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灵均失踪三十年了, 要不是他留在剑宗的魂灯还没熄灭,剑宗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但看情况他即使没死,也不会太好。魂灯微弱, 几次熄灭后又再三跳跃, 顽强得亮了起来。
他无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 凶险万分。
九宫阁。
凌询望着仇灵均的魂灯, 叹道“这孩子不容易呢。”
沧澜太大了, 他们剑宗的长老把玉女陀翻了过来, 仇家找了三十年还是未果。
风辞月也在,他思量着另一件事,无霜是否得知了仇灵均失踪的事。
他了解自己的徒弟, 无霜出来肯定会找仇灵均, 仇灵均一日不死, 他就会坚持找下去, 凝望着属于仇灵均的魂灯,清冷道“是他自己顽劣。”
死不要紧。
耽误了无霜才是罪过。
无霜应该修无情道的, 他确信,然而仇灵均出现了,短短三年,无霜就改走了多情道。风辞月起杀心很久了。
凌询皱眉, 他看向风辞月, 风辞月平静的与他对视,并无异常“”
可能是相处的不久,感情不深,再说鸿雪带徒弟一向严厉,他委婉道,“灵均还是个孩子呢。”都已经遭了这么大的罪就不要再怪罪他顽劣了。这次不见得要是鸿雪的大徒弟谢无霜, 恐怕修真界魔域都不得安生,念头一闪而过,他轻轻带过一句,“无霜也该出来了。”
也是这时,弈洛灵几人回了剑宗。
黄醉没进去半月峡,在外面过得还算轻松“半月峡到底有什么,你们一个个修为涨得太夸张了吧。”接下来的日子,他要再不努力,恐怕会被甩下很远,追都追不上了。
弈洛灵没搭理黄醉“谢师兄去找仇师弟了。”
出了秘境最好静修稳定修为,在秘境里光忙着打打杀杀抢天材地宝了,好东西囫囵吞枣的咽了一大堆,必须得尽快吸收完。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进去秘境的人实力会有次质的蜕变。
如裘立人,他的开天现在斩出三刀完全没问题,能把以前的自己吊起来打。
黄醉沉默,良久,他撇过头“等我们修养好也去一起找吧。”
他们和仇灵均是同一批弟子,几经生死,结下的情谊自然要深厚些。
外出历练的弟子一进来就出现在水月镜花里了。
即便是知道谢玉会去找仇灵均,凌询还是有些生气“胡闹。”
修为不稳,气息不定,不静修很容易走火入魔,他转头,“鸿雪”怔了下,风辞月平日里就不爱笑,此刻身周弥漫着寒意,竟有些迫人,见风辞月离开,忙追问道,“你去哪”
不是要去把谢无霜抓回来吧。
风辞月并不回头“回凌雪峰。”
凌询“”
风辞月不是不想找谢无霜,但他知道谢无霜不会喜欢。
他不想再与这个弟子渐行渐远了。
误入南瘴城的几名修士被吓到崩溃。
无数透明的丝线吊着居民的四肢、眼耳口鼻,使他们的神情动作栩栩如生,仿若真人。大红的灯笼像是飘荡的鬼火,月亮如水,俯瞰南漳城,万千丝线成流、银光似萤、瑰丽冰冷,错乱复杂的像大型蜘蛛巢穴,深渊巨口。
城墙上坐着一名黑衣少年。
黑衣翻涌,勾勒其中的金线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额前玛瑙一点血色,脑后金环灿灿,缀着细铃在风声中铃铃作响。他眉眼有着精致的脆弱,像无数次破碎后又黏合在一起,寸寸动人心魄。
黑色的绸缎覆盖在苍白的脸上,唇色红艳。
笑靥病态而美丽。
风吹云动。
大片大片深蓝色的浓墨晕染,天穹苍凉悲荒。
少年十指缠绕着的锁灵丝,他晃着脚,歪头注视着那些人,唇角笑意明艳。
那几人也看到了这一幕。
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满脸涨红,有人心生恐惧,双股战战,还有人双眼痴迷,心生爱慕。
他很漂亮,美得动人心魄,又令人不禁想臣服、膜拜。
此时的南瘴城奇诡残忍。
男修呼吸几近停止。
他一脸绝望“完了。”
月下,一道白光倏然而至。
仇灵均侧目,锁灵丝飞射而出,争先涌去,万千争流,在触及白衣人的那一刻又猛的缩了回去,他表情浮现稍许惶然,把手藏在了身后,“望”着来人,诺诺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师兄。”伸手,又不安的缩回去,“我”
他屠城了。
没留一个活口。
失去控制的人偶哗啦啦倒地。
死气弥漫,寂静、森冷,这是一座遍地尸体的城池。
冷香靠得更近了。
仇灵均不觉后退了两步,一脸煞白。
