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时光快进过定春化身狛神,再快进过陪酒女的丑恶竞争,最后快进到屁怒吕的到来。
在这段快进的时光里,松阳好歹是和万事屋、阿妙以及登势等人混了个脸熟。没办法,他太担心银时的情况,以至于总想找点借口给银时钱,但银时一直在拒绝。于是他只能偶尔给神乐和新八买些吃的玩的,银时也没办法阻止这些小礼物。
毕竟神乐真的很喜欢。
神乐简直爱极了这个像妈妈又会带她吃烤肉和蛋糕的男人。
当然,还是要排在银时后面嗯,神乐也真的很喜欢银时。
现在,喜欢同伴的神乐、喜欢同伴的银时、喜欢同伴的新八
正在患难与共,十分同伴。
一切都因为新搬来的屁怒吕。
准确而言,因为屁怒吕的花粉,他们现在只能悲惨地不停打喷嚏,却又不敢去和对方说什么“你把这树砍了吧”。
但是松阳敢。
松阳不仅敢和屁怒吕正常交流,还敢非常精确地指出
“有没有点办法呢套个大袋子什么的。毕竟在地球也没有它的同类,它到处洒花粉也没意义吧。直接套起来不好吗不然,大家都很为难。”
英雄,这绝对是英雄,这绝对是拯救江户人民的英雄。
“银时你们也是,有话好好说啊,对方又不是不能交流的人。”松阳一边帮屁怒吕搬花一边说,旁边坐着的万事屋三人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眼睁睁看着相貌可怕的屁怒吕研究怎么给自己的大树套袋子,就像看恶魔改邪归正。
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话,反正就是听话了,反正就是本能地觉得该听话了。
废话啊,和屁怒吕友善交谈的人怎么看都和屁怒吕同等级可怕啊
“好了,来一起干活吧。”松阳倒也没打算真的责备他们,“我给你们发工资。”
“不这个就算了”银时一边起身搬花一边回答,“江户难道有什么给别人发钱的传统吗,不要继承些奇奇怪怪的传”
“我要钱,我要一年份的醋昆布阿鲁。”
“我不记得我有把你教育成随便和人要钱的女人,神乐”
“别这么计较啊,阿银,神乐她毕竟”新八的声音顿了顿,“等等别掏钱啊吉田先生她开玩笑的不要真的信这种东西啊”
“没有开玩笑阿鲁,醋昆布,醋昆哎呦,”惨遭银时敲头的神乐,“那我不要醋昆布了。玩偶熊,给我玩偶熊。”
松阳笑着揉了揉神乐的脑袋,稍微侧过身,把买零食的钱塞进神乐手里,像个担心孩子没吃饱饭的奶奶。
完全看到了这一幕的银时“”
他总觉得其中有诈,比如这人想要让神乐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再以此钳制神乐,但那个小丫头只会把所有钱换成醋昆布,一点都没有奢侈享乐的苗头。
至于这奇怪的混合金钱和愿打愿挨的关系真正带来了什么
“喂不要在这种时候把人叫来啊”
再次快进,快进到阿银的私生子啊不是,捡来的孩子。
松阳戳了戳孩子的小脸,换来一个奶味的嗝。
“所以说你们能对孩子做什么阿鲁,当然是要妈妈来阿鲁。”
“你不要真的把人当成你妈啊”
真正带来的,就是他们的日常里莫名其妙多出一个人。
一个银时直到现在都怎么看怎么不爽、恨不得把对方吊起来逼人承认“松阳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我不该把他形容得像缠着你的黏黏胶”、却偏偏和松阳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而现在自己又有了个疑似私生子
不不,等等,难道说他和松阳犯了一模一样的错误吗说起来,难道松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个孩子吗
“那个松松叶啊,我们聊聊”
松阳转过头,就看到自己的学生一张尴尬又纠结的脸。
“怎么了,银时啊,我可以帮你照顾孩子的。放心,银时开心回归日常,孩子我来带就好。”
“喂,别说得好像阿银是什么不负责的惯犯一样啊哭给你看,阿银哭给你看哦咳,我其实是想聊聊你父亲。算了,我们去桂那边聊吧。我带孩子去,顺便问问有没有他的生父。你先去找一下他,看看他在不在那。”
二十分钟后,银时挣脱了包括冈田似藏在内的浪人们,这才出现在桂面前。而松阳和他不同路,因而到得更早,也没有和似藏直接接触。
银时没提自己遇到的情况,简单地和桂交换到了“这孩子可能是那边那个大富翁的孙子”的情报,然后把孩子安置在一边,开始谈松阳。
这说法有点奇怪。银时已经很久没谈过松阳了其实他好像就没谈过。松阳还在的时候,没道理和谁聚在一起就为了谈他;等松阳走了
也没什么可谈的。
只想沉默,一直沉默下去,选择酒精和装傻胡闹,而不是交谈。
但现在他想知道。他想明白那个人的情况,想知道那些他从未问过的事情。
