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丽妃面如死灰的跪倒在那里, 一声不吭,浅紫色的衣裳衬着她白色的肌肤显得格外苍白,她的眼中有一种绝望的沉默, 就如一潭死水, 激不起半点波澜。
薛尚书冲到了薛丽妃面前, 声嘶力竭喊道;“娘娘, 娘娘,事情不是这样的, 你没有进献红丸给皇上, 是不是”
若是落实了这个罪名, 不仅薛丽妃没得救,就是整个薛家都可能会跟着倒霉。
薛丽妃苍白着一张脸,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你当着诸位大人的面说清楚, 那颗红丸不是你进献的,是皇上自己要服用的,对不对”薛尚书看着女儿那神色, 实在是焦虑, 女儿难道没认清形势吗她如果就这么认下罪状了, 那薛家就要跟着她完了。
“那颗红丸是我进献给皇上的。”薛丽妃流着眼泪道“我没想到皇上居然会成了这副模样, 若是皇上因着这颗红丸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我就追随皇上而去,绝无怨言。”
以前永明帝与她在一处的时候也服用过这红丸, 从来没有发生过意外, 可昨晚忽然发生的状况, 让薛丽妃实在没法预料,永明帝栽倒在她身上的那一瞬间,害怕与后悔袭过她的心头, 在慎刑司关了一个晚上,薛丽妃没有睡觉,脑海里都是回想着以前与永明帝在一处的点点滴滴。
说实在话,除了皇后之位,能给她的,永明帝都给了她,即便是郭皇后也没得过这么多恩宠。这几年永明帝因着修道将她冷落,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宫里最得宠的那个妃子。
可是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宫里莫名其妙被埋了人偶,推了个宫女出去顶罪还是被虢了贵妃封号,降为丽妃。永明帝也足足有几个月没有来过交趾宫,这让薛丽妃不免觉得空虚寂寞,而在御花园赏花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英俊的禁卫军。
虽说对方比她要年轻二十多岁,可两个人聊得甚是相得,薛丽妃与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不过是隔三差五的,这个英俊少年郎就会借着轮值的机会来偷会薛丽妃,两人在一起不过是喝点小酒,说说宫里的闲话罢了。
薛丽妃明白这个年轻人对他绝非是有那份感情,她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或许是想要借她的力提拔一二,或许是看上了她宫里的某个小宫女,想要她赐下姻缘。不管他想要得到什么,薛丽妃都已经准备好要答应他。
可他的要求还未说出口就出事了,而且出了大事。
回想起永明帝对她的宠爱,薛丽妃懊悔不已,她已经做好了决定,若是永明帝驾崩,那她也不独活,生殉也好,喝毒酒也行,追着永明帝去了便是。
而这话落在薛尚书耳朵里,却犹如晴天霹雳,女儿怎么能这不考虑薛家呢,她一个人死了也就罢了,薛家也会跟着倒霉啊。
“你、你”薛尚书急得话都说不清了。
郭皇后在一旁不疾不徐道“薛尚书,你总疑心我会诬陷薛丽妃,可是你方才也听到薛丽妃所说的话,还有什么疑问吗”
说实在话,郭皇后此刻还挺佩服薛丽妃的,挺有气魄的,干干脆脆就承认了。
“皇后娘娘,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犯下的错我认,还请饶过我那柘儿与薛家。”薛丽妃罕见的向郭皇后低头,“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是我一时糊涂,以为皇上服用那药丸不会出事,没想到铸成大错。”
说完这句话,薛丽妃猛的站了起来,急速朝着永明帝躺着的那张龙床冲了过去。
“皇上,臣妾对不住你,臣妾先行一步便是了。”
“拉住,快拉住”郭皇后赶紧命人扯住了薛丽妃“送回慎刑司去,这般吵吵嚷嚷,皇上这病怎么好得起来”
几个禁卫军没有半分怜香惜玉,拉着薛丽妃就朝外边走,薛尚书追上去两步,目瞪口呆望着女儿的背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进来探望永明帝的那几个大臣都呆若木鸡的看着床榻上的永明帝,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诸位都是大周的重臣,”郭皇后的声音里透着疲倦“皇上目前这模样,实在令人担忧,太医说可能好不了,大家都要及早做准备。”
福王喃喃道“皇陵那边还没全部修好,万一皇上真的就这样驾崩了,只怕也来不及安葬啊。”
郭皇后点了点头“故此本宫想安排人去皇陵那边守着,赶紧将皇上百年之后的住所给修出来,以免到时候乱了手脚,不知道福王愿不愿意帮忙监工”