连解释都没有必要了,师兄会厌恶他,再也不喜欢他他开始觉得难过,茫然、痛得撕心裂肺,又不止从何而起。
他有许多想说的。
他被打的好痛,他的眼睛瞎了他真的好害怕。
他有很多次差点死掉了。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像是傻了一样,就呆呆了喊了声,师兄。
有人扣住了他的手腕,冰凉温软“走吧。”
他道,“回去了。”
仇灵均猛然抬头,他看不见,一片空茫“嗯。”
他笑了起来,甜甜的,“回去。”
师兄来接他了。
真好。
他做过好多次梦,这一次终于成真了。
谢玉没有问仇灵均这三十年怎么过的,也没问仇灵均为何会变成这样,修为还进步这么快。仇灵均也没说,他拽着谢玉的袖子,脆弱可怜,一阵风就能吓到他,像狗一样跟在谢玉后面,不过不是外表那般柔弱可欺的幼犬,是疯狗。
两人离去。
男修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般蹲坐在地上,望着遍地老老少少的尸体“疯了。”
他似哭似笑,“要变天了。”
那黑衣少年没杀他们,应该并非魔修,后来那人他认识,剑宗谢无霜。这下黑衣少年的身份就很好辨认了,也是剑宗弟子,谢无霜的师弟。
是三十年前失踪的仇灵均。
滔天魔气盘旋往上。
尸体上浮现道道魔纹,都是魔修。
仇灵均屠了一城魔修。
消息不可能瞒住的。
沧澜哗然,魔域动荡,有魔修放言,必杀仇灵均,一时间闹得风风雨雨。不只是魔域,正道修士也同样是遍体生寒,万分忌惮,更有人断定,仇灵均心性残忍暴虐,将来恐怕会为祸沧澜。
即便是修士,也没几人屠城。南漳城数万人口,一息覆灭,男女老少,走狗飞虫,无一幸免。
有悖天理,倒行逆施。
这也令人回忆起灵修的恐怖。
他们终于明白万年前灵修为何被打成邪修之流,人憎狗厌。仇灵均还不止杀了他们,数万尸偶何人能不惊惧。
甚至有正道修士提议处死仇灵均,风波不止,群情激愤,把仇家、剑宗推到了风尖浪口上,闹得沸沸扬扬。
然而仇家、剑宗一直都在龟缩,并未表态。
处死仇灵均的口号越喊越亮。
堵在剑宗,云洲的修者不计其数。
“我们是和魔修势不两立,可魔修也是人,幼儿稚童何其无辜,仇灵均,你于心何忍”
“冷血残忍,不配为人。这般心性怎么配当鸿雪仙尊的弟子。”
“短短三十年,他怎么可能进步如此之快,肯定是练了邪功,我不求处死他,但剑宗可否让吾等一观仇灵均修炼的何等功法。”
“什么功法肯定是魔功。”
“那女魔头是合欢之流的魔修,仇灵均肯定是与之交合,修为才大涨的。”
“哼,名门之后,苟且谄媚偷生,正道之耻”
跟仇灵均冷血残戾脾性的齐名的还有他面若好女的容貌。
不然那女魔头不会宠幸他三十年。
剑宗。
缥缈殿。
花寻路忍无可忍,拔剑就要上“那群蠢货,魔修要杀了仇灵均,他们也跟着起哄。最简单的道理,彼之仇寇,我之英雄的道理都不懂吗”
屠城又怎么样要是有人敢抓她,她也屠城,“凡人被魔修覆灭的国家不知凡几,没见他们去找魔修报仇。杀了一城魔修,他们就哭的跟死了亲爹娘一样。要我说,仇灵均要是有本事,把魔域一起屠了,到时候看谁还敢逼逼赖赖”
云不弃“”
他咳嗽两声,提醒道,“仪态,仪态。”
花寻路重伤未愈仍旧刚的不行,她冷眼“仪你爹”
被问候的云不弃,他无奈“我多无辜。”
凌询看不下去了“寻路”好好一个姑娘家。
他一直并未表态,其实也是不喜仇灵均做出屠城的事这般,与魔修何异
戾气太大了。
倒是一直不喜欢仇灵均的花寻路十分坚定的护着仇灵均。
她耐着性子“有什么好讨论的,杀一批,拉拢一批,过个几百年就没人记得这件事了。”
“好歹都是仙修。”云不弃又被花寻路瞪了一眼,他哽了一下,还是继续道,“我们可是正道魁首,不可胡乱杀戮。”
黄耀,黄醉的二叔,被示警长老牵挂许久的人。
他终于回来了。
草鞋、酒葫芦,颓废的不行的丧逼帅大叔拿着根破木棍,醉熏熏的一步三晃“这不是我剑宗怎么闹哄哄跟菜市场一样。我走错地方了”定睛一看,“没错啊,是我剑宗。”
呼气,气沉丹田,“让让让一让”
一道剑光穿过,横行霸道,把几十人撞的半身不遂后,大摇大摆而去。
叫骂声瞬间暴起。
“哪个缺德鬼”
“没见到有人”
“黄耀”
黄耀又灌了一口酒,破口大骂“堵在人家门口,嘴还这么臭,食屎啦你们”
肃然一静。
黄耀是有名的滚刀肉、混不吝。
一点脸都不要的那种。
“”
有人扶额,脸色铁青,“黄道友。”
“道你娘”
“黄”
“你爹在此”
“”
就不该跟这贱人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