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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茶茶·其十九
    这已经不是苏格兰第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了。

    自从加入组织, 亲手杀死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之后,他就偶尔会梦到缠身的冤魂正不断悲哀的嚎鸣,走过的土地一片泥泞,从中伸出的手死死拽住他的脚腕, 徒劳地睁大着那空洞眼睛仿佛在厉声质问着他的心。

    你可曾有片刻庆幸杀死的是素未谋面不曾相识的我们

    倘若你未来的哪一天, 被命令要杀死你过去的友人、亲人、爱人, 你又会如何抉择

    是否会像对待我们一般果断果决冷血

    你真的是正义的那一方吗

    你真的配成为正义的那一方吗

    午夜梦回, 他流着冷汗从梦中短暂清醒, 又逼迫自己闭眼安睡,平静地迎接第三日的朝阳, 以及日复一日往泥潭更深处的沉沦。

    或许是这样的噩梦做多了, 又或许是波本传达的清酒的威胁。

    他又渐渐地开始做起了有关于水无月眠的噩梦。

    时间大多是个糟糕的月夜。

    月色明亮群星璀璨, 少女靠坐在某个墙角,柔和的光线照亮了她的脸庞与身躯,仿佛为她披上一层圣洁的轻纱。她无力地低垂着头颅,阖闭着双眼,总被扎起的长长的黑发此刻像瀑布般披散着蜿蜒而下。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斗篷,胸前插着一朵金色的玫瑰。她将双手优雅地叠放在小腹部, 就连双腿的摆放也显得异常美观。

    光线。背景。人物。

    面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恰到好处, 就仿佛经过大师精心的构图一般。

    苏格兰颤抖着伸出双手, 触碰着她除了冰凉还是冰凉的体表, 已然停止跳动的脉搏宣告着一切已经回天乏术。

    他沉默了许久,才伸出手去触碰那朵金色玫瑰,慢慢地,用生平最为小心翼翼的缓慢速度,将其一点点地从心脏处的伤口中抽出。

    光滑的玫瑰茎看起来经过精心地修剪,但花冠下余留的一点尖刺还是扎破了他的指尖那是如果想在不破坏花冠的前提下就将这朵金色玫瑰取出, 必然需要捏住的位置。

    完整抽出之后,他观察到玫瑰茎上沾染的鲜血已凝固成黑色,让这朵玫瑰看起来意外妖异。他死死将其攥入手心又触电般猛地松开。

    “啊啦。”熟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我还以为会是波本过来呢。”

    从拔枪上膛到回头瞄准,全程只用了不到五秒。

    苏格兰舌头抵住上颚用力咬咬后槽牙,才缓缓地开口“苹果酒,这难道是你做的吗”

    “是的哦。”茶茶笑着说道,“这是由我亲手创造出的美丽作品,大概也会是这辈子最令我满意的作品。”

    他一点都不在意苏格兰正瞄准着他眉心的手枪,径直走到了死去的水无月眠身边,轻轻地撩开了她的刘海,在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亲吻。

    红色的唇印仿佛对所有物的烙印,他满意地欣赏一会,才温柔地为她整理好了弄散的刘海。

    苏格兰“”

    在仔细确认过按照现在他们的站位射击不会命中水无月眠的尸体之后,他扣动扳机的手指就迅速向后一扣,子弹划破空气射向茶茶。

    然后在距离他一段距离时就被种莫名其妙的力量碾碎了。

    “不用那么暴躁啊。”茶茶轻笑着,“毕竟如果不是你们怂恿我珍贵的宝藏来反抗我,或许事情就不至于变成这样了。”

    他说着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哎呀,这样想原来还是你们的错啊。”

    苏格兰“”

    明明茶茶说的尽是歪理,但他居然无言以对。

    在对方并无明显恶意也对目前状况觉得颇为满意的情况下。

    安于现状才是最好的保护伞。

    而他们现在却是在为水无月眠合上这把保护伞,再撕开茶茶为她亲手设置的保护膜,鼓动水无月眠与茶茶之间的对立,隐晦地要求水无月眠尽力解决掉茶茶这个人。

    他不说话,茶茶耸耸肩,也没再说话。

    茶茶再次蹲到水无月眠的身边,拿出匕首哼着歌在她的脸上划出了一道道精致的荆棘纹路,最终组合成一个繁复的植物花纹。

    “你看,她的死亡多么美啊。”

    茶茶抚摸着自己亲手在她脸上雕刻出的花纹,回首微笑着赞美道。

    苏格兰从噩梦中惊醒。

    他睁着眼睛恍惚地盯了几分钟天花板,才下意识地从床垫底下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拨打出唯一一个可以拨打的号码。

    身为noc,他无法与故友们直接联系。

    兄长诸伏高明、萩原研三、松田阵平还有伊达航,拨打他们的电话很可能会招致直觉敏锐的他们的怀疑。所以他唯一能够偶尔拨打出去,用来回忆那些美好的过去的,就只剩下水无月眠换掉后被公安用违法手段接管的手机。

