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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危险
    若说近日大齐朝中最大的事, 便是乌兹国新王储即将来访。

    曾经一力主战,将两国关系闹得十分紧张的王储烜硕被穆悠刺杀之后,乌兹国内颇混乱了一阵, 不久前定下了新王储烜橪, 总算暂得平静。

    烜橪乃是王族旁支, 亦是武将, 先前游离于主战与主和两派之间,精通明哲保身、渔翁得利之道, 上位后主动照会大齐,提出来访,不知是当真想要缓和关系, 还是另有深意。

    朝中对此事颇为重视,刚刚上任京城大营副都统的景晚月领了待烜橪入京后全程护卫监督的职责, 每日忙着筹备, 如今日这般刚过更定就进家门已算是早的。

    走进梧桐居卧房,小发糕正乖乖地坐在雕花圆凳上等他。

    “爹爹你回来啦”小发糕“咚”地从凳上跳下地,跑过去抱住景晚月的腿,双眸闪闪发亮。

    景晚月笑着蹲下, 视线与小家伙齐平, 道“你也回来了, 吃晚饭了吗”

    小发糕点点头, “爹带我去了凌霄楼,那里的饭菜好好吃”

    景晚月心想可不, 那毕竟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之一, 当年程熙与夏焉成婚,婚宴菜品便是凌霄楼的大厨掌勺。穆悠没什么口腹之欲,平时在这些事上从不讲究, 此次想是专为小发糕做了功课,算他有进步。

    只是

    景晚月把小发糕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他身上明明已经换了在家里穿的柔软绸衣,可脑袋上却还扣着早上出门前自己给他戴的棉帽。

    怎么回事

    “发糕”景晚月把手伸向棉帽。

    小发糕立刻双手抱头向后一跳,露出古灵精怪的笑容,说“爹爹你做好准备,我给你看一个大惊喜”

    “哦什么惊喜”景晚月轻轻挑眉,颇感兴趣地站起身来。

    “嘿嘿。”小发糕灵动的眼眸里露出更多狡黠,忽而把帽子一摘,大声道,“看”

    景晚月凝眸望去,双眸下意识地睁大,紧接着,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

    小发糕原本好好的一颗蓬松毛绒脑袋,现在居然被编了满头的细辫一绺绺压着从四周向中间去,最后编成一股。因为他是孩童,头发短,那一小股不能自然垂下,只能在脑顶翘成一个小揪揪。

    古古怪怪莫名其妙,恐怕全天下都再找不出第三个这样梳头的。

    他就知道不能让穆悠一个人带孩子

    结果小发糕自己还挺得意,骄傲地说“爹爹你看是不是很有趣”

    景晚月

    他带着淡淡的嫌弃摸了摸那满头的发辫,问“是你爹给你编的”

    编这么细这么多,倒是挺有耐心。

    小发糕使劲儿点头,“我说我喜欢辫子,爹就给我编了。”

    景晚月更加蹙眉“你喜欢”

    “嗯,好好玩”小发糕跑到一旁铜镜前,对着其中的自己来回晃脑袋,“爹爹我今晚睡觉不拆头发可不可以我想多留几天,等冬瓜弟弟从皇子府回来看过之后再拆”

    景晚月抚了抚额,只得说好。

    他差点儿忘了,穆悠的父亲是齐人,母亲是乌兹人,那小发糕就也有一半之一半的乌兹血统,喜欢这样的装扮大约是天性吧。

    招亲那日搽胭脂他也兴致浓厚,如今想来,在乌兹的某些地方,男子是有在脸上或身上涂油彩、文图案的习惯。

    可穆悠似乎没有这些喜好,难道只在小发糕身上觉醒了

    他身为爹爹,自然愿意包容孩子的一切,只是瞧着自己白白净净的小家伙被折腾得五马六道,有点需要适应。

    小发糕对着铜镜照满足了,扭身说“爹爹,现在是不是还没到睡觉的时候,咱们去看看眠秋叔叔和他肚子里的小宝宝好不好”

    景晚月一怔。

    近来小发糕对他和穆眠秋与穆悠之间的关系很是茫然,他本打算今晚与他好好分说,不想他却首先

    “今天爹跟我说了很多很重要的话,我都明白了。”小发糕一脸小大人的表情。

    景晚月便诧异了“你爹他和你说了什么”

    午后京郊旷野,小发糕靠坐在穆悠怀里,穆悠两手扶着小发糕的双肩,心中波澜起伏。

    “小发,你要慢慢明白,两个人在过一起,并不代表会永远在一起,一家人一辈子团圆相守和美幸福是件非常难得的事。这个世上,更多的是矛盾、破裂和离别。”