“和我聊聊吧。你是什么时候离开你父亲的”
好问题,如果按原主的户口本回答,那应该是出生后不久。但原主户口本上的那个人叫吉田衰太郎不,算了。就当成“天人刚到时父亲就去参军,结果意识到幕府要清缴武士于是跑路,户口上这人死了,但是实际上用假名活动并且开了私塾”这种吧。
“我没有见过他。嗯我是说,我们保持了比较长时间的书信联系。最后一封信是十年前,那之后你们知道。他在信里说过,你们是他的学生。”
那一瞬间,银时和桂的表情都绷了起来。
因为他们从来没发现过松阳寄信吗那真的很抱歉,毕竟压根就没有什么信
“松阳老师在信里是怎么说我们的”
哎。
松阳有点愣神地看着他们,目光从提问的桂脸上滑向银时,银时有点尴尬地移开了视线,但看起来也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你们很在乎一个对你们隐瞒了一大堆事,自己甩甩手死掉,留你们和幕府对着干的人对你们的评价吗”
银时抬起手,却没有动怒,只是往松阳头顶轻轻一敲。
“我觉得你一直有什么误解,”他说,“我非常、非常喜欢松阳。我并不觉得他是甩手死掉。虽然”
虽然现在回想起来,松阳也许确实隐瞒了一些东西。包括他为什么会特地去见什么食人鬼,为什么要在乡下当区区一个私塾老师,又为什么能说出“毁掉一两个国家”却一直都没有丝毫反抗,以及为什么,最后的最后,居然是在笑着的。
也许松阳想死。
那是银时自己摸爬滚打到现在,自己已经有了严重自毁倾向的情况下,才能理解的东西。
也许早在那时候松阳就是这样,也许松阳想要结束,也许松阳本人将那一刀当成某种救赎。
就像他总是会想,足够了,吃喜欢的东西,过短暂的人生,短暂而毫不偏移地前进,践行自己的道,守护松阳留下的一切,然后赶紧去死。
松阳是不是也一样渴求着某种结束呢。
“虽然他那个人,好像时刻都在注视着死亡一样。”
松阳愣了好一会。
不是因为银时说错了。恰恰相反,因为银时说得太对。松阳当然注视着。不仅是指体内的虚,还指作为虚的一个人格,他完全能够理解虚所渴求的终结,也不可能将那种求死欲从人格深处抹除。只是他有点意外于银时的坦诚,就好像关于松阳的事,银时甚至不舍得傲娇一下。
“嘛,总之,我不讨厌他。我很喜欢、很感谢他。是直到现在,谁和我侮辱他一句,我都会气得想杀了对方的程度。你能理解吧”
不能。
理解什么。理解被他压上重担的孩子对他没有丝毫恨意理解他的儿子行动本身就是自找没趣理解这样纯粹无瑕的爱,理解“他在怀着恶意揣测自己的学生”这一事实
“所以说,他是怎么说我们的啊”
“他”
松阳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说不出,心里有什么东西堵着,又热又疼,让他无所适从。
他是虚的、爱着人类的人格。
但是,就算是爱着人类的人格也是虚,也记得太多的痛苦,记得人类施加的伤害,记得刁钻的谎言和无理由的恶意。他用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理解孩童稚嫩的好感与纯真的笑意,但即使如此,他依旧不肯对自己最信任的学生开口,不肯让他们知道他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
那么成年人的、依旧纯粹热烈的信任与爱呢
不知道。
脑子里乱糟糟的。
“你怎么了”银时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要是实在想不起来的话就算了。”
“不,他”
他没有对你们报以同等的信任。他没有告知你们他的身份,明明只要他说了,你们就能轻松得多如果他告诉你们他不会死,你们就不必那么拼命地参军奋战;如果他说了他曾是幕府的人,你们就不会在这里当什么通缉犯;如果
他明明可以说。但是他没有,他保持沉默,怕你们抗拒,也怕你们选择利用和伤害。
他并不是值得你们这么做的人。
“我先说一句,如果你还打算说他的坏话,就算你是他的亲儿子,我也要打你。”
“可是”
“我不在乎他隐藏了什么。就算他是外星生物也好,我可是一点都不恨他。”
“就是啊。我们为什么要恨老师,而且那件事上老师是受害者吧”桂皱着眉帮腔,“我怎么觉得你很讨厌老师似的”
也许。也许他确实不怎么喜欢自己。
松阳无力地笑了笑。
至少,面对他的学生,他只觉得自己亏欠太多,甚至说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他们如此在意的事。
“他很喜欢你们。喜欢得我都要嫉妒了。喜欢得一直一直在说你们,在想你们一直在说,希望你们能平安长大,活下去之类的啊,这么想想,不就是他早就知道,肯定会发生点什么吗。”
“再夹带私货我揍你。松阳他之前是做什么的”
