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翠环山玉波池,看着满池长势喜人的白莲,元无炁心情也十分的好。伸手轻触离自己最近的一株白莲,“阿爹前往中阴界尚未回来,也不知情况如何了。可惜,我如今的状态并不适合进入中阴界。不过,以阿爹的气运,当是无碍。嗯”元无炁忽有所感,抬首望天,“风云变化,世事更迭,胤天皇朝的气数原来,已走到这般地步了吗”
这苦境中,最不缺的便是势力更迭,朝代更换。
元无炁转动手中如意,他明白自己留存于世的时间不多了,然而那最后三人身上的炁,却是不同于他人,若不然也不会拖延至此。
“此三人命格特殊,运势相连,无法择一而取,需三人同时进行,嗯人魂意识将醒,属于你我的时间不多了。”
“本就是赚来的时间,怎么舍不得吗”一声轻笑,一道红影出现在元无炁身侧。
“无所谓的舍与不舍”元无炁顿了一顿,最后叹道,“罢了,这本也是你我之愿,如此便好。”
“意识虽醒,但本尊却不会那么快醒来。时间已然不多,不打算去见见他吗”人魂意识的沉眠,才有天地双魂完全独立的意识,如今人魂意识苏醒,他们回归本体后,将不复存在。
元无炁明白红衣人的意思,但,“我与他因时结缘,因时断缘,再见已无意义,更何况,就算要见,也不会是我,就是不知,那人会如何做。”
“他是你的弟子,也只能是你的弟子,你觉得他会如何做”
“那就留存一份念想吧。”
“可真绝情。”
“本就无情,何来绝情我该走了。”
“说再会,似乎并不适合我们,那就,期待你的回归吧。”红衣人说完转瞬离去。
元无炁收敛脸上笑意,静默无声地看着玉波池中的白莲,最后溢出一声轻叹,转身离去。
“啊,你问我恨你吗不,我不恨你,只是希望从来不曾遇见你。”
元无炁来到胤天皇朝的时候,正好听到槐破梦离去时说的话。为情所苦,为情所累,为情所伤,元无炁虽不明其中因果,却也能从两人之间弥漫的痛苦氛围中感知一二。
“看来我今日来的并不是时候。”
突兀的声响惊醒驺山棋一,心中不断蔓延的痛在这一瞬收敛,全数掩埋在冰冷无情的外表下。
“你是谁”驺山棋一警惕地看着元无炁,就算她之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但胤天皇朝的守备也非虚设,更不用说避过她的阴军。
“这不重要。”元无炁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安置在一旁的躺椅,伸手轻抚躺椅上铺着的白狐裘,触感柔软顺滑,“你的过去,我并不感兴趣,也没兴趣了解。但从现在开始,你的一举一动将决定你之未来。”转身坐下,一双眸似笑非笑地看着驺山棋一。
“我之未来”驺山棋一神色冷然地看着元无炁,若是往常,她早就毫不客气地招呼上去,但她之前心底产生了一丝迷惘,虽然只有一瞬,却也让她看不清自己的未来。“将一个未知的危险安放在身边,你觉得可能吗”
“可我并不是来征求你的同意的,我只是来告知你一声。而且,若我真的想做些什么,你怕是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那我是否要感谢你的手下留情。”
“何必动怒呢将一切摆在明面上,你还能深思熟虑的去想接下来的每一步该如何走。”元无炁起身走到驺山棋一身旁,“你是一名智者,要想明白我所言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应当不难。我期待你的表现,毕竟那是你的未来。当然了,若你选择死途,我也不会阻止。因为你的生死,并不影响我想要的东西。”
“嗯”
“我想,我们很快就能再见。”话音未落,元无炁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驺山棋一眉目清冷,手中握着的长命灯,灯火闪动,昭示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
元无炁离开胤天皇朝后,原本要去追槐破梦的脚步顿了顿,回首望向雄伟壮阔的皇城,终是隐了身形,回返皇朝。
空旷的大殿上,肃静无声,一人独坐高位,诸多算计,终于得偿所愿,心中却无一丝欢喜。
飘散的思绪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抹冷然爬上姣好的面容。
就在此时,一道清朗诗韵传入肃寂无声的大殿,随着一阵莲香袭入,一道谪仙身影逐渐映入驺山棋一的眼中。
“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脑中真书藏万卷,掌握文武半边天。”素还真在皇座下方站定,看着高高在上的女子,“驺山棋一。”
驺山棋一缓缓抬眼,看着从中阴界安然归来的素还真,长命灯灯火闪动,一丝杀意若有若无地弥漫开来。轻笑一声,驺山棋一走下皇坐,“素还真,恭喜你自中阴界平安归来了。”
“素某亦要恭喜你,胤天皇朝似乎尽囊在握。”
“哈,皇朝之事说多了只是伤感。你可知自你入中阴界,我便日日悬心不已,甚至还透过天佛原乡表达吾之挂怀。但可惜,高高在上的清香白莲似乎并不领情。”
“中阴界人生地疏,我身入其境,亦颇多受制。回到苦境方知阁下这段时间以来之关切,素某自知怠慢,故甫回来,便前来三谢之。一谢皇朝这段时间引兵七行宫,二谢对叶小钗等人诸多照顾,三谢嘛三谢阁下对素某斩除阴兵一事,概不追究。”
