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公府此刻正是上下一团糟, 安大夫人拉着婆婆越国公夫人躲进了东暖阁里小声说话。
“找到没有”越国公夫人皱着眉,一脸焦虑。
安大夫人睁大了眼睛,不住摇头。
“这四丫头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了呢”越国公夫人一只手压着胸口, 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应该不至于罢是不是她贪玩还不肯回府”
安大夫人摇了摇头“什么地方都找遍了, 那个姓王的小子也不见了”
“快快快, 快些派人去找骑马去追, 各个路口码头都派人守着”越国公夫人着急得额头出汗,脸颊都憋得通红“若是真的跟姓王的跑掉了, 那该怎么瞒得下去呢”
“母亲请勿着急, 我已经派人在京城各城门处守着, 码头那边也去了人,料他们也跑不了多远的。”安大夫人虽然心中没底,但还是极力安慰着越国公夫人, 一边祈祷着家仆要快些将女儿逮回来才是。
今日一早女儿吵着说要去千芳坊买东西,安大夫人正好自己也想去挑挑新出的胭脂水粉,于是便带着女儿去了东大街。
千芳坊里有试妆的地方, 隔成小小的一块格子间, 有妆娘服侍着梳妆打扮看看上妆效果, 安大夫人试用了几款以后挑了两样, 走到隔壁去看女儿是否挑选好了,妆娘却说四小姐方才内急,去登东好一阵子了。
安大夫人忽然便觉得有哪里不对, 赶紧站起来, 也顾不上买东西, 吩咐丫鬟赶紧去瞧瞧四小姐到底在不在茅房。
丫鬟回来凑到耳边轻声道“夫人,奴婢在那边喊了好几句,都没人回答, 推开门里边没有人。”
安大夫人脸色一变,赶紧带着丫鬟婆子回了府。
还没站稳脚跟便让管事婆子将府中得力的家仆喊了过来,打发他们赶紧快马加鞭奔向各个城门码头处守着,务必要将四小姐寻回来。一边又打发人去找王家表哥,看他有没有呆在那间书院。
寻王家表哥的下人很快回来报信,书院说王家表哥已经有两三日不见。
安大夫人白了一张脸,手都颤了起来。
可恶,竟然将她的女儿拐走了
顾不得想太多,安大夫人只能来找越国公夫人禀报此事毕竟事情太大,没办法遮掩,有个人商量心里也稳妥些。
婆媳两人僵硬的坐在椅子上,两人都心急如焚。
若是能趁着没出城之前追回来便好,不漏风声的将这事情解决掉,若是追不回来那可怎么办呢与宁德候府家结亲的事情泡汤了不说,其余的几个姑娘也会受到影响。
“真真是胆大妄为”越国公夫人恨得连牙齿都快咬碎“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安大夫人皱着眉道“明日就要去国师那边合八字了呢,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为了让宁德候府表示对女儿的重视,安大夫人特地提出要请国师来排双方的八字,宁德候府那边也没推辞,诚心诚意的去请国师定下来排八字的日子。安大夫人觉得宁德侯府那边已经表示了足够的诚意,若是女儿能把以前做下的糊涂事儿都给忘记了,嫁给侯府长房长子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爵位是看得到的。
然而没想到她居然在这个时候作妖,真真是气死人了。
“既然明日宁德候府请国师排八字,那国师肯定会在三清观中。你明日你拿一件四丫头的物事去三清观,让国师给看看能不能得点指引”越国公夫人沉吟一声“最好请国师用扶乩之法。”
所谓扶乩,是求助之人跪在坛前,不用口述,只用心中询问想知道之事,那扶乩之人就能用乩笔记下仙师的回答给予求助者。若是国师肯用这法子帮忙,那便避免了尴尬,又不会透露风声。
安大夫人点了点头“好,明日媳妇亲自前往。”
三月十五这日,阳光晴好,侯夫人与崔大夫人一早便去了三清观,甫才到了道观门口,却见着越国公府的车舆在门口停着。
“咦,怎么越国公府也来了人”崔大夫人狐疑的看了一眼那辆马车,心中暗叫侥幸。
好在已经拜托过国师,相信越国公府此事再来贿赂国师已经为时已晚。
守门的道士见着侯夫人与崔大夫人赶紧迎上前来“两位夫人,国师正在阁等两位呢。”
侯夫人冲他笑了笑,月妈妈又送上一个小银角子。
道士笑眯眯的告诉她们“方才还来了一位夫人,我们国师不愿见她,此刻还在前庭等着呢。”
崔大夫人得了此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更觉稳妥。
跨步进了三清观,就见前庭长廊里站着几个人,其间一位夫人雍容华贵,抹额上镶嵌着的一颗珍珠特别显眼。
“安大夫人。”崔大夫人笑着走上前去打招呼“怎么站在这里”
安大夫人有些尴尬,好像做贼的时候被抓住了一般。
原本想赶早过来请国师扶乩,没想到国师居然不肯见她,将她晾在这里好一阵子。
