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愿无意多做解释, 与顾西辞道“顾女侠伤了手掌,下山之行,我可代为照看狄阁主。”
顾西辞闷着脸色点了点头。此言虽令她有几分难堪,但山岩陡峭她还负了伤, 着实不必逞强再让自己和狄雪倾坠到山崖下去。
“狄阁主, 得罪了。”迟愿来到狄雪倾身旁, 不等狄雪倾回应,便将那清柔娇躯拉进怀中,轻快稳妥的抱着狄雪倾下山去了。
一行人各使轻功从佛肩下来。
落地的瞬间,迟愿即刻给了臂弯里的人自由。
出乎迟愿意料, 又似在情理之中。这一次, 狄雪倾没有急着谢她, 而是默默垂着眼眸整理起身上的墨色厚裘。
迟愿暗松口气。此时此刻, 她还真不太想与狄雪倾四目相对。她绝不想被狄雪倾看破她平静表情背后的起伏心情。
众人绕回昨夜进入佛身的地方查探。晃眼一看, 那暗门前严严实实堵着一方房屋大小的山岩。定睛打量,却是大佛原本五指指地降魔的右手整只折断, 牢牢砸进了暗门前的地面里。
“我滴个乖乖。”秋逸摇头咋舌,惊叹道“这么大一只手掌堵在外面, 难怪五个人也推不开。”
狄雪倾半真半假道“如此, 地下的邪魔可镇不住了。”
九回甩动拂尘念声慈悲, 向迟愿道“提司大人, 昨夜秋家两位少侠疑吾三不观弟子有异。吾且先回三不观详查, 若有消息当即刻向御野司通报。”
言毕,九回便要离开。
“抱歉。”迟愿轻抬手臂拦住九回, 道“九回真人也不能离开。”
“为何”九回不解。
迟愿道“无论谁炸断佛掌挡住暗门,很大原因是为了掩盖佛身里的东西。但他没有进入佛身检查便直接封了山洞,要么是不知我们在佛身中, 要么就是觉得一定会把我们困死在里面。”
九回犹疑道“大人的意思是”
迟愿未答,追而问道“真人此行,观中可有人知晓去向”
九回道“吾等三不观弟子,虽可自在出观云游江湖,但务必在云踪署记录行迹。所以三不观人人皆知吾昨夜是往无相苑来。”
迟愿笃定道“既如此,就更不可回去了。”
迟愿尚不确定炸断佛掌的是什么人,如果三不观有弟子与佛身生铁有关,且昨夜来炸佛掌的人恰是那个弟子,九回如此回去调查便会打草惊蛇。倒不如让九留在外面,让人误以为九回已被困死在佛身中,再暗中观察三不观的反应。
迟愿的强势让九回有些意外,她面露些许不悦,冷道“这恐怕不符规矩。”
迟愿严肃道“御野司向来不随意干涉江湖各派自由,但生铁事关重大,迟某不得不为。”
九回与迟愿对视片刻,见迟愿毫无松口之意,只得甩动拂尘,道“罢了。不知大人准备将吾等安置何处”
迟愿扬起眉目,目光轻扫众人。
秋逸吞了下口水,低声道“会不会把我们关进天牢里啊”
秋岑也正忧心此事,闻听此言不由得瞪了秋逸一眼。
迟愿并没有把这三人关进永州府牢,而是将她们带到了近临乌布城的一处别院。
那别院素简雅致,颇有南地风韵,与永州大漠里的北地民居大有不同。别院门楣挂着一块字迹娟秀的牌匾,上书向暖阁。别院前,正有精神奕奕的家仆在清扫昨夜积雪。
一行人刚来到别院前,即有一家仆上前询问。迟愿亮出黑曜嘲风腰牌,那家仆又问了迟愿姓氏,便立刻毕恭毕敬的将一行人引进了向暖阁。
秋家姐弟和九回被安排在阁中客房住下。她们被告知可以在向暖阁内无拘行走,吃喝用度也有人。唯一的限制,便是不可私自踏出向暖阁半步。
待迟愿寻了在城中喝酒的箫无曳回来,狄雪倾已经帮顾西辞处理好了手上的伤势。虽然比平时晚了些,但她还是在偏厅中支起小灶煮起汤药来。
箫无曳带着未散的酒气,扑倒狄雪倾身前,殷勤道“给阿清姐姐拜年了。”
狄雪倾柔和一笑,淡道“西辞,给箫姑娘压岁钱。”
顾西辞挖了挖荷包,丢给箫无曳一锭五两的银子。
箫无曳欢天喜地的接了,愉快道“出来玩耍虽然自在,就是手头太紧银子不够花。不过阿清,昨夜你真该留在城里的。你知道吗,暮远楼的寒天烧真是一绝哎侍卫姐姐,你的手怎么了”
箫无曳看到顾西辞缠了纱布的手掌,兴致顿时减了八分,一丝担忧漫上眉间。
顾西辞平静道“小伤。”
箫无曳转而仔细打量狄雪倾。但见狄雪倾除了神色略显疲倦其他倒无不妥,这才稍稍放心。
箫无曳询道“阿清昨夜去哪里了”
狄雪倾淡然一笑,目光越过箫无曳,清浅落在迟愿身上。
迟愿微微摇头。
狄雪倾敛回目光,打趣道“昨夜随提司大人出城去捉野兔,熬了整夜,无功而返,还累得西辞受了伤。正月初一就走霉运,看来这靖威二十一年,注定不太平。”
