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得到回应。这也是当然的, 太宰一点都不意外。
在去医院的路上,他也在怀疑失忆是否是这人故意整出来的骗局,羽仁彻素来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装失忆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操作。
但尽管怀疑, 他也没有犹豫的踩进去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究竟是什么目的能让羽仁彻不惜装失忆呢, 虽然很好奇,但比起这个, 这种情况对他有利啊
这小子如果装的话,不到目的达成是不会自打脸揭穿伪装的, 也就是说, 就算自己出现在他面前,为了演戏对方也不会对他做什么。
相反的, 靠着已入籍这个身份, 就算再不愿意也得捏着鼻子接受他隔三差五在他面前刷脸。就很期待羽仁彻心里气得要死, 表面还要跟他周旋的样子, 想想就要笑裂肚皮了
哪知道这小子竟然真的失去记忆了
好歹一起生活那么长时间, 羽仁彻什么样子他没见过,第一眼就能确定他不是在装会失忆的理由,背后牵扯的因由虽然很重要可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这可是比千载难逢更难遇上的奇迹啊不把握机会他还是太宰治吗
太宰抿着嘴角, 控制着别笑出来,见他一脸错愕无措的失态模样,等待对方即将开口的刹那。他会在羽仁彻开口瞬间打断他的话的。
本来就没想过自己这个要求会有回应, 不管是被拒绝还是被暴打一顿,他都不想接受。
那微小的只会出现在梦里的,同意的可能性,现实里也不可能发生, 所以
“我开玩”
“好。”
太宰赶在羽仁彻说话时,率先打断他的话,对方的答案却也不可避免的传入耳中。
太宰
等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就算是失忆后依旧是个不擅长拒绝家人的性格,这样的要求也会同意吗
心里一股愤懑腾飞而起,愤怒的火苗一路攀登到脑神经,灼烧他的理智。
非但不高兴,反而生气了。
为什么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只因为一张轻飘飘的户籍善本证明,就让你轻易接受了伴侣的存在,连这样的要求都想也不想的同意
果然,就算那个人不是我也
“治君。”
太宰的怒火,凝固了。阔别多年听到这个称呼,世上仅有一人会这么称呼自己。就这一个称呼,竟让他产生一种异样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滋味。
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如此称呼自己了,以为这苟且的余生再也无法听到的,无法见到的
羽仁彻看着像是被按下暂停键,连眼里翻涌的暗流都停滞的太宰,心情愉悦的低笑出声,温柔的眉眼看着此时的他。
发自内心的说“治君,真可爱。”
太宰“哈”
“恶作剧的样子,故意误导人的样子,装傻充愣的样子,还有口是心非的样子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一样任性得可爱。”
太宰我觉得你在diss我,我有证据
但羽仁彻是真心这么想的。“是在安慰我吗看出了我因为失忆的焦躁和对周围人事物的防备不安,所以故意用这种方式转移我的注意力。虽然有些意外吧,真是个笨拙的人呢,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被吓到了”
太宰“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啊什么安慰的,你是脑补了什么恶心的内容”
“因为治君你,总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啊。”羽仁彻用平静得说服力十足的语气说道,“眼神也好,神态也罢,一副小心翼翼想触碰又不敢,伪装得自己若无其事,拼命的用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试探我”
羽仁彻“如果不说好的话,会真的哭出来吧。不管心里给出了多少个理由,假想了多少个结果,不是这个答案的话,会伤心的吧。”
太宰,怔然的看着他。又是这样,总是这样,一点都没变。
对待他时总是游刃有余的,像是早就看穿一切的态度,对他的事情包容纵容得好像不管做什么都能欣然接受的模样。
都是假的,不要信他。这个世上不可能真的存在着能完全接受他真面目的人。
“够了,你这个骗子”
太宰一把将他推开。羽仁彻重心失衡,摔坐在地上,疑惑的仰望着站起身居高临下俯瞰他的人。
直到对方摔门离去,羽仁彻坐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神过来。
啊真的,哭出来了呢。
