我们宁德候府留不得这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愚蠢的作者菌又改了一版文案
对于文案废来说,改文案真是一种折磨啊
这一版文案与原来的文案相比,哪一款更好呢小天使们跟蠢作者说句心里话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