    过了几秒之后,手机中传出了他已经倒背如流的声音

    「您好,这里是水无月,此号码已经停止使用,新号码为,为您造成的不便还请谅解。」

    他听完沉默了好一会,然后又拨出了一次这个号码。

    温和的女声又在他耳边响过一遍。

    苏格兰终于镇定下来,缓缓呼出一口气,清除了这两次的拨出记录。

    他又拿着这只手机思考了一会,在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就不由自主地拨出了录音里提到的那个新号码。

    在他反应过来并且挂断前,这通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苏格兰“”

    那边传来的轻缓的呼吸声持续了几秒“我还以为这个电话这辈子都不会被拨通。”

    “嘘,你不用说话,我对打来电话的究竟是金发的还是黑发的不感兴趣,如果是金发的可能还会影响我心情,所以就麻烦你听我讲吧。”

    “托你们的福,我最终还是没能继续做这个职业,就跑去开了家侦探事务所,处理一下以前同学们解决不了找我委托的案子。不接跟踪工作,也不缺钱,日子过得还不错,如果居酒屋聚餐时能少请几次客就更好了。”

    苏格兰无声地笑了笑。

    “真不知道请客的人要负责点酒点菜这个规定是哪个家伙定的,我每次问那个混蛋墨镜今天想吃些什么,他就摘下墨镜给我甩个只可意会的眼神。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今天想吃什么喝什么上一次说男人聚会喝金灿灿的啤酒才是浪漫,上上一次又说只有烈酒才够劲的家伙果然不可理喻。”

    “还有,男人聚会也太失礼了吧好歹我对外貌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温和的女声在电话那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漫无边际的话题让苏格兰嘴角扬起的笑容未曾停止过。

    但是,她叙述的也不只有开心的事情。

    “之前那个笨蛋,拆弹的时候没穿防护服。”她没有说那个笨蛋是谁,但苏格兰立刻就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嘴角的笑容不自觉消失了,“虽然很想报喜不报忧,但感觉这样也不太好,所以还是过来告诉你们一声。”

    “已经是快一年前的事情了,本来那个炸弹都停止计时,结果不知道怎么地又开始了跳动,差点就把还在旁边打电话的某位大笨蛋炸个尸骨无存,幸好最后炸弹不知怎么的因故障停止,才保下了一条命来。”

    她平静地宣布“那个炸弹犯依然在逃,我一定会把他揪出来的。”

    苏格兰依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有点冷。

    “唔,和你们说了这么多,现在的时间也非常晚了,今天我们的聊天就到这里吧。总之,这个联络的手机我拜托熟人用了点小手段,基本上是无法追踪到具体位置的。你们如果实在觉得想念我或者其他人,可以打电话过来。”

    “当然,我不一定会有时间接,侦探工作有时候可是很忙的。”

    她的呼吸声停顿了几秒

    “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那边主动挂断了电话。

    苏格兰握紧手机,维持着这个姿势几分钟之后,才将手机塞回了床垫下面。

    他深呼吸数次才平复好心情,维持住正常的表情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准备吹吹风清醒一下。

    在从床边走到窗边的那一小段路中,他无法抑制地回忆起了他、他们与水无月眠的初遇。

    娇小脆弱的少女穿着制服安静地站在鬼冢教官旁边,那看起来就通不过体检的样子,让班级里的某些人蠢蠢欲动。

    教官很公事公办地表示这位是因为特殊身份才被上级允许入学的特招生。

    骚动更明显了。

    少女感受到周围萦绕着的不善气氛,慢慢地抬起头,那双美丽的偏金色的琥珀瞳平淡地瞥过在场的所有人,像是在估计着什么。

    然后她慢条斯理地把左手的袖子卷到了肘部。

    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单手就能将所有人都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被像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子揉着手腕问“还要再打一次吗”的情景,大概会被那一届的所有人深深刻进心底。

    诸伏景光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推开窗往外面看去。

    他这个房间位置一般,窗户对着后面的断崖,所以会有比较强烈的风吹进来。他下午的时候试着欣赏过了,从这里远眺就可以看到远处姹紫嫣红的花田。

    不过现在的时间毕竟是深夜,看不到什么也是理所当然的

    苏格兰“”

    他瞳孔地震地看着在后门处不断扫射着的两道射线,再探出一点身子倚靠着铁质护栏,机械地转过头看向玫瑰园,又看到了夜光玫瑰们骚动着、犹如在狂欢般的狩猎。

    短暂地沉默后,他终于学会了接受现实。

    苏格兰心如止水地关上窗户,古井无波地躺回床上,强迫自己先忘掉刚刚看到的全部事情,然后闭上了眼睛。

    找个时间和波本好好谈谈吧。

    作者有话要说  青梅苏格兰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欲言又止。

    闺蜜苏格兰忘了说啥。

    vv健忘症滚出noc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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