想到自己的阴兵之源被断,驺山棋一的情绪稍显几分波动,随后突然感叹一声“唉,只叹你我之间识少交浅,又有一名无计从中挑拨。若我知你将我视之为祸,不惜冒险下中阴界,只为砍除那无用的阴军之源,那我大可将阴军双手奉上,以示咱们两人合作的无限可能。可惜,你原可免去这趟中阴界之牺牲,现在却因双方疏于沟通而有所抱憾了。”
中阴界之行,诸多牺牲是素还真心中之憾,言语交锋亦是心理交战,不仅是与对方,更是和自己。
“素某之抱憾,非三言两语可道尽。此回前来,便是在阻止双方遗憾扩大,请将花非花下落告知,或许在对付厉一事之上,我们或许还有合作的契机。”
“素还真,合作的契机已过了。现在事已成定局,那么花非花的生死,是吾棋一的一道保命符,亦是叶小钗与你之间的一根暗刺,好好享受这种感觉吧”
“原想共同对付厉族,或许是你弥补罪愆的机会,但现在看来,纵你一回,只是让更多不平之人饮恨埋骨”
“哈,局终大笑之人是谁,犹在未定之天。你素还真有何资格定吾棋一之罪”
“究你之罪不论资格,只论先后。若你当真问心无愧,那不妨就由浮光海市之恩怨为始,三天后,无计先生在浮光岸,倾鼓一会”
“素还真亦好,无计亦好,驺山棋一皆无所惧只是,在皇朝攻克三教,甚至古武族倾危时,皆不见无计出面扭转乾坤。时至今日,他又有何能为能与吾对垒”
“此一时,彼一时也。失去阴军之助的驺山棋一,与再造而出的无计先生,一盈一竭,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很好,那我便静待三天后,浮光岸之会来到届时,我定要好好与我这名好友叙旧”
“无计为你精研了一套沥邪鼓律,好好期待吧,请。”素还真说完转身离去。
“哼,无计先生,这世上还有真正的无计吗”驺山棋一冷哼一声,眼带寒芒。
素还真离开皇朝后,没多久就遇到了坐于树林中的元无炁。
看着似乎有些不同的元无炁,素还真眼底带着几分思虑,上前道“阿元这是在等为父”
“嗯。”元无炁微微点头,先是看了素还真一眼,随后转向看着远处的皇朝,“阿爹可否留驺山棋一一命”
“为何你与驺山棋一应无交集。”刚说完,素还真像是想到了什么,了然道,“她身上有你所需之物。”
“是。”元无炁轻声一叹,收回目光,对上素还真的眼睛,“她是生是死,并不影响我从她身上取得我所需之物。但,一饮一啄自有因果,我取物是因,她若死了,为还此因,我就只能将其救活。如此一来,却是与阿爹欲行之事相左了。”
“嗯”
“我并非为她求情或是开脱,她犯下的罪孽,该还的还是要还,以死谢罪,无可厚非。只是”
“你的意思,为父明白。”素还真神色虽是平静,但藏在衣袖下的手却是紧紧握着,驺山棋一罪孽深重,如何能饶
“阿爹”元无炁伸手握住素还真紧握的手,感知着素还真此刻的心情,“我虽没有直言为她求情,但所言之事,已是在为她求情,让爹亲陷入两难之地,是孩儿的不是。”
“你本可以悄无声息地做这些,为何”素还真心绪平复下来后,便发觉,元无炁今日之举纯属多余。
“阿爹可知槐破梦命火将息”
“怎会”素还真心中一惊。
“这是他动用四弦之力所要付出的代价,可以算是一种交易,也是一种因果。这样的情况,我虽能救,却不值的。”元无炁说到后面微微摇头。
因果缔结,是一种天道法则,槐破梦所损耗的命火归属于天,他死后,怕是连轮回都入不了。元无炁即便有能力救,也不会为了一个外人而损害自身。
“他也是你的目标”
“是。驺山棋一、槐破梦、殊十二,这三人是我最后的目标,但因某种原因,我无法一一取得,必须三人同时,这就导致了,驺山棋一若死,槐破梦也就救不回来了。”
“这”
“因与果,始于一人之身,本也该终于一人之身,但这三人情况特殊,也正因如此,我才能一救槐破梦。”元无炁眼带歉意地看着素还真,“这本是我之事,结果却是让爹亲为难了。”
素还真心里清楚,他若要救驺山棋一,一点也不难。可现在,诸多的解释,都只为一个目的,“为何”
两次为何,却是两种不同的心情。
为何为何哪来的那么多原因呢元无炁垂下眼睑。
“因为,这是最为简单的方法。”元无炁抬眸对上素还真的视线,“只要阿爹不杀驺山棋一,我就无需费心思去救她,这就是我来找阿爹的原因。然而究其根本,是因为我这一魂,并不在意天下苍生如何。生也好,死也罢,不过一种轮回,何必去在意”
“你”
“阿爹不是察觉到了吗我与以往不同。”元无炁起身,周身气息瞬间转冷,“这才是我这一魂该有的状态,地魂执掌时间造化,这样的能力不容他有情,也只有这样,才能做到一视同仁。但因为你,他有了情,在处事上,多少带了一些感情在里面,也正因此,在这最后一刻,天道出了一个难题给他。他的情因你而起,也将因你而终,只要你一句话。”
“拒绝吗”
“是。”
“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是吗”
“三魂七魄,人世历练,只为成为真正的人。但人魂有损,七情六欲皆失,百年光阴,全然虚度。人魂散,其他魂魄也会尽数散离,这是我要付出的代价。为了修复人魂,这才有了其他魂魄的人生。三魂七魄虽是各自为主,但却记忆相通,情感相连。而成为素续缘的那段时光,是一切情感的起始。那段时期的我,既是元无炁,也是素续缘,恨你为真,爱你,亦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