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西北那边过来的最新密报。”
一个小内侍捧着一个小竹筒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呈给了蔡德康。
蔡德康接过来,打开一边的腊封, 从里边掏出了一个纸团, 抚平以后送到了永明帝手里“皇上, 这一封密报好像字数多一点点了。”
永明帝来了精神, 接过密报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前边那几份密报都说了些什么玩意啊,每天都是吃吃喝喝还抱怨没银子去得欢楼吃饭虽然顾得欢的手艺确实不错, 可也不至于能勾得他们每日都去酒楼吃啊, 这么下去, 不还得另外给一笔银子让他们公款吃喝
永明帝不知道的是,这密报一分为二,永明帝这边一份, 郭皇后那边也送去了一份。
张统领觉得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边,万一永明帝小气不拨银子下来,那他们就没地方可以吃饭了得欢楼的厨子们手艺真好, 自己的嘴养刁了, 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啊。
以郭皇后对于连枝公主的喜爱程度来看, 问她要银子估计靠得住, 故此他索性写了两份一模一样的密报分开呈送,希望总会有一个主子体贴属下不易,拨点吃饭银子。
若是两个人都拨了银子下来, 那边更好了, 收到银子就可以加餐。
张统领打得一手好算盘, 正喜滋滋的在盼着天上掉银元宝,忽然间打了一个大喷嚏。
“张头,怎么了没伤风吧”
一个手下好心的问了一句。
张统领白了他一眼“你才伤风, 我还等着晚上去得欢楼吃饭呢。”
得欢酒楼的店伙计说得真没错,他家菜单上每一道菜都是招牌菜,每一道菜都是那样美味,勾得他们几个每日里都眼巴巴的盼着发放号牌的时辰,飞奔着到门口站着等发牌子。
一入酒楼深似海,从此武功是路人。
青龙卫在京城的规矩是这样,若没有分到出京的任务,大家都在统一的住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每日都在训练或者完成任务,就只有到吃饭的时候大家才稍微放松一下。然而到了玉门关以后,他们四个在福来客栈包了两间房,平常不是在床上睡觉就去去得欢楼吃饭,生活太自在惬意了。
至于练功
不存在的。
练功是不可能的,在玉门关是绝不可能练武的进得欢楼就像回家一样,里边个个都是人才,店伙计说话又好听,女老板长得又好看,超喜欢在里边的感觉
吃饱喝足以后就想躺着,福来客栈那块地坪很小,又没沙坑梅花桩,跑到院子里练武别人肯定以为他们是疯子,为了保持良好的形象,他们决定放弃练功,吃好喝好睡好,那就足够了。
其实,他们也不是没有练功的机会,每日巳时和申时,得欢楼发放号牌之时,他们几个跑得比谁都快,轻功这方面还是有所长进的。
其余的功夫来看,四个人里只有韦长戈还保持着最后一份清醒,每日一早起来到得欢楼后坪练上一段时间,然后一直在那儿蹲着等巳时开门放号牌。
大家兜里的银子快花光了,都眼巴巴的盼着京城那边能有点补给。
然而永明帝似乎没打算搭理那份要银子的密报,只是盯住最新的报告。
这份密报,是顾得欢授意,请韦长戈写到京城去的。
“微臣已查清连枝公主远走西北的原因,这与秦国公府的谢三小姐有关系,还”
行文此处停顿,然后下边全是空的,永明帝有些诧异,翻过页以后才见着两个个小小的字“燕王”,然后又开始顺畅的说了各种曲折。
等看完这封密报以后,永明帝眉头紧锁,手指不断的叩击着桌面。
想了又想,他抬头望了站在身边的蔡德康一眼“去,将燕王传进宫来。”
八月快要到了,暑气渐渐的散去,太阳也没那么耀眼,走在大街上的人也比以前多了起来。
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飞快的在大街上奔跑,行人和路上的马车纷纷避让,唯恐被这匹马冲撞到马蹄的力气可不小,踩到身上不死即残。
马上端坐的年轻人穿着一件深紫色的衣裳,束着镶嵌明珠的金冠,长相还挺俊。
京城的人都认识他。
大名鼎鼎的燕王殿下,皇上最宠爱的儿子。
若是被他的马踩死了,那也是白死,反正除了得几两银子,休想让燕王殿下得到什么惩戒。
许柘一路狂奔进宫,心中有些忐忑,永明帝许久未召他进宫觐见了,不知今日找他何事
迈入勤政殿,许柘就见着脸黑黑的永明帝。
“父皇。”
许柘心中有些没底,低头请安时,心中都还有一种胆怯。