“”松阳临时变更了自己的攘夷剧本,不想欺骗自己的学生太多,“幕府的因为职位很特殊所以是保密工作,但总之不是什么干净的职业。”
他有点忐忑地说完这句话,而他的两个学生脸色都没变。
“家里也不知道他具体做什么吗”
“嗯。”做天道院首领,这能说吗,这不能。
“之后不想杀人了,就脱离岗位跑去做老师了”
“嗯。”这倒是完全符合事实。
“然后,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会被幕府抓回去,所以很清楚早晚有那么一天”
“是的。”这也完全符合事实,除了“在幕府到底做什么”这个要素,所有答案居然都是真的,但愣是显得没什么大问题。
银时吸了口气,又吐出来。
桂配合地深呼吸,满脸的忧郁。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啊。”两个人异口同声,满脸感慨。
因为不能说的没说啊,最重要的要素没说啊。
松阳默默垂眼,盯着自己的指尖。之前吸收的龙脉力量还在顺着血液涌动,提醒他自己的特殊。
必须要注意,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无缝愈合。
不,事到如今,难道不是摊牌更好吗。面对着他们的感情
他说不好。
就算是这种情况,他都难以开口。上次对人开口是什么时候啊,不算胧的话,可能要追溯到德川家康了。
再上一次,那个人最后带他进了监牢,于是他在那里等着,等到囚牢都腐烂。
“抱歉。”
“啊”银时揉着自己的卷毛转过头,“抱歉什么”
“抱歉,有非常重要的信息,但是我没办法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且说这个会让我感觉很痛苦。我知道你们一定想听到,但是,因为我还不够坚强,所以”
银时注视着他。
太熟悉的说话方式。就好像所有的问题都能从吉田松阳这个人这里得到解答,如果不能,那他会回答你,我还不懂,我还不够强大,我还没有思考这么多。
“算了,”他说,“别勉强自己。啊,我之前也有错,对你也没什么了解,就和你动手了但是,你那种说法真的很让人冒火。”
“嗯,”松阳忍不住对他笑了笑,“我不会那么说了。”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不那么说了。
“那就这样。我先去找这孩子的爷爷,就这样吧。”
“要帮忙吗,银时”桂还是问了一句,“那个老爷子多少有点问题。”
“别对老爷子这么严苛啊,人老了会走偏是常事,常事。”银时的语气依旧非常轻松,“好啦来,带你去找爷爷哦哦出发”
孩子配合地举起小手,像在宣誓。
“还有,你,之前是不是说过,自杀什么的就算当攘夷浪士也别自杀啊。”
“喂喂,攘夷浪士是什么需要羞愧得自杀的工作吗”
“跟着你就已经值得羞愧了,切腹去吧假发。”
“不是假发是桂”
松阳在他们的吵闹声中站起身,最后逗了逗孩子。那孩子咬住他的指尖,睁大眼睛望着他。
要是能见到银时的孩子就好了。说起来,这三个孩子都没成家吗
完全没意识到事情正在不归路上一路狂奔的松阳松开手,转过头,恰碰到银时的目光。
那是一种探究的视线。
对方红色的眼睛像是能碰到他灵魂深处,让他心里一跳。
其实被发现也没什么吧。但是,想到要解释为什么还能存在、解释虚、解释不死的能力,他就没办法开口。千年间积累的恐惧与抵触像是一片深渊,而他就浮在深渊上,假装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很可怕。
无论怎样思考,得出的结论都是颤抖。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会不会露出惊惧与厌恶,会不会攻击他,会不会从根上质疑他们的相遇本身,怀疑他的目的,抗拒与他的共同回忆。
而银时挑了挑眉,单手抱住孩子,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就像他揉银时一样。
“这表情是怎么回事。行了,不逼你回忆你爹了,我走了,下次见啊。”
“啊嗯,明天见。”
桂就这么看着他们,没吭声,也少有地没有耍宝。
直到银时走出屋门,他才忽然开口“老师。”
“啊,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松阳还留在银时的话语里,硬是靠没思考躲开了桂的突然袭击。
身边的攘夷头子歪了歪脑袋“我是说,最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听说泥水次郎长手下的沟鼠组在找高天原的麻烦。”
“嗯那个啊。没关系吧,至少暂时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