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燃都被气乐了，不过并未在意，这人虽说举止过于亲昵，但是并不猥琐。
宫燃冻地嘴里嘶嘶哈哈，从被子里捞了一只热水瓶抱在怀里，又塞给阿圣一个，见他在旁边连个冷颤都没打过，奇怪问道“你不冷啊”
“不冷，我习惯了。”阿圣隔着纱布看着他说道。
宫燃又看了一眼他身上薄得可怜的劣质病号服，哆哆嗦嗦道“你不是习惯了，你这是进化了啊”
阿圣听宫燃牙齿打颤，嘴里嗤了一声嘲讽道“真是个娇气鬼医院的房子是水泥砖瓦做的，也没有风洞漏风，居然还会冷”
宫燃转头瞪他，“什么娇气鬼我是刚死没几天的新鬼，怎么和你比”宫燃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我都忘记问你了 ，你死了多少年了怎么习惯了阴间的天气，却还不习惯阴间的气味”
“没不习惯，”阿圣笑了笑说道“我死了太久了，久到已经忘记了阳间什么样了，怎么会不习惯冥间的气味。”
“那你一见我跟狗闻着肉骨头似的。”
“你不是肉骨头味儿的。”
“那我什么味儿的”宫燃颇有些无语。
阿圣想了想，笑着说道“你身上有阳间的味道。”
“阳间的味道”宫燃愕然，不明所以地低头在自己身上闻了闻，心想难不成是他这个新鬼下地府不久，所以身上还残留了一些人世的气味
“你身上的味道让我想起来一些阳间的事。”阿圣又继续说道。
“哦你想起什么来了”宫燃问。
“想起来一个人，”阿圣往宫燃这边挪了挪，与他挨在一起，“他与你一样，身子是香的。”
“谁啊”宫燃十分感兴趣，好奇地问。
阿圣有些艰难地回忆着，“我不记得他叫什么了，也想不起来他的脸长什么样，只记得他的身上很好闻，”阿圣摸着下巴，小声嘀咕，“应该也很好吃。”
宫燃没听清他后面咕哝的是什么，急急追问道“那他和你是什么关系总记得吧，朋友亲戚”
“不是，”阿圣沉默了一下，笑道，“是我爹娘给我指腹为婚的娃娃亲。”
宫燃睁大了眼睛，有些想笑，“你媳妇啊”
阿圣一直嘻笑的脸上，难得有一丝羞赧，“不是我媳妇，他是个男子。”
宫燃听了不禁有些迷糊，理解了半晌才想明白，应当是两家父母交好，便指腹为婚，结果对方父母后面也生了个男孩，阿圣这娃娃亲便只能作罢了。
宫燃点头，唏嘘道“那就做兄弟，想来你们感情不错，你都不记得人间什么样了，居然还能想起他来。”
“我们没有感情，”阿圣脸上依旧带着笑，“他厌恶我。”
“嗯为什么厌恶你”
“我那个时候又脏又臭，没人会喜欢我，”阿圣双手交叠在脑后，“何况他又是镇上的少爷。”
“你不是镇上的”宫燃皱眉，按理说两家的父母都指腹为婚了，不说门当户对，至少也要家势相当才对。
阿圣似乎又陷入了回忆，好一会儿才又说话，“我们两家原本是一个村子，我一岁的时候，村里遭了地动震灾，我爹娘被砸死了，我被过继给族里的一个叔父，而他们家搬去了镇上，他爹娘有本事，在镇上发了财，置地买奴，所以他从小就是个锦衣玉食的公子。”
“那你呢”
“我叔父叔母不喜欢我，他们说我八字不好，命硬克人，可他们也不敢违逆族长的安排，就把我留着了。”
“那你应该吃了不少苦。”
“那个时候觉得苦，现在想想没什么，”阿圣语气平静地说道“我还没断奶就被扔进狗窝，是在叔父家狗窝里长大的，每日狗吃什么我吃什么，成日里比街上讨饭的花子还脏，好在那几只狗对我好，每次喂食，它们都让我先吃，还让我吃饱。”
宫燃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宫燃揽着他的肩膀故作轻松调侃，“我说你怎么长这么大个儿，一看就是没挨过饿。”
阿圣并没有觉得被冒犯，笑着点了点头说，“叔父他们每回见狗让我先吃食，都会引村里人来一起看热闹，拿这事与人取乐，倒曾不阻挠，后来我大了些，牙齿长齐了，有两只狗还会去村里偷鸡给我吃。”
宫燃第一次听说有人活得这么凄惨，有些失措，忙转移话题，“再说说你那个娃娃亲吧，他去了镇上做了大家公子，怎么你还能见到他”
“我叔母与他母亲是娘家表亲，他八九岁开始上学后，假里偶尔会被带回来走亲戚，在乡下住上几日，说是怕他一直在学堂读书烦闷。”
“那他欺负你了”宫燃问。
“他不欺负我，”阿圣似乎有些郁闷，“他都不看我，有次他看见我趴在地上吃狗食，被吓得又哭又吐，晚上还发了热，自此都是绕着院子里的狗窝走，他一出屋子，他家的婆子丫鬟们就会把我赶回狗窝，不准我出来。”
宫燃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里像堵了团棉花，十分不畅快。
阿圣像是完全不在意这些，语气轻快地说道，“我记得我那时候可喜欢他，他与我不一样，他总是干干净净的，身上很香，每回他从狗窝前路过，几只狗都会去闻，”阿圣说到这里有些生气，“可跟着他的丫鬟们可恶，不许我去闻，好在他走远了，那味道也好一会儿才散，我还是能闻得到。”
