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永明帝诚心要灭掉云氏一族, 自然是有备而来,指不定还有泱泱大军而至,单单靠着王府的亲族与些须家仆, 如何能够抵御
“各位各位, 这事情不是闹着玩的, 你们留下来, 只不过白白赔上一条性命罢了。”云载言摇了摇头“不知大家可否还记得十九年前平西王府旧事今日只怕是旧事卷土重来,只是地点换了一处而已。本王拜托一句, 你们出门之后请找到云某亲族, 赶紧通知他们躲避, 唯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听得此言,众人沉默不语。
“时间不多了,还请将自家妻儿细软带上, 速速离开去别处谋生,若是我西南王府侥幸能逃此浩劫,到时候还请各位回来。”云载言举起手中的一叠纸向众人晃了晃“这些都是诸位的卖身契, 云某今日便将它们都烧了, 诸位以后便不再是我西南王府的家仆”
“王爷”有人跪倒在地, 痛哭流涕“小人不愿意走, 小人要追随王爷,不管是生是死都要追随王爷左右”
“大家的心意我云某人都知道,只是事态紧急, 由不得你们不走。”云载言见着一院子的人都不肯走, 不由得着急“诸位, 不是我云某人不想留你们,是实在留不得你们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你们的父母子女着想, 如何能撇下他们去往那黄泉之地”
“王爷”
众人一片哀哀哭泣之声。
“还请诸位速速离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云载言的心提了起来,他已经感觉到危险的靠近。
“快”
云载言用力嘶吼了一声,一颗心提了起来。
王妃此刻已经出府去找如卿和芳菲了,但愿她不要在路上遇到京城来的官兵。
听到这带着破音的嘶吼之声,众人知道已经没有时间再争论这个问题,赶忙站起身来朝院子外边跑,有的仆人朝云载言拜了几拜,才擦着眼泪走开。
“速速离开”云载言挥了挥手,转过头去,不忍看那些家仆的脸孔“要快,若是慢了就会陪上一条性命”
见着他心意已决,家仆们只能赶紧离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着王府这段劫难过去再来找王爷王妃罢。
王府里瞬间乱糟糟的一片,脚步声说话声交杂在一处,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吱呀”一声,角门被打开,拿着包裹的下人们前呼后拥的从角门跑出。
云载言双手负于背后,听着耳边杂乱的奔跑声,心中感伤不已,这百年世家,说倒就倒了么
站了好一阵子,他慢慢转过头来,却只见主院的前坪里还站着几个人。
“云忠,你们怎么还没走”云载言吃惊的瞪着那群人,快步走下台阶“快走,快走”
“王爷,云忠不能走”
云忠跺了跺脚“小人这名字是王爷父亲赐的,他说老奴为了西南王府忠心耿耿,故此赐了个忠字给老奴,若小人这时候弃了王爷而去,如何对得住这个忠字呢”
“是啊,王爷,我们都是王爷旧部,定然不会抛下王爷一人在府中”
云载言的眼眶湿润了,他点了点头“你们很好,很好”
众人朝云载言拱手道“王爷,就让我们留下来罢”
云载言心情纠结的望着众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就在此刻间,他隐隐约约听到一阵马蹄之声。
“不好,来了一大批骑马之人”
云载言脸色一变,他是习武之人,耳力比一般人要好,从这马蹄声听起来,那可不是一两匹马,那是一大群纵马奔驰的马匹。
他一言不发,飞快的冲了出去,前坪里剩下的那几个仆人也紧紧跟上。
出了主院,云载言直接冲去了演武场,穿上盔甲,从兵器架上拿起了一把青龙偃月刀。
虽然云家贵为西南王,可祖传刀技却没敢忘记修炼,云载言耍得一手好刀,将那大刀舞起时,水泼不进。
跟着过来的几个家仆也赶紧各人取了趁手的兵器,跟着云载言朝大门那边走。
一路上没见到几个人,偌大的王府,方才还是下人云集,此刻间已经是空荡荡的一片。路上偶尔见着几个脚力弱的老婆子,云载言都催促她们快些从角门出去,再不出去便来不及了。
从马蹄声听起来,至少有几百骑兵。
皇上真是下了狠手啊。
云载言苦笑一声,不知为何永明帝对他这般提防真是想要得那把座位,那不是在乱世里就能得了么tai祖功夫不过尔尔谋略也只一般般,若不是元贞章德皇后的睿智令众人拜服,只怕这把龙椅不是姓何便是姓云。
提着大刀赶到大门口,云载言已经清楚的听到了马儿的嘶鸣之声。
“王爷,来了不少人啊。”
跟随他的仆从此刻间也听到了动静,一脸忧戚的看着他。
云载言点了点头“是,各位此刻想走还来得及,赶紧折身去后院,估计皇上派来兵士还没那么快到那里。”
“王爷说的什么话我等既然那时候没走,此刻也不会走”
