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 您便放心罢,”顾得欢朝陆家阿婆点点头“我不会说出去的,除非是宁德侯府那边自己发现了什么, 过来找你求证, 这秘密公之于众。”
陆家阿婆扶着锄头站在那里, 看着顾得欢, 默默无言。
“阿婆,陆迥大婚那日, 宁德侯府的崔二老爷过来了, 您是否看到了他”
陆家阿婆身子晃了晃“他来了是不是那个和你们坐在一块儿的大官”
顾得欢点点头“是的, 阿婆觉得眼熟吗”
陆家阿婆摇了摇头“我那次去宁德侯府接生,二夫人一直生不出来,实在紧张, 心中害怕崔家找我的麻烦,哪里还敢盯着那位二老爷看再说过了这么多年,早就不记得了, 只是你方才一说, 我就模模糊糊的有了那个感觉, 应该就是他吧。”
“他现在是陆公子的顶头上司呢, ”顾得欢想了想,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这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唉”陆家阿婆叹了一口气,心事重重“我们家阿迥, 与那二老爷长得是否很像”
顾得欢仔细回忆了一番, 四五分像是有的。
她点了点头“是有几分相像, 但若不是仔细看,或者崔二老爷没有朝这方面联系,只怕也不会引起怀疑。”
陆家阿婆闭了闭眼睛,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若是发现了,也只能还给崔家去,只是可惜了我媳妇半辈子的心思都在这孩子身上,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若到了那日要回宁德侯府,她还不晓得会难受成什么样子。”
顾得欢沉默了一下,这便是命运,谁又能知晓呢
她只能安慰陆家阿婆,即便是以后陆迥的身世被揭露,但他肯定会认陆家“陆公子是知书达理之人,绝不会辜负你们的养育之恩。”
“但愿如此罢。”
陆家阿婆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
终于知道了真相,心里好像就舒坦了许多,顾得欢与陆家阿婆作别以后去陆家的隔壁找谢芳若。
院子围出了一块不小的地,门口砌好了半堵墙,搭出了一个棚子,棚子里还搭出了临时的灶台,小梅正在烧开水,扇子扇着灶膛,上边架着的大茶壶“噗噗”的朝外边吐着白色轻烟。
灶台旁边站着红蕖,低头在那青瓷大海碗里放茶叶,嘴角漾起甜甜的微笑。
真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顾小姐,您来啦”红蕖把手中茶叶罐子放下来,一抬头,就见到了门口站着的顾得欢,赶紧走上前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您若是早派人来知会一声,奴婢便去村口接您进来。”
顾得欢摆了摆手“我不过突然想来看看你们家小姐。”
她上下打量了红蕖一番“身子大好了”
毕竟是年轻,年前伤城那样,现在就已经康复,站在她面前,完全看不到昔日那个奄奄一息的身影。
红蕖点点头“多谢顾小姐仗义,否则红蕖此刻已是一缕孤魂。”
顾得欢伸手撩起了她的刘海,额头那处还有隐隐的一道疤,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这里还得去买点药给涂上,过得一年半载应该也就能好了。”
红蕖应了一声,带着顾得欢朝里边走,三姨娘与谢芳若站在院墙边看着帮工的村民们干活,听到红蕖的声音,转过来便见着了顾得欢。
“得欢,你怎么也不派人来说一声”谢芳若又惊又喜“家里都没备什么好东西。”
顾得欢笑着摇头“要备什么好东西呢我是过来看你和婶子的,没打算一定要大吃大喝一顿才走。”
她看了一眼那个小院子,除了正在砌院墙,还有一部分人在打地基,已经挖出了一个浅浅的坑,大约有半人高。
“这是准备要起两层的小楼房吗”顾得欢指了指那个地基“挖得挺深的。”
谢芳若点点头“后边那一进准备盖两层,前边的两进盖一层。”
难怪陆家婶子说了一句“房子竟盖成那样”,大抵是不同意三姨娘盖三进房子而且还要盖楼房。
乡下人的院子,大部分都是竹篱笆扎着,土砖屋加茅草屋顶,讲究些的人家用瓦盖墙,三姨娘这种屋子,这是那些乡绅地主才会盖的,费用比盖土砖屋要多不少,故此陆家婶子替儿子心疼这些银子三姨娘的钱肯定全是谢芳若的,谢芳若的就是陆迥的。
“那挺好的啊,到时候来作客的人多也能住得下。”
三姨娘听了顾得欢的话,脸上露出了笑容“我就想着芳若多生几个孩子,到时候给他们每人准备一间,故此才特地盖了三进的院子,否则就我和小梅住着,哪里需要这么多的房子呢”
听着三姨娘这般说,谢芳若红了脸,站在一旁低下了头。
