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 西南王府里的灯笼已经亮起来,星星点点的闪烁着,就如万点流萤。晚风吹来, 阵阵花香钻进鼻孔, 令人心旷神怡。
凉亭的檐下悬挂着两盏气死风灯, 地上投下两点淡淡的影子, 凉亭里面对面坐着两个人,石桌上摆着酒壶酒盏, 碟子里盛放着时新瓜果和糕点。
“王爷, 夜已经深了, 咱们歇息去罢。”
西南王妃看了一眼天边的下弦月,时辰已经不早了。
西南王云载言摇了摇头“我再等等,如卿与芳菲应该就要回来了。”
西南王妃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王爷, 今晚可是山歌节呢,他们俩哪里就舍得回来,肯定会和同伴们玩个够从回府呢。”
云载言脸上浮现出了微笑。
“芳菲都快要出阁了, 还这般贪玩, 以后嫁到京城守那么多规矩, 只怕是会觉得不自由自在了。”
西南王妃叹了一口气“还不是老爷给惯的, 我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烦恼,万一她在婆家使小性子那可怎么办才好呢只怕是她婆婆会容不下她。”
“容不下”云载言的眉毛皱到了一处“姚家若是心眼小到容不下我家芳菲,大不了和离回西南王府便是了, 我这个做爹的可以保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王爷, 你瞧你瞧, 又护上了。”西南王妃一脸无奈“你不能再惯着芳菲啦”
“王妃,话可不能乱说,我哪有惯着女儿我们芳菲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她绝对不会做错事,要错就是别人的错,就是她婆家的错,与我们家芳菲没有任何关系”云载言脸色有些不好看,冷冷哼了一声“若是她婆家敢对我们家芳菲怎么样,那以后我就要给他们好看还以为我云载言是吃素的不成”
西南王妃见云载言忽然动怒,不免笑了起来“不过是说说而已,你就当了真,你这做父亲的这般宠着女儿,让人怎么说你才好呢”
“哼,但愿他们姚家识趣”云载言嘟嘟囔囔“我是见着姚琛这孩子不错,芳菲也很喜欢他,这才答允了这门亲事,否则姚家我还真看不上呢。”
两人正说话间,脚步声橐橐而至,一个下人走了过来,站在凉亭下对云载言行了一礼“王爷,外面有人求见。”
云载言看了看天边的月亮,很是惊奇“都这般时候了,还有谁会来”
那下人赶紧回禀“是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骑一匹骏马,说是从京城赶路过来,有重要的话要带给王爷。”
云载言点了点头“既是这样,就将他带进来罢。”
下人应喏一声,不久以后便带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灰衣人过来。
“王爷,某来自京城,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灰衣人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
云载言看了看那下人“你且退下。”
见那灰衣人还不开口,云载言道“你且说便是,这是我王妃,无论什么事她都可以知晓。”
“王爷,请速速遣散王府中人,即刻躲避深山。”
云载言大吃一惊“贵客,此话怎说”
“有人上奏折说王爷谋逆,皇上已经派精兵良将来西南,不知是想捉拿王爷回京城问罪还是就地”
说到此处,灰衣人沉默不语,四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云载言拍案而起“我云家世代忠臣良将,何来谋逆之说。”
“王爷,难道你忘记了平西王前车之鉴了吗”灰衣人面色凝重“皇上疑心甚重,你应该知道。”
云载言双眉紧蹙,盯紧了那人“你是何人我为何要相信你”
“某这次来西南乃是受京城贵人所托,此言非虚,还请王爷速做决断。”见云载言嘿然不语,灰衣人抱拳道“王爷,时间真的不多了,请您尽早作出决定,某即日回京,还望王爷多多保重。”
灰衣人说完这话后飞快转身,脚步匆匆消失在了黑幽幽的树木丛中。
“王爷,”西南王妃大惊失色,一把抓住了云载言的手“此事是真是假”
云载言凝眉想了想道“王妃,你赶紧派人去寻了如卿与芳菲,你带着他们先去别处躲避几日看看动静,若无此事再回王府不迟。”
王妃眼泪珠子滚落下来“王爷,要走一起走,为何你只将我们母子支开”
云载言有些心烦意乱,但是话却说得很坚决“皇上若真是有清算之心,岂是我走掉了能了结的西南王府寻不到人,他必然会兴师动众甚至血洗西南,为了西南一方平安,便由我留下来应付皇上派来的精兵良将罢。”
西南王妃听到此话,眼泪珠子不由得滴落下来,一双手抓住云载言的胳膊更紧了些“王爷,我要与你同生共死。”