福王点点头“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修建皇陵可是有油水的,一般是工部派人过去士管,但现在情况紧急,郭皇后派他过去监工,少不得会捞到一笔银子,他自然愿意。
反正皇位与他没有关系,呆在京城也依旧是个闲散王爷,不如得些实惠。
郭皇后笑着点点头“那就多谢福王了。”
“娘娘,目前还有一件大事。”太傅皱着眉头道“皇上都这模样了,少不得要推举新君,这件事也应逐渐上手了。”
郭皇后也跟着皱眉“唉,本宫想到这事便心烦意乱,皇上也只是说让魏王监国,并没说要立他为太子,本宫也不敢代着皇上说话,如今之计,就盼着皇上能醒来一次,问问他的意思。”
太傅叹了一口气“娘娘说的是。”
“先等着罢,我们都不能代皇上说话。”郭皇后站起身来,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华清宫这里不宜人多,皇上需静养,请各位先行离开,若是有政事,可以去勤政殿找魏王,他在那里处置政务。”
十个人都应喏一声,鱼贯而出。
看着那一群人缓缓走出寝殿大门,郭皇后坐回了扶手椅,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她是头一回与大臣们交锋,不免有些没把握,将他们送走以后,心里这才轻松了许多。
蔡德康站在一旁低声道“娘娘,太尉和大司马与薛尚书他们都是一伙的。”
郭皇后的脸色变了变“蔡公公,依你之见本宫应该如何做才好”
她久居深宫,对朝堂上的事情并不是知道特别多,但是太尉大司马与薛尚书同穿一条裤子她还是知道的方洵在宫外帮她搜集了足够的信息,通过各种渠道反馈给了她。
然而为了表示对蔡德康的敬重,郭皇后装出了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娘娘,必须要小心应对,不能只是咱们俩口里说说就行,毕竟口说无凭,而且万一皇上醒来,他不同意魏王监国,那又该如何办呢”
“蔡公公考虑得对。”郭皇后一副如从梦中惊醒的模样,这让蔡德康十分受用“本宫要找魏王来商议一番才行。”
虽然禁卫军那边崔景行已经与蒋老将军沟通过了,但确实还是要将事情做到实处,不能出一丝纰漏。
蔡德康点点头“娘娘最后去勤政殿与魏王殿下商议一番,老奴在这里守着皇上,万一皇上醒过来了,老奴来和皇上聊聊,兴许皇上会听进一两句。”
“公公能为大周百姓着想,本宫实在感激。”
郭皇后站起身来,感激了蔡德康一句,带着长喜姑姑走了出去。
蔡德康长长的叹息一声,皇后娘娘一直在坤宁宫深居简出,忽然间要她来处理这样重要的事情,也是一种折磨了。
勤政殿里,除了许洹还有蒋麒麟与崔景行两个人。
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监国身份,许洹到现在还是懵的,昨晚没有睡好,今日又起得很早,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就想睡觉。
“许七啊,你现在都成监国了,说不定以后就是你当太子做皇上呢。”
蒋麒麟对于这件事的内里曲折不明所以,咧嘴笑着感叹许洹命好“我都以为可能是那个许老六会被立为太子呢,毕竟皇上最偏心他。”
许洹捧着头道“我也觉得这太子之位是我六哥的。”
真是万万没想到天上掉下一块馅饼,几乎要把他砸晕。
“薛家那个老家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吧”蒋麒麟抱着胳膊想了想“还有福王那边,太子殿下出殡时,他还想将自己的孙子弄过来摔盆打幡呢,还不是盯着那个位置听说薛尚书和他争得面红耳赤,结果最后居然是让那个谢芳容去做这事了。”
崔景行在一旁开口“福王不足为虑,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可薛尚书之流肯定不会就这么罢手,毕竟在旁人眼中,太子没了许柘是最有希望的,他怎么能就这样放弃呢”
许洹皱着眉头道“那我该怎么办才好呢总觉得这条路上荆棘密布啊,每走一步都能扎出血来。”
“润羲,你倒是不必发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崔景行伸手拍了拍许洹的肩膀“我觉得你这两日必须稍微调整一下几个官员配置。”
“哪几个”许洹坐直了身子“你快说,我这就拟旨。”
“因为薛丽妃犯的事已经坐实,他们想要从朝堂上获得官员的支持机会不大,最有可能就是利用手中兵权来逼宫,他们会胡说薛丽妃是屈打成招才那般胡说,甚至还会将祸水引到皇后娘娘身上去,说这事情全是她一手策划,薛丽妃不过是一个替罪羊。朝中本来都知许柘受皇上重视,而且也有不少人早就被薛尚书收买,故此咱们要想好应对的办法。”
“那我该怎么做”许洹喃喃自语“蒋老将军有两万禁卫军,不知道能不能守住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