箫无曳不解其意,认真道“阿清姐姐不要这么说。你想嘛,侍卫姐姐虽然受伤见血,但血是红色的啊,难道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开门红嘛我看侍卫姐姐今年是要走鸿运的。”
顾西辞闻言,难得扬了扬唇角,却把受伤的左手藏得更深了些。
箫无曳得了压岁钱,又见狄雪倾无恙,一阵困意袭来,便打着哈欠回去房中休息。偏厅里再无人言语,一时安静下来,连药壶里汤汁细微翻滚的声音都清晰得声声入耳。
迟愿不是第一次默默看着狄雪倾煎药。只不过,上一次弥漫在苦涩空气里的,是她与狄雪倾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息。
而这次,她只想在轻柔的呼吸里浅嗅药的苦香。想眯起眼睛,透过小炉上氤氲着的轻薄雾气,缓缓从眉梢到唇角去细细品味狄雪倾的倦容。又或者,她可以什么都不去想。只静静的、暖暖的放空所有思绪,只是这样看着便好。
狄雪倾似乎并不在意迟愿为何片言不发的留在偏厅,只专心烹煮着她的苦药。时而,她也会把目光穿过细蒙蒙的雾气来回敬迟愿的端详,但却始终惜字如金不肯一语。
迟愿的暗中观察没有持续很久,一阵匆匆的脚步过后,忽有向暖阁家仆前来寻她。家仆低声细语讲了几句,迟愿便要起身出门。
“寥寥数言,就不劳迟提司移步前厅了。”一道端庄沉稳的女声及时打断了迟愿。
话音方落,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女子在四个贴身小鬟的扶衬下,端端的迈进偏厅里来。
迟愿恭敬施礼,道“御野司提司迟愿,问黎阳郡主安。”
黎阳郡主景幽芳慢一点头,挥手道“在这向暖阁中,迟提司不必拘礼。”
言毕,景幽芳凤目轻扫,将狄雪倾和顾西辞看在眼中。
迟愿道“今日一行人因与御野司要案相关,需在永州歇留数日,故而前来向暖阁叨扰。这两位是下官在江湖里的相识。”
狄雪倾借着迟愿的介绍,浅笑着向景幽芳施了一礼。景幽芳微微一怔,只觉得这女子面容清丽气质恬雅,恍惚间竟有几分亲切之意。
但汤药的苦味让景幽芳无法静心安想。她忍不住拧紧了眉心,却不失优雅的关切道“迟提司的朋友可是身体不适若需医者尽管向阁中下人吩咐。”
狄雪倾闻言,浅看迟愿。
迟愿会意,回道“无妨,是陈年的寒症了。喝了药让身子暖起来就好。”
“寒症”景幽芳黛眉未解缓缓沉吟,须臾才道“无妨便罢。迟提司是当朝太子属意的人,迟提司的朋友自然也是向暖阁的座上宾。他日迟提司花钗十二树,可也念着这份情谊,多多提携我家复暄阿弟。”
被景幽芳口中某些字眼牵动心念,狄雪倾幽幽望向迟愿。
迟愿霎时窘道“郡主慎言。”
景幽芳呵呵一笑,也不再提,只道“今日正月初一,永州王府卯时设宴。我这趟来,便是向迟提司下请帖的,还望迟提司百忙之中赏光赴宴。”
迟愿微微一怔。景幽芳言语客气,但她以永州王孙女、黎阳郡主的身份亲自来请,迟愿不过三品朝廷命官,断无推辞的资格。况且她又带着一行江湖人住进黎阳郡主的别院,也算欠了份人情,于情于理都该去永州王府走这一趟。
“下官荣幸。”尽管还忧心被炸断手掌的通天大佛,迟愿也只能恭敬应下景幽芳的邀请。
景幽芳点点头。她对苦药的味道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见迟愿答应赴约,便离匆匆离开偏厅打道回府了。
迟愿目送景幽芳的车辇渐渐消失在乌布城的方向,转身回到偏厅,却发现厅中已不见了狄雪倾的身影,只剩顾西辞一人在清理药渣。
迟愿垂下眼眸,看见狄雪倾饮过苦药的浅盏边还残留着淡淡的药痕。
“狄阁主她”迟愿犹豫一下,开了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西辞头也没抬,冷淡道“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以下7名小可爱中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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