顾得欢瞧着她那羞涩的模样,微微一笑,成亲也有两个多月了,谢芳若还依旧这般青涩,谈到生孩子还不好意思。
“芳若,你那三姐过几日就要嫁为太子侧妃了,到时候你来京城看热闹吗”
顾得欢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太子许弘娶侧妃,竟然完全用了正妃的仪仗,还要在东宫那边摆酒,皇亲国戚和重要的大臣们都要前去恭贺喝喜酒,顾得欢也要出席。
原本她可以不去,但是郭皇后觉得太子娶侧妃不过是等于大户人家抬了个姨娘,她这个做皇后的过去喝喜酒实在有些身份尴尬,故此她便让顾得欢代替她出席顾得欢的身份是她的义女,代表坤宁宫,这样一来太子也不会有意见。
谢芳若摇了摇头“她成亲跟我什么关系我早就与秦国公府没了瓜葛。”
三姨娘得了这个信儿,脸色凝重,连声叹气“唉,三小姐还能嫁人吗我觉得老夫人与大夫人这是在害她呢。”
“婶子,你都知道些什么谢三小姐怎么了”顾得欢有诧异,听着三姨娘的语气,这谢三小姐难道是要死了不成
“去年秋猎,三小姐与太子殿下两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帐篷里春风一度,后来三小姐被赶紧送了回来,太子殿下倒是痴情,向皇上求着要娶三小姐做侧妃,可是三小姐的身体却非常不好,而且她有时”
说到此处,三姨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母亲,她怎么了精神状态也不好吗”
“是啊,好像她都有些疯疯癫癫的,每日在屋子里大喊大叫,偶尔出自己院子散心,路上遇着她的姐妹都好像不认识,还动不动就出手伤人,口里嘟囔着一些让人听不清的话。后来大夫人就将她锁在屋子里,只让她的贴身丫鬟描金和点朱守着,请了大夫给她看病,现在也不知道病好了没有。”
谢芳若沉默了一下,没有出声,以前虽然谢芳容总是欺负她,可毕竟还是有血缘亲情的姐妹,听她变成了这样,心里头还是有些难受。
“现在就希望那大夫医术好,妙手回春能让三小姐好起来了。”
三姨娘还是挺希望谢芳容快些恢复正常,变成以前那个一心想做太子女人的谢三小姐,这样对秦国公府也有好处。
毕竟三小姐是大老爷的女儿,要嫁进东宫做太子侧妃的,万一太子发现她有些不正常,怪罪到大老爷身上,那可怎么好呢。
平心而论,在秦国公府这么多年,大老爷对她还是挺好的,她也不希望大老爷因为女儿而被太子责难。
顾得欢倒没什么惋惜,谢芳容这是咎由自取,每个人都有喜欢的权力,但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就去伤害别人,一想到她为了得到崔景行,居然让许柘来除掉自己,顾得欢就觉得无比厌恶。
她不是圣母,她没有那么博大的胸怀,当别人千方百计想加害自己,自己还要去宽恕她,这是傻子才做的事。
三月的春夜充满着一种清新的香味,树叶被晚风吹得簌簌作响,桃花树枝上有着小小的花苞,粉白颜色,点缀着暗褐色的树枝,看上去宁静而美好。
秦国公府的一个小院子里,有着奇怪的声响,似乎有人在哭泣,还伴随着碗盏落地的动静。
守在月亮门边的两个小丫头子看了看里边那进屋子,叹了一口气“姑娘这病,大抵是好不了的啦。”
“别胡说,府里请了最好的大夫,姑娘这病看着渐渐的有了起色,应该还能有几日便痊愈了。”
“可过几日便是咱们家姑娘大婚之日,皇家选的黄道吉日,难道还能改”一个小丫头子撇了撇嘴“我看着这事有些玄,就怕进了东宫以后又会被退回来。”
“那倒不至于,只要姑娘进了东宫,冲着咱们秦国公府的招牌,太子殿下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最多不过是养个闲人罢了。”另外一个哼了哼“别看太子这名头听起来光鲜,他少不得也要京城里这些世家大族支持的,怎么敢得罪我们秦国公府呢。”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身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点朱姐姐,姑娘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点朱摆了摆手“有些事儿,不该问便不要开口。”
她的脸色有些不好,一片疲惫。
两个小丫头子都很识趣的闭上了嘴,点朱一步步朝着月亮门外边挪了过去。
伺候姑娘好些年了,最近这一年实在是吃力,她脾气越来越差,喜怒无常,而且有时候一个人坐得久了些,就会忽然间转头,目露凶光似乎要扑过来打人的模样。
大夫人许诺只要她陪着姑娘进了东宫,就会让太子收她做东宫美人,若不是冲着这个名头,她实在不想再在这院子里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