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万物无声。
本在静静燃烧的烛火忽然晃了晃。
“跳窗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元无炁合上手中书册,看着站立在身前的最光阴。
“我不想惊动他。”
元无炁明白最光阴口中的他是谁,但他既然料到了最光阴会来找他,自然会做下防范,“就算你发出巨大的声响,今夜,谁也惊动不了。”
“你做了什么”最光阴双眼微眯。
“你来找我,应不是要问我这个。”元无炁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至于你想问的,我只能说,并无任何关联。我是我,他是他,是不同的两个存在。”
“你,并不属于这里。”
“是啊,我注定要回到属于我的时间线上,所以,不要与我有过多的交集。”
“你是为我而来。”最光阴说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我来取一样东西,可惜时间不对。”元无炁有些遗憾地说道。他也是在见到了最光阴后才知晓,他所需要的的东西,并不在最光阴身上,而是在他的那颗时之心上。
“嗯”
“我对你们无害,也不会危害这个世界。”明了最光阴的顾忌,元无炁做下承诺。
最光阴深深地看了元无炁一眼,转身离开,当然,这回是走门。
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谁也不知明天与意外哪个最先来到。
元无炁知晓真正的时机尚未到来,也不打算在一个地方空等着,带着时臾游历苦境山河。
这一日,元无炁带着时臾来到江南地界,准备一览江南的柔与美,却意外地见到了面色有些憔悴的九千胜。
“九千胜。”元无炁眼底闪过一道光芒,他在九千胜的身上看到了一条名为死亡的线。
“是先生,抱歉,我现在有急事要处理,怕是无法”
“因为最光阴。”元无炁出言打断,“与其这样毫无目标地找寻所谓的证据,不如想想,他所接触的人,有谁对他抱有敌意,或者换一个思路,对方真正的目标,真的是最光阴吗”
“你的意思是”九千胜心中一颤,心底一个极为不愿相信的念头逐渐升起。
“若我所料不差,最光阴此时怕是已不再他该在的地方了。”
“什么”九千胜心中一惊,急忙离去。
“师尊怎会知晓那位前辈的朋友出事了”时臾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因为为师本就是为他而来。”
“啊”
九千胜从文熙载口中得知最光阴被暴雨心奴带走,心中的不安逐渐加重,他已经猜到,最光阴会有此劫,是因为他。
风呼呼,吹着迷眼恍眼。
无数人马回环,层层叠叠,构布成荒野上的一幕,最腥狂、最残怖的十八地狱阵。
一个人,两口刀,冲锋在无尽的杀海人墙,如破浪的鲨、杀群的虎,威赫战姿,逼破阵法,来到阵眼。
“暴雨心奴”
“这十八地狱阵,从没人,能闯进阵法中心。你确实不负刀神封号,不过,你那对,蓄满力量的绮罗耳,却是在阵法毒烟染布下,失灵了。”暴雨心奴眯着双眼看着九千胜。
九千胜越是关心最光阴,他就越加的疯狂
而立此地不远处的高峰之上,元无炁带着时臾关注着战场上的一切。
时臾不明白地看着自家师尊,他相信只要元无炁出手,九千胜与最光阴都能平安无事。
“在想什么”元无炁突然开口问道。
“没什么。”时臾摇头道。
“为师要离开了。”元无炁视线扫过时臾,轻缓地道了一句。
时臾有些心慌地看着元无炁,“师尊”
“最光阴。”九千胜忧心忡忡地看着最光阴,他知道,暴雨心奴会针对他,乃是因为自己,而这一切,皆是暴雨心奴的阴谋算计。
“你,为何要来”最光阴看着九千胜,他知道九千胜会来,不需要任何理由,但他却不希望他来。
“暴雨”九千胜没有回答最光阴的问题,在看到最光阴狼狈凄惨的样子时,他心中的怒意再难压抑。
“哈哈哈哈怒吧得不到你的笑容,那你的怒气,我也甘之如饴来吧哈哈来吧”暴雨心奴疯狂地看着九千胜,他越是怒,他就越加的兴奋。手中战镰挥舞,攻向九千胜。
耳边早已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擂催的心音却似要冲破耳膜,让九千胜的双耳疼痛无比,丝丝殷红血液不断流出。隐忍着双耳带来的疼痛,九千胜身上战意不减反增,因为他知道,此刻倒下,将是两个人的终点。他死,也要为挚友杀出生路。