真是可怜鬼，宫燃听得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明天我带瓶香水来，也给你喷得香香的，以后崩惦记别人了。”
阿圣皱眉，“我身上不用这些。”
“怎么”宫燃问道，“你不是喜欢这些香味吗”
“是喜欢，不过我用这些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
阿圣笑了笑，吊儿郎当地说道“这些东西是用在那些干净漂亮的人身上的，我从身体到魂魄都脏秽不堪，自然不合适，你见过水沟里的老鼠蛆虫熏香吗”
宫燃眉头紧蹙，“少胡说”
阿圣突然把脸转向宫燃，鬼鬼祟祟地问他，“诶，你长得好不好看”
宫燃睨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阿圣像是思考什么学术问题一样，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严肃道“你这么好闻，应该不会难看，不过肯定没他好。”
“你不是都忘记他五官什么样了，怎么知道我没他好看”宫燃莫名地滕然而起一丝好胜心。
“不会有人比他好看。”
“你对他那是娃娃亲滤镜。”
阿圣没听懂宫燃的话，不过也知道是在反驳他，于是又说道“他不仅长得好看，心也好，从来不和我堂哥们一起欺负我，你们阳间现在不是有个词叫心灵美吗，他就是。”
宫燃被逗笑了，“他都厌恶你，你还帮他说话”
“他那样的金贵少爷厌恶我有什么不对”
宫燃翻了个白眼，“你可真是个舔狗。”
“没舔，我舔不着，”阿圣叹了口气，冷哼道“跟着他的那些婆子们厉害得很，每回他一出屋子，她们就把狗窝门用石头堵上，不准我出来，更别说让我近他身了。
“有次我偷偷跑了出去，在院子拿了他蹬马车用的踩凳，刚摸了两下就被他家小厮发现了，狠狠抽了我一顿鞭子，之后我再没敢碰过他的东西。”
“”宫燃无语，这人不单是个舔狗，还是个痴汉，恨铁不成钢道，“人家踩脚底下的脏东西，你拿着稀罕什么”
阿圣嘻笑着说道，“他的东西怎么会脏，就算是踩在脚下的，也是比我好的。”
宫燃“”
“后来他知道了，就让奴仆把踩凳劈成柴火给烧了，打我的那个小厮跑来骂我撒气，说以后备了车，就让我跪在地上给他家少爷垫脚，不过他家管家嫌我脏，怕我污了他家少爷，只让人又打了我一顿就把我关了起来。”阿圣说完脸上竟似有一丝惋惜之意。
宫燃看着他，无奈叹道，“我都被你气上火了，倒正好抵御寒气。”
随着夜深，病房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宫燃被冻得脸上生疼，最后无法，整个人都钻进被子里。
阿圣眼睛看不见，坐在那里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随后也往下躺进被子里，伸出两只手放在他脸颊上，笑道“我给你捂暖吧。”
宫燃从没这么遭罪过，这会儿只觉得身上流的血都是冰的，脾气正大着，一把掀开阿圣的手不耐烦道“别用你那稀罕人家脚凳的臭爪子摸我的脸”
宫燃说完明显感觉到阿圣挨着他的身子一顿。
阿圣把手缩了回去，脸上没了刚刚嬉皮笑脸的神色，过了一会儿，认真地辩解道“我和你说的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下了阴间后经常洗澡，”说完阿圣又笑了下，强调说“早就不臭了。”
宫燃其实刚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人身世奇惨，他再搂住脾气也不能用这种话去攻击他，脸上讪讪地正想着怎么圆一下，就见阿圣把手伸出来给他看，解释道“我手上不好看是冻的伤口，不是脏。”
宫燃赶紧道歉，“没觉得你脏，只是刚刚脸上疼，你手指上的茧又恰好擦到了，我这人一急就口不择言，对不起啊，你多担待。”
宫燃说完试探着去抓他的手，“你帮我捂捂手吧。”
阿圣只笑了下没说话，不过还是把宫燃的手拢在掌心里。
宫燃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这人还挺好哄，刚想再说两句话缓解气氛，就觉手上摩挲的力道越来越大，阿圣一边摸着宫燃的手，一边语气油腻地感叹，“真滑啊，真好摸。”
宫燃眼皮直跳，深吸了一口气说，恨道“也就我这个大老爷们儿不和你计较，换做是个女孩儿，脸都给你挠花”
“挠我干啥啊”阿圣不乐意了。
“挠你是轻的，嘴上再没个把门的，什么不着调的流氓磕都往外冒，早晚被人打死”
“没人敢打我。”
“怎么就不敢”宫燃想到十分惧怕他的李晓雯，冷哼道，“怕你家里人护犊子”
“不是。”
“那怕什么”
“怕魂舍无归，永世不得超生。”阿圣不咸不淡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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