一群人紧紧跟上云载言“若是遭了不幸,我等下辈子再来服侍王爷”
云载言只觉眼眶发热,一滴眼泪从眼角渐渐掉落。
“开门,快开门”
门板上响起杂乱的拍打之声,云忠看了云载言一眼“王爷,要不要开门”
云载言点了点头“开门罢,我们不开门他们也会闯进来的。”
云忠走到门边,大声答应了一句“是谁呀这么晚了还在敲门”
“西南王速速接旨”
外边的声音简单而粗暴。
云载言朝云忠使了个眼色,云忠会意,擦了一把老泪,咬紧牙关将大门的门闩抽开,抓住一扇门,用力将它推开一半。
淡淡的月色照着寒铁盔甲,瞬间似乎有寒光闪过。
云载言手里拿着大刀朝前边走了一步“请问是谁人传旨”
骑马冲在最前边的是一位年约四十的将军,他看了云载言一眼“敢问你可是西南王云载言”
云忠从旁边冲了出来,将云载言护在身后“你认错人了,我才是。”
那将军拔出腰间挂着的佩刀,翻身下马,直扑云忠面门,手起刀落之际,却听到“咔嗒”一声响,云载言的长刀已经出手,将他的腰刀格挡住。
腰刀砍在精铁枪杆上,火星四溅,然而云载言握着长刀,稳稳的挡住了腰刀。
“竟然敢抗旨”那将军大喝一声,将力气用足了几分,然而云载言臂力不弱,握紧杆子朝上使劲,那腰刀就眼见着朝上边渐渐的抬高。
“抗旨圣旨在哪里我西南王府岂容你们假传圣旨,祸乱人心”云载言怒喝一声,咬牙用劲,直接将那人腰刀崩飞了出去。
那将军后退一步,似乎有些胆怯,但看了一眼身后黑压压的一片骑兵,转过头来冲着云载言冷笑一声“哼,圣旨即刻就到,王爷若是还想苟活一段时间,那便等着罢。”
他朝身后的骑兵挥了挥手,那群兵士皆拿出了弓箭,拉满了角弓,虎视眈眈的盯住了大门口的这一群人。
云载言看了云忠一眼,又看了一眼半开的大门。
云忠怔了怔,旋即会意。这边云载言一咬牙,猛的纵身跃起,手中大刀一抖,就见寒光一闪,那将军还没来得及哼一声,人头已经滚落在地上。云忠快速跑到门边,一只手拉住铸铜大门,用出了吃奶的劲朝那边一扇推了过去。
另外的仆从此刻已经醒悟过来,也赶忙去帮着云忠关门,门外阶梯之下的骑兵没想到会有这等变化,手一松,赶紧放箭。
白羽箭“嗖嗖嗖”作响,云忠躲闪不及,一只胳膊已经被射中,还有一个下人被射中了肩膀,但是不管怎么样,这大门究竟还是被关上了。
“王爷,这人真是狠啊,一上来就要用刀对付你。”
一个家仆用脚踢了一下滚落在地上的人头“说是来传旨,可圣旨都不见拿出来就要扑过来杀人岂有此理”
死人不会说话,刚刚还趾高气扬的那个人,此刻间已经横尸在地,虽然眼睛还睁着,可再也听不到他半个嚣张跋扈的字眼。
大门传来“咚咚咚”的敲击之声,云载言朝后退了一步,看了看周围的一群家仆,声音嘶哑“各位,毫无疑问皇上是要对云某下手了,你们别再管我,赶紧各自逃命去罢。”
“王爷,都到这个份上还说什么呢”云忠拼命摇头“我便是死,也要与王爷死在一处。”
“不,云忠,你们一定要出去,你要去找王妃与世子郡主,让他们赶紧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云载言咬紧了牙关,一双眼睛睁得圆圆“我今晚是走不掉啦,可云家还有如卿和芳菲,他们绝不能死。”
云忠含泪答应了一句,跪在云载言面前,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请王爷宽恕小人不能陪在身边。”
“你快些去罢,世子和郡主需要你”
云忠点了点头,一只手按着胳膊,爬起身飞快的朝后花园那边奔了过去。
鲜血从他受伤之处滴落下来,地面上点点殷红的花朵。
“你们还呆着作甚赶紧跟着云忠过去,保护好王妃世子和郡主”
云载言用力嘶吼一声“你们有必要陪着我在此处送死吗”
他的声音,就如林间受伤的孤狼,嘶哑而苍凉,听着让人心里有一种极度的触动。那些家仆们含泪看着云载言,一个个慢慢转身,跟着云忠的脚步朝后花园那边奔了过去。
云载言站在那里,听着外边“咚咚咚”的撞击声,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当年修西南王府之时,特地将这大门修得异常坚固,今日还发挥作用了,任凭外边如何敲击,这里却纹丝不动。
“等着护送中常侍传旨的青龙卫们来再说”外边有人大声喊叫着,这让云载言心里一惊,皇上居然还派了青龙卫过来
“王爷,不如您打开府门,咱们有事好商量。”有人在外边谆谆善诱“皇上不过是想请您回京议事,何必弄得如此僵呢”
云载言冷笑一声,从那人拿着腰刀扑过来的架势,绝不是请他回京议事这么简单。
他们是在糊弄他而已。
转头看了一眼周围,没有一个人,只有一片孤寂。
他大抵活不过今晚了,云载言手里握紧了大刀,木然的站在那里,心里头想着自己的妻儿。
他们能逃脱劫难,他死也就值得了。
若是永明帝派来的人在西南王府里扑了个空,以后西南肯定是血雨腥风,不如以自己一死,换取几百甚至上千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