云载言瞪了她一眼“我们还有如卿与芳菲,你怎安心见他们兄妹俩无依无靠再说皇上也不一定是不听我分辨就举起刀子,最多是要捉拿我进京而已。我云某人行得端坐得正,何惧小人进谗言”
西南王妃叹息一声,眼泪汪汪的走出了凉亭。
云载言看着王妃的背影,心中百味陈杂,他一人独坐亭中,脑袋里面乱七八糟,很多事情都涌上心头,就如澎湃的潮水,不时拍打着沙滩,久久不能平静。
此时一声马长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云载言睁大了眼睛,这时候府中怎么会有马匹奔跑方才转头,就见一匹马载着一个人从花木扶疏之处钻了出来,直接奔到了他面前。
这云载言完全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面前,王府戒备森严,怎么能允许一个大活人骑着马闯入呢
“来者何人”云载言大喝一声,一只手抓紧了茶盏,现儿没有刀剑在手,只能随手拿一个何用的东西。
那人没有说话,直接纵马朝云载言奔了过来。
云载言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他用力将手中茶盏朝那人掷了出去。
茶盏飞到了那人身上,反弹了出去,落到地上,“咔嚓”一声碎了一地。
马没有停下,云载言赶紧从凉亭阑干跳了出去,让他吃惊的是阑干挡不住那匹马,马蹄直接穿过阑干,没有半分停息之意,马蹄嘚嘚作响,似乎在耳边敲响。
这甚是蹊跷云载言转头看了一眼凉亭之侧,那边有一排桃花树,此刻已无桃花,桃枝上挂了一个个小小的果子,青绿色,还未成熟。
云载言不假思索,赶紧折下了一竿桃枝,他大喝一声,用桃枝猛力冲着那匹马甩了过去。
这力量甚大,桃枝正中马身云载言祖上乃是武将出身,当年与结拜兄弟,乱世里拥簇了登基做皇上,那确实是有点本事的。云家对于子孙习武从未放松过,故此云载言臂力很大,那桃枝从手中弹出,就如宝剑一般,快似流星,直接深深插入了那匹马的脖子。
桃枝扎进马脖子,然而却看不到一滴血,马匹之上的那个男子端坐着,没有丝毫影响。
云载言大惊失色,没想到来人竟这般冷静,而这匹马也如此怪异
就在他慌乱之际,那匹马忽然就发生了变化。
它的四条腿慢慢跪了下来,壮硕的身子渐渐变小,很快的,一人一马就凭空在云载言面前消失,地上躺着一匹纸折出的马,一个纸做的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云载言瞪眼盯住地上的纸人纸马,有些纳闷。这明显是道家的法术,桃木剑能辟邪,故此他最开始掷出茶盏对那人那马没什么影响,而用桃木枝却破了法术。
到底是谁驱使纸人纸马奔到西南王府,所为何来
云载言小心翼翼走到那团白影之前,弯腰捡起那纸人纸马,伸手将那纸马拆开,平铺成一张四四方方的纸。
浅浅月色之下,他看到了几个黑色的字。
有难,速速离开。
云载言脸色一变,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捏在手里,攥得紧紧的。
看来那送信过来的灰衣人没有说错,皇上确实是准备向西南王府下手了。
纸人纸马究竟是谁人送出云载言已经没时间去考究,现儿最重要的是要将府中诸人疏散,不让他们成为无辜牺牲受害之人。
云载言大步朝主院走了过去,敲响了云板,府中诸人听到云板之声,有些迷惑,但是听着那云板之声有些急且紧张,赶紧飞快的朝主院跑了过来。
主院的灯笼已经亮起,云载言站在屋檐下,灯影照着他的面容,没有半丝笑容,看上去十分紧张严肃。
“王爷,出了什么事儿啦”
王府众人不知何事,七嘴八舌发问。
“我西南王府将有大难临头,还请各位赶紧收拾了要紧东西,速速自行离去。”云载言叹了一口气“诸位这些年辛苦了,云某在此谢过”
他说的话并不多,可却让人十分震惊。
大难临头站在那里的人们一个个神色茫然。
月色溶溶,星光点点,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怎么会有大难
“王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有个家仆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哑着声音道“我们得王爷照顾这么多年,自然要好好报答王爷,若真是有大难而至,如何能够走开定然是要与王爷共生死同进退。”
“是是是,共生死,同进退”他身后诸人都振臂高呼起来“共生死,同进退”
那家仆乃是西南王府忠心管事云忠,世代都在为西南王府做事,还得前西南王的赏赐让他全家改姓云。他的婆娘乃是云芳菲的奶娘,全家在西南王府几十年,虽身份是仆人,可感情已经胜过亲人。
“万万不可”云载言盯着云忠,鼻子一酸,快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