“我第一回来这三清观,还想到处走走看看。”安大夫人装出一副轻松的表情“没想到才在这里站着看了一眼这棵树,你便进来了。”
崔大夫人拉住安大夫人的手,很热情的邀请她“要不要一起去阁看国师排八字”
安大夫人正愁见不到国师,自是大喜,点头应道“好,一块儿过去。”
昨日在城门守株待兔一日,直到宵禁之时那些家仆才回来,可是他们都说没有见到四小姐的影子,安大夫人着急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女儿跑到了哪里去了。
现在她已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请国师扶乩上。
然而国师却不见她,这让安大夫人有些绝望,现在崔大夫人主动提出带她进去,安大夫人感激不胜,心中暗道崔大夫人真是个好人,要是女儿有这个福气给她做儿媳便好了。
众人走到阁,丫鬟婆子们在外边候着,三位夫人鱼贯而入。
安煜然端坐在法坛之前,头发随意的披在双肩,一身淡蓝色的道袍衬得他肌肤更白了几分,甚至能看到他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
安大夫人头一回见着国师,脸上也露出了惊艳之色。
“这位是”
安煜然皱了皱眉。
即便是皱眉,他看上去也是那么英俊,一袭道袍根本掩盖不了他的风姿。
“国师,这位便是越国公府的安大夫人,就是我们两家在商议亲事,今日想请国师来排的八字便是我们两家儿女的。”
崔大夫人恭恭敬敬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张红纸,里边写着崔景程的生辰八字,安大夫人也拿出了一张红纸交给了安煜然。
安煜然将两张红纸并排放在桌子上,仔细看了两眼,拿着手指掐算了一回,脸色渐渐变得严肃。安大夫人心中有鬼,见着他那模样,不由得有几分忐忑不安。
“这两个八字不合,若是一定要按着两人强在一处,定会家破人亡。”
安煜然说话的语调并不很重,脸上神色看过去风轻云淡,可桌子旁边的三位夫人都变了脸色。
“这”
侯夫人没想到安煜然居然说得这样严重,不由得暗自感叹国师真是好人啊,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就点到死穴,都要家破人亡了,越国公府那边肯定也不会再坚持要结这门亲事。
果然,安大夫人讷讷道“既然如此唉,也是我家佩姿没有这个福分。”
崔大夫人心中快活,笑着按住了安大夫人的手“这八字不合只是景程与安四小姐之间的事情,指不定安四小姐和别人就能合得出大吉大利的八字呢。”
安大夫人强忍住难受,朝着安煜然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国师乃是仁义之人,现在我实有难事,想请国师扶乩,不知国师可否答允”
安煜然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愁容,确实是有为难之事的样子。
“贫道此间还有些空闲,那就为夫人效劳一回罢。”
安大夫人回头看了一眼侯夫人与崔大夫人,勉强的笑了笑“我斗胆请两位夫人回避。”
侯夫人很识趣的点了点头“老大媳妇,既然国师已经排出了八字,那么咱们便回去罢。”
崔大夫人本来还想留着看热闹,听婆婆这般说,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来,跟着侯夫人走出了阁。
“夫人到乩坛那边跪拜仙师之后,再默默于心中将想问之事问出便是。”
安煜然放好乩盘,将乩笔插好位置,一只手拿了乩笔,闭目入定。
不一会儿安煜然的手就有了动静,乩笔在乩盘上开始写字,细沙被笔划开,渐渐的出现了几个大字。
安大夫人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又望了望闭目写字的安煜然,实在有些不敢相信。
此时的安煜然额头一片洁白,被窗外透过来的阳光照着,好像白玉一般,一双如浓墨画出的双眉英挺,斜斜飞入鬓角。
面对如此帅哥,安大夫人有片刻失神,但又唯恐乩盘上的字消失,赶紧调转目光盯紧了细沙里显示出来的字迹。
过了一会儿,安煜然缓缓张开双眼,乩盘上的细沙也被乩笔渐渐画花,慢慢的看不出原来出现的字迹形状。
“夫人可看清楚了”
安大夫人点了点头“多谢国师指点。”
“夫人,并非我在指点你,而是我家仙师给的谕下。”安煜然挥了挥手“我与夫人也就这一次扶乩之缘,以后夫人不必再来找我。”
安大夫人应诺一句,慢慢退出了阁。
立于门外,她还朝里边看了一眼。
像这般俊美的男子,实在难得一见,京城里能与之媲美的,只怕就是那位新科状元郎崔二公子了。
彼时他一身鲜红锦袍,骑着白马从京城街头而过,引得多少人家的小姐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