没有眼泪,没有哭相,那愤而离去的背影,却隐约看到对方缩在心灵深处痛哭的姿态。
本来存着一点逗弄的心思,这下全然归于平静,又泛起了新的涟漪。
好像,做错了什么,是不是当时将人拦住,不让他离开比较好。可是现在去追已经来不及了吧
不过,胆子也太小了点吧,这小子。
门外,靠着车门的中也刚点了根烟,就看到一个黑影从别墅大门冲出来,像风一样从他眼前掠过,听到车门开合的声音,和那人颐指气使的支使声。
“开车啊尼古丁小矮人”
中也翻了个白眼,将一口没抽到的烟吐在脚下,鞋尖碾灭后才捡起来,用纸巾包裹好扔进别墅大门内,设在角落的垃圾桶。
百米开外的距离,稳中目标,不得不称赞一声他对重力的操纵精细度。
中也打开驾驶座的门,也没计较太宰刚才的态度,一边拉安全带一边启动跑车的引擎,等开出一段距离才通过后视镜去看那个背对着他,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后座的青年。
“绑安全带,堂堂剑桥博士生连这点安全意识都没”
太宰闷闷的声音响起,“比不过中也,不愧是考上东大博士研究生的天才啊,竟然知道来接自己的主人,好狗狗,记得提醒我赏你一根肉骨头。”
中也额角冒出一个青筋。“太宰治你有病啊”
“你骂谁太宰呢”
中也被噎了下,恰好前面红灯,他停了车扭身朝他低吼“把人逼走的是你,后悔的还是你,现在如你所愿的被引回来了,不高兴的还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羽仁彻是倒了几辈子霉遇到你这个混蛋”
太宰仰天躺在座椅上,看着天花板出神,幽幽道“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么忙得要死呢能不能别作死了我警告你,要是再闹自杀的把戏,我就让你真的死,彻底死那种”
“你不明白”太宰压根听不进他的话,双手捂面凄凉的道,“啊啊啊那么好的机会,我是怎么了啊明明那么好的机会我是个无可救药的胆小鬼嘤嘤嘤”
应该把握机会睡了再说啊汤连手都没摸两下呢亏大了
中也,死鱼眼的启动车子,继续前行。
不是很想搭理这个自怨自艾的家伙,好麻烦的样子。
太宰嘤嘤叫了一路,直到车停进港口黑手党中央大楼的停车库才恢复了平静。他面无表情的扯了扯领带,才想起外套还留在家里没带出来。
他轻轻咂舌,跟在中也身后踏进专用电梯,一路抵达顶楼。电梯门打开,门口站着两排黑衣人,为首的是以森鸥外为主的港口主干成员。
笑容满面的森鸥外,面无表情的魏尔伦,笑意不及眼底的纪德,脸色平静的尾崎红叶,还有,摘下帽子先一步踏出去,神色严肃的中也。
原本以森鸥外为首的站位调整,五人排成一条横线,齐齐单膝跪立于太宰治身前。两边的黑衣人亦闭着眼睛恭敬的跪立,垂下骄傲的头颅。
太宰治的视线越过他们的头顶上方,像是注视着并不存在于这里的什么人。
“人来齐了,按照原定计划进行。”他轻声说着,声音虚软得像是下一秒人也虚脱过去。
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个男人不会倒下。就如被五栋大楼簇拥守护的中央大楼般,直冲天际的屹立于大地之巅。
无人有意见。
“是,boss”
致港口黑手党背后的王,黑夜之主。
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个人的归来,推动停滞的齿轮悠悠转动起来。
似乎也被齿轮转动的声响惊动,政府大楼内与高层官员周旋的夏目漱石,在对方的疑惑中偏头看向了窗外。
盛午的天空,万里无云,远处飘来的厚积云层逐渐填补上空白。
他莞尔一笑,垂下眼眸半阖着眼。
也是时候,起风了。
暴雨要来了。
羽仁宅里,五年未归的主人头上戴着遮尘帽,看了眼天色后果断的将刚从洗衣机里取出的被套扔进烘干机里。
果不其然,下一秒外面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拍打在紧闭的玻璃窗,风声扑打而过,惊雷闪烁。
房子有人定期打扫通风,倒没有异味,需要清洁的地方不多。冰箱里除了酒就只有一些速食品,柜子里还有几盒方便面和自热米饭。
估计是治君留下的,应该偶尔会过来住。
羽仁彻思忖着,从兜里翻出一台半旧的手机。手机是从二楼主卧室的抽屉找到的,估计是他失踪前留下的,里面存着两页的联系人,在医院见到的那些人的通讯方式都有存留。
唯独,没有太宰治的电话号码。
是被自己删除的,还是别人删除的
而且,主卧室只有他一人的用品,隔壁面积格局大致相同的房间里,则放着另一个人的用品。
看来虽然是已婚,他和治君并没有同房住。是因为当时彼此年龄不大而分房睡,还是感情并没有亲密到那份上也不对,从之前粗略调查的这个世界的信息里,如今分房睡的年轻夫妻也不少。
羽仁彻点开屏幕,手指略过一群人,凭着直觉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禅院直哉。
本能告诉他,这是个最适合依赖使唤的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