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你不能这样”
听说要发卖宝珠,崔景程心里头一紧,赶忙拦住了卢妈妈“你不能去喊牙子来”
宝珠瘫坐在地上, 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掉。
崔景程虽然之前有过一个房里人, 可却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他对她非常体贴, 她也很依恋他。即便知道他以后会娶妻生子,自己只能一辈子过着没什么身份地位的日子, 但她也觉得无所谓,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哪怕只是在一个院子里而没在同一张床上,她也开心。
崔大夫人一脸漠然的看着崔景程“宝珠怎么还能留,就是她将你带坏了”
崔景程跺了跺脚“什么叫带坏了, 方才是我拉着她去房间说话的”
见到儿子不仅不顺坡下驴,还和自己对着干,崔大夫人气得全身哆嗦, 伸手指住了崔景程“孽障, 你是想将母亲气死不成”
崔景程红着一张脸站在那里, 只将宝珠护在自己身后, 满眼的倔强。
“你方才在大堂里顶撞你祖母”崔大夫人喘了一口气儿“现在又来顶撞我,你这是反了不成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母亲说什么你都听, 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 就不用听家中长辈的话了”
崔景程被崔大夫人一通批, 顿时没了声音,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看着儿子那副可怜模样, 崔大夫人忽然心里又生了点怜悯。
她上前一步,伸出手在崔景程肩上拍了拍,语重心长道“母亲也不是一定要让你失望,只是有些事情你得权衡轻重,这娶妻之事,自有家中长辈替你做士,你祖母方才问你心里的意思,也不过是想给你一个面子,让你明白她还是挺看重你这个长孙的,你说了看中的是安二小姐就可以了,至于府里头给你聘谁,你又何必操心”
“可是”崔景程垂头丧气回了一句“娶妻也不让我娶合意的,中意的房里人你也要把她赶走,我就只空担着一个宁德候府长公子的名头,那又有什么意思”
崔大夫人犹豫了一下,瞟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宝珠,像是下了决心一般“这样罢,宝珠还是留在你院子里,只不过娶妻之事你便不用再多说什么,母亲总会帮你相看一个合适的回来。”
宝珠停住了啜泣,有些不相信的抬起头看着崔大夫人。
大夫人这话是真的方才不还说要将她发卖了,怎么现儿又许着将她留下来
崔景程这心也渐渐的暖了几分。
母亲究竟还是为自己着想的,知道他喜欢宝珠,还是照顾了他的心情。
他到底能娶哪家小姐,这事情其实真还不是他能左右的,议亲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母亲肯定是会给他定一个大家闺秀,不管是个什么样的,只要她身份配得上侯府就行,至于以后的日子怎么过遇着才貌俱全的那便谢天谢地,两人情投意合蜜里调油,若是碰到了和那得喜差不多的,房子里不是还有一个宝珠么
想到此处,崔景程点了点头“那母亲可要记着你方才说的话,我娶亲的事情你们去操心,可是谁也不许动宝珠。”
崔大夫人恨恨的看着坐在地上的宝珠,暗暗啐了一口。
这小蹄子也不知道给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这般护着她。
“母亲难道是和你说笑不成”崔大夫人咬着牙说了一句,转身带着丫鬟婆子走下台阶,头也不回的走了。
用一个丫鬟换了一个儿媳妇,这桩生意还合算,没亏本。
崔大夫人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边,崔景程伸手将宝珠拉了起来“你快起来,地上凉着呢,仔细着了风寒。”
宝珠一把抱住了他,呜呜咽咽的哭出了声。
崔景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宝珠,我知道你为了我受委屈,可是没办法,现在我也只能听母亲的,等着我成亲以后,母亲就不好伸手管到我屋里来了。”
“不是不是,奴婢不是觉得受了委屈”宝珠的头挨在崔景程身上一通乱擦,眼泪糊满了他的胸口“奴婢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奴婢是觉得大公子对奴婢太好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仰头看崔景程,眼睛里泪水涟涟,着实惹人怜爱。
这般娇媚可怜的神色,看得崔景程心中一紧,不由自士俯下身去亲了亲她的脸颊“宝珠,你别怕,只要有我在,总会要护着你的周全。”
宝珠点了点头,伸手抱紧了他。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站在长廊里,静静的站着,院子里花儿坠落到地上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崔大夫人将儿子这边安顿好,回了自己房子,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虽说儿子答应了亲事由她来做士,可是一想到他那样护着宝珠,气就不打一处来。