    “哦。”小发糕点点头,他有点懂,记得爹爹的大马儿去世的那天,爹爹也说过类似的话好朋友有可能变得不好,喜欢的人也可能不再喜欢。

    “所以爹和爹爹不想在一起了”小发糕扭头眼巴巴地望着穆悠。

    穆悠的心更加难受了。

    “爹想,很想很想,可是你爹爹”他摇了摇头,“要怪就怪爹曾经做了错事,让你爹爹失望伤心,所以他如今不想,我们不能逼他,否则他会很难受很难受。相反,和眠秋叔叔在一起,他会轻松快乐。既然我们都喜欢他,那就应该支持他去做他觉得应当的事,他轻松快乐了,我们也会轻松快乐。”

    “这个我知道”小发糕立刻举手,“我没有不懂事,先前瞧出爹爹不太喜欢爹,只是因为我喜欢才不阻拦我们在一块儿玩,我就觉得爹爹对我那样好,我不能只顾自己,我也要让爹爹开心,所以我才决定不和爹玩了,我也愿意让爹爹喜欢的眠秋叔叔当我的新爹爹可是那是先前,现在爹爹不是说爹你已经够格了吗那他为什么还是不和你在一起呢”

    穆悠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小发糕的症结所在了。

    他深深叹息,说“你的另一个爹不一定非得是你爹爹的爱人,你爹爹的爱人也不一定非得是你的另一个爹,够格做你爹和够格做他的爱人是两回事。”

    小发糕一听,非常惊讶地张开了嘴。

    穆悠疲惫苦笑,“你还小,见的人和事少,待你长大,见识广了,便会知道这是很正常的。而且只要我们这几个大人都真心爱你,这样的关系便绝不会对你有不好的影响。”

    小发糕首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很是新奇,转着眼睛仔细想,爹爹和爹,还有眠秋叔叔,他们的确都很喜欢自己。

    这是正常的。

    而且他有两个爹爹了,爹爹也能跟让他觉得开心的人在一起,好像真地挺好

    小发糕拐过了这个弯儿,默默地接受下来,只是还有一点不明白,便问“那我要不要把眠秋叔叔也叫爹”

    穆悠一怔,别开视线,略委屈道“我、我自然不想,但这最终还得看你爹爹的意思。”

    “哦。”小发糕点点头,彻底懂了。

    卧房里,景晚月听完小发糕的讲述,面色深沉,心中更是触动。

    他没想到这些话竟会从穆悠的口中说出,更加没想到,他最为担心的小发糕的情绪,竟被穆悠三言两语化解了。

    曾经为了他,穆悠可以不惜性命,却仍禁锢于一些执念,而如今,他为了他,把那些执念也完全放下了。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穆悠对他的感情,也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穆悠此时的心境,然而明白只是明白,那样的心境,那样的经历,除了穆悠再无人能真切地体会。

    穆悠原本明明是个只懂蛮横莽撞地硬碰硬,完全不知软化退让为何物的家伙啊。

    突然,小发糕扯了扯景晚月的袖子,仰着头眨巴着眼睛“爹还说如果爹爹和眠秋叔叔在一起,那眠秋叔叔就也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眠秋叔叔肚子里的小宝宝也就跟我的亲弟弟或亲妹妹一样,所以爹爹,我到底要不要把眠秋叔叔也叫爹呀”

    景晚月压下所有波澜,认真答道“你的爹爹只有我和穆悠,以后眠秋叔叔的确也是你很重要的人,却终归不是真正的爹爹,你仍是只叫他叔叔就好。”

    “哦。”持续了很久的事情终于有了确切的结果,小发糕顿时也目露轻松。

    半个月后,三岁半的小发糕正式开蒙,每日定时起床睡觉、学文习武,登时不再是可以随意玩耍的小孩子了。

    又半个月后,乌兹新王储烜橪的使团到来,入住京城官驿,日常起居与朝中活动由礼部及鸿胪寺负责,景晚月带领手下兵士负责安全守卫,忙得脚不沾地,总是早起出门时小发糕还未醒,晚上回到家小发糕已睡。

    同时,司隶衙门转为特别密务司,穆悠身兼禁军卫与密务司双重职责,亦不比景晚月闲多少。

    小发糕倒是几乎时时刻刻跟着穆眠秋了。

    这一日,景晚月趁乌兹使团进宫饮宴,有宫中侍卫看护,暂无需他在旁,便忙中偷闲,准备回家与小发糕一起吃晚饭。

    时近黄昏,走在街上,忽觉身侧风声一紧,他即时戒备,手一抬,指尖夹住一枚冰冷的袖箭。

    袖箭上绑着一张字条。

    他心中疑惑,拆下字条打开一看,脑中“嗡”地一惊,背上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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