兵器交接,发出阵阵裂耳声响,闪现道道火光。
“为师之前就说了,是为他而来,如今,也将到最后时刻了。”元无炁声音轻缓地说道。
“师尊不能为弟子留下吗”时臾低着脑袋,他与元无炁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从未想过他们会有分开的一日,他不接受,也不想接受。
“无法做到的事,应承了,也无意义。”
“可是可是弟子不想离开师尊。”在元无炁说要离开的时候,时臾莫名的有一种感觉,此回分别,他与元无炁怕是再无相见之机。
一刀刀,快速迅猛、残暴无情。
九千胜的身上早已血迹斑斑,体力精力皆已到达极限,反观暴雨心奴,有邪术护身,根本难伤分毫。
暴雨心奴看着疲惫不堪的九千胜,唇角泛起一抹邪笑“你虽勇战又如何我的邪术与命格,是你永远,跨不过的高墙”
暴雨心奴手中的战镰穿透九千胜的身体,从伤口中流出的鲜血在地上汇聚成一条小小的细流,体力精力早已耗尽的九千胜单膝跪在地上,手中双刀插入地面,支撑着他疲惫不堪的身体。
暴雨心奴拔出战镰,双手缓慢抚上他的双耳,动作轻柔而珍惜“你终究要有东西,留给我留给我哈哈哈哈”
既然得不到,那就直接毁去
暴雨心奴突然加大手中的力道,竟是硬生生地将九千胜的双耳给拔了下来。
失去双耳的瞬间,九千胜眼前视线不断模糊,最后漆黑一片,握刀的双手逐渐失去气力,双刀落地的同时,九千胜也随之倒地。
“九千胜啊”眼见九千胜死在自己面前,最光阴无法压抑心中悲痛,强行挣脱束缚,飞奔到九千胜身边,将他抱在怀中,往十八地狱阵外跑去,“我不会让你死不会让你死”
“想走不可能就算是黄泉,我也不会让你们共路九千胜,注定魂飞魄散而亡”暴雨心奴疯狂地攻击最光阴。
而最光阴好似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不断加重的伤势,紧紧抱着九千胜,他如今唯一的念头,就是让九千胜活着,不论付出何种代价
“我不可能让你们共路”暴雨心奴眼中越见疯狂,手中战镰高举,准备发动最后一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风龙铺天盖地,袭卷破碎的战圈,沙尘飞扬之间,九千胜与最光阴,已不见踪影。
“杜舞雩这就是你的仁心吗啊”暴雨心奴看着空无一人的战场,大叫一声,四周再起无数惊爆声响
元无炁看着那从视野中消失的身影,“时臾,你是我坐下第一弟子,也是唯一弟子,这是你我之间的缘分,然这份缘能维持到什么时候,为师不知道,也无法去强求。”
“为什么”时臾不明白。
“时间让你我结缘,时间到了,这缘分自也结束了。”
“那”时臾抬起头看着元无炁,眼中带着期翼,“我与师尊的缘分真的只到此了吗”
“等吧。若你我之间还有缘分,自会再见。”元无炁终究没有说出那最残忍的言辞。
最光阴抱着九千胜的身躯急急而奔,在殊离山下不断徘徊,却是怎么也寻不到回去的路。
元无炁知道,并非最光阴寻不到回去的路,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最光阴。”元无炁拦下宛如一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的最光阴,“时间不多了,可愿听我一言”
“你”看着元无炁,最光阴焦躁的心逐渐平静。
“其实,你也明白,要救他并不一定要回时间城。”
“我的时之心。”
“然而,失了时之心,死的就是你。”
“我不会死。”
“这世间没人不会死,不过是时间未到罢了。好了,时间浪费的有点多,我们直入主题吧。”他明白时间城主拦下最光阴的用意,不论最终的结果能否改变,他都该试一试,也不枉他来此一遭。
不再多言,元无炁手中如意舜化莲台,一道光华落在最光阴身上,不等最光阴明白这是这么一回事,眼前视线一阵模糊,意识瞬间进入黑暗之中。
“岁月流光,穿过无尽的时间长河,行至彼端,转因果轮回,变苍海沧田。”
一股玄奥的力量落在最光阴身上,一颗跳动的时之心缓缓脱离最光阴之身,悬于半空。莲台中散落点点光芒,穿过时之心,带回点点玄妙之力,化为一颗苍灰色的珠子,同时,一片莲瓣融入最光阴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