“听说你与秦国公府的谢三小姐来往密切”永明帝拉长着脸问了一声。
“父皇,儿臣与谢三小姐并无深交,也不知道是谁在父皇耳边胡乱吹风。”
看到永明帝那张黑沉沉的脸,许柘觉得自己定然不能承认,好像父皇对谢三小姐意见颇大哪。
“既然没有深交,那为何要承诺她去对别人下手”永明帝冷冷的哼了一声“你莫非以为朕身边的青龙卫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许柘唬得身子一颤,怎么父皇居然让青龙卫去调查这些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也没有听谢芳容的话对顾得欢下手呀,怎么父皇居然就认定他要对顾得欢不利
莫非莫非是顾得欢在父皇母后面前告了状
也不对啊,他曾派了府上身手最好的护院去打听过顾得欢最近的情况,回报说她已经没在京城,也不知道是不是回禹州去了。他也差不多有一两个月在京城的游宴里没有见到过她按理说,像京城勋贵们的宴请里,以顾得欢此刻的身份,肯定是在被邀之列,然而她一直都没出现过,说明她应该是人不在京中。
而且顾得欢也不知道谢芳容要自己对她下手之事,如何会去告状呢
“柘儿,你可知道朕为何将佥都御史府家的小姐赐婚与你么”
永明帝的声音幽幽的从不远处传了过来,许柘听到“柘儿”这两个字,忽然间心中激动,眼泪都掉了出来“父皇,儿臣、儿臣明白,父皇是想让儿臣不要与大哥相比,大哥娶的是永昌伯府的小姐,那柘儿自然不能僭越。”
“你倒是明白。”永明帝点了点头“既然你明白,那你又为何要与那谢三小姐搅和到一处”
“父皇,可能是那些青龙卫弄错了罢柘儿与那谢三小姐哎”许柘眼睛转了转,心中便有了一套说辞“也是柘儿一时糊涂。那日谢三小姐的马车在街头受惊,她被摔出马车外,自古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柘儿见她狼狈不堪,伸出援手将她抬到府里,并请了宫里的傅太医给她看病,结果谢三小姐就对柘儿温言软语说感激不尽想要嫁我做侧妃”
“竟有此事”永明帝盯着许柘,将信将疑。
“千真万确,若是父皇不相信,尽可以请了傅太医过来询问便知。”许柘见着永明帝神色缓和,心中大喜,继续往下编“只是那谢三小姐心胸狭窄,因着去年女学大比里输给了顾得欢”
他看了一眼永明帝,小心翼翼道“输给了连枝妹妹,她心中一直不忿,于是撒娇让我派人去将连枝妹妹杀掉她便是大周女子里文才最好的了,然而柘儿如何会去下手故此一直拖着没有动,只是在敷衍她。”
永明帝摸了摸胡须,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相询“那你可答应了要娶那位谢三小姐做侧妃”
杀不杀顾得欢并不是永明帝所关心的,最重要的是他想要许柘一个态度。
自己都已经给他赐婚了佥都御史府家的小姐,他还在想巴望着把秦国公府的小姐娶做侧妃,那可是居心叵测。
许柘低头,不敢看永明帝,额头上汗珠子涔涔而下。
“父皇,柘儿只是觉得谢三小姐美貌,并未想着要娶她做侧妃,这是两码事。”
听到这句话,永明帝一手摸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
“柘儿,你这才是拎得清的。”他眯了眯眼睛,有些得意“凡属是个男子便好色,见着美人忍不住会有些想法这也是正常,但你必须要弄清楚哪些事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
许柘恭恭敬敬应了一声“是,柘儿多谢父皇指教。”
永明帝的眼睛里渐渐的有了一点慈爱的光“柘儿许久未曾进宫了,今晚便在你母妃的宫里留下来用晚膳罢,父皇看完这点奏折便过来,咱们一块儿热闹热闹。”
许柘心中瞬间涌起一阵暖流,眼圈一热,眼泪都要掉了出来。
一家三口融融泄泄坐在一块儿吃饭,这情景已经差不多七八年未曾有过了,自从他十多岁出宫在燕王府住下以后,他就未曾单独与父皇母妃一块儿共用膳食。
“父皇,那儿臣这就去交趾宫,不打扰父皇批奏折了。”
许柘朝永明帝行了一礼,这才小心翼翼退出勤政殿。
外边阳光灿烂,七月末的天气,日光正好,洒在身上不是很热也不带着微寒,鞋子踩在草地上,有轻微的“叽咕叽咕”的响声,好像一曲美妙的乐章。
小内侍见着许柘出了正殿,赶紧弓着身子行李“燕王殿下走好。”
“去,着人去太医院传傅寒声。”
永明帝眯了眯眼睛,看了看勤政殿门口那片日影,金色的一大块,温暖而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