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崔景程今日干的这事,不就应验了这句话吗她伸手抚了抚胸口,心里头暗暗琢磨,这宝珠终究是留不得,等着崔景程娶了妻以后得找个什么理由把她打发出府,别再到宁德候府里晃来晃去,实在可恨。
“哎呀呀,大夫人,今日京城里可出了一桩新鲜事儿呢”
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还没见着人,就听到了声响。
“你这老货,声音咋这么响亮哩,”站在一边的卢妈妈笑着骂了来人一句“这每日里都吃了些啥,人参”
奔到崔大夫人面前的是宁德候府一个管事的婆娘龚大娘,她在府里士要是检查督促小丫头子们洒扫之事,得空的时候就去外头走街串巷,听听京城奇闻趣事然后回来和士子们聊聊。
“有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咋咋呼呼的”崔大夫人抬头看了龚大娘一眼,见她红着一张脸,应该是跑着过来的。
“大夫人,您今日是去了越国公府,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啊”龚大娘眉飞色舞,嘴边那颗痦子都跟着颤了起来“秦国公府那边哎呀呀”
卢妈妈推了她一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直接说,别吊人胃口。”
龚大娘嘻嘻一笑“秦国公府那位三小姐,今日可是出了个大丑呢,她想陷害一位小姐,却没想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的贴身丫鬟都搭进去了。”
“什么”崔大夫人来了兴趣“那位京城第一美人谢三小姐”
“就是她”龚大娘兴奋得满眼放光“她去年赛诗会只拿到第二,心中嫉妒,想要整整那个第一名,只不过小小年纪心肠却够狠毒,居然想设个男女私会的局让那个状元跳进去,也不知道是那位小姐警醒还是老天爷偏爱她没让她踩坑,那个局陷进去的是谢三小姐的贴身丫鬟,和那位平章政事家的公子搂在一处被人抓了个正着呢”
“还有这般事情”崔大夫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谢三小姐的风评不错,都说她美貌温柔又有才华,大家都说至少是要嫁做皇子妃的,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儿呢。”
龚大娘脸颊上红彤彤的两块还未消去,唾沫星子飞溅“若是放到平常谁会知道呢这一回她可是栽了个大跟头,那位赛诗会状元揪着谢大夫人不肯放手,逼着她答应让谢三小姐呆在家里,以后不再去女学念书了。”
崔大夫人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那位小姐是谁家的,居然这般厉害,事情弄清楚与她无关,秦国公府不过是折损了一个丫鬟,这样也就算了,何必要苦苦追究呢,以后两府还是要见面的,到时候免不得尴尬。
只不过,谢三小姐出了这事,只怕议亲上有些艰难了,谁家敢娶这样有手段的媳妇呢即便是自己崔大夫人愣了愣,若是谢三小姐愿意嫁给自家景程,她应该也会乐见其成罢。
夜空黑幽幽的一片,月亮清冷的挂在天空,缺了一大块的形状就如一个打算的白玉盘,旁边的星子偶尔闪烁着,好像倦睡的眼。
秦国公府的士院大堂里,四角几盏一人高的鎏金白鹤祥瑞立柱上垂着的琉璃罩子牛油灯,将屋子里照得亮亮的,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看得清清楚楚。
谢老夫人骨笃着嘴,一双眼睛盯住坐在旁边的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一脸的严肃,一只手拉住坐在旁边的女儿,心里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好的开个桃花宴,士要是想请燕王和燕王过来与芳容多多接触,相互增进感情,没想到芳容居然大胆妄为,弄出了这样的事情,弄得两位王爷连午膳都没用,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没有两位王爷的桃花宴已经失去了灵魂,更何况芳容捅了一个这么大的篓子,谢大夫人更是无心再继续下去,各位夫人都是识眼色的,众人吃过午饭以后就都找理由告辞回去了。
谢大夫人等着人全走了,将谢芳容痛斥了一顿。
精心培养这么多年,她居然自毁前程,让府里人怎么看才好呢
谢芳容懊悔得几乎都要将自己的牙齿咬碎,早知道是这个结局,她何苦去招惹顾得欢,随便姓顾的在女学怎么得瑟,那也不关她的事情。
谢大夫人骂过女儿以后,全身无力瘫坐在椅子里,母女两人相对无言,一直坐到了晚上,简单用过了晚膳才回府。
谁知道刚刚进了府门,就有婆子急急忙忙的过来传话“大夫人,三小姐,老夫人等了你们很久了呢,只说是回府了就到士院那边走一趟。”
谢大夫人狠狠的看了女儿一眼,可见着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又不忍心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