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爷爷现在压力好大。
虽然镜头不多,大多数时候站着撑伞就行,但也需要拍摄温温柔柔地抱着小孙女的画面。
小姑娘是灯光师贡献的小女儿。
小姑娘软乎乎的,眼睛懵懵的,隋爷爷一抱她,她就满脸的宝宝害怕。
和小时候的敬敬不一样。
隋爷爷没和这样的小孩子接触过,他抱着小姑娘,大眼瞪小眼,镜头在拍他们的侧脸。
他有些僵硬,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被姓朴的小子骗。
但是钱奶奶可可爱爱地守在一边,小迷妹一样双手托腮,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隋爷爷就觉得自己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毕竟,被老伴崇拜,谁不想要呢。
潘敬也不时夸他几句“爷爷真棒爷爷年轻时肯定是大帅哥”
小甜话一堆一堆的。
回家的路上,钱奶奶还笑嘻嘻的,小声说“镜头对着你的时候,感觉我老头是个大明星。”
怎么办呢。隋爷爷只能痛苦又甜蜜地坚持了。
谁让自家的女孩们太可爱了呢,自己作为一家之主吃点苦也是应该的。
除了隋爷爷有些艰难,其他演员都还不错。
卫家望演阳光青年得心应手,宛凝的可爱女主角也没有问题,拍摄很顺畅。
但是拍摄时间长了,中途,卫家望想他的猫了。
猫放在寄养的店里,生活的很滋润,但是他担心时间长了,猫就不记得他了。
卫家望一出镜头就唧唧歪歪,想他的猫,非常烦人。
他有时候可怜巴巴地蹲在地上,拿着手机和寄养中心视频,看自己的猫猫。
猫猫自顾自睡觉、吃粮、埋便便,不理他,这让他更加难受了。
他的猫,陪了他好多年了。
卫家望甚至不想打自己喜欢的游戏了,看起来马上就要得心理疾病的样子。
潘敬给了他一天假“明天没你的戏,去看看猫吧。”
卫家望兴高采烈地走了。
回来的时候,他心情好多了,还带了一袋猫粮。
他实话实说“猫粮放身边,就感觉它们在我身边一样。”
最离谱的是,他还用小袋子装了猫砂,放在房间里。
明明没有猫,他的房间里仍然摆着猫砂和猫粮,像是什么神秘的仪式。
潘敬忍了忍,没有骂他。
大家都有压力,排解压力的方法奇怪点,也不算什么。
宛凝还好,状态还可以,只是压力大了,她就想吃甜食,经纪人看着她,不让她多吃。
还有两个单元剧,拍完就能正式休息了。
马上就是潘敬的戏份了。
她戏份不多,但是很重要。如果演得好,就是大泪点。
为了自己的这几场戏,潘敬早就开始背台词了。
她把剧本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将场景和所有人的台词都烂熟于心。
有些刚进公司的新员工,还有一些剧组招来的人员,并不了解潘敬,只知道她是老板。听到她还有戏份,都有些惊讶。
“老板还演戏啊”有个小演员轻声疑惑。
另一个小演员经验丰富“有的,之前有个老板,赚了大钱,专门请了当时的选美冠军,还有武打明星,陪他拍片子。那部片子在他们内部放映了,特别辣眼睛。老板在他的电影里左拥右抱,剑法还天下第一。员工真的一边恶心一边鼓掌叫好。”
“当时有拉得下脸的,给那个老板真情实感写小作文夸奖,最后年终奖特别多。”
“我之前见过一个老板也喜欢演戏,”一个道具组的员工说“特别是和女演员有什么身体接触的戏,那个老板就更爱演了,还要求导演给他加吻戏”
冯邑路过,听到他们聊天,忍不住笑骂他们“你们老板能占谁便宜啊”
冯邑有些骄傲“她可是我们那一届最好的那一个演员”
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失偏颇,他摇了摇头,纠正了说辞“不止是我们那一届,她是现在圈里同年龄段最好的,可能比很多老演员都强。”
那几个员工不太信,怎么可能呢
虽然老板开的是文娱公司,也是从艺术学校毕业的,但也不代表老板很擅长演戏吧
他们心里充满好奇,期待着潘敬演戏时去旁观。
朴信昨天想了想,为了展示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的绝望,他想用更加真实的方式。
“这一幕是角色失去了生活的信心,”朴信解释“如果镜头直拍的话,肯定可以,但我想用旁观的角度。”
“我想加一段,用监控器的方式。”
潘敬听着,觉得可以。
为了不影响市民的正常出行,他们凌晨就出发了,想在大家上班前把这段戏拍完。
现在太阳还未升起,光线昏暗,他们到了一个大桥上。
道具组到的更早,冯邑和道具组一起摸黑就来了。他们提前和有关管理部门打了申请,在合适的位置安装了三个临时监控器。
道具组很辛苦,潘敬他们来的时候,专门为他们买了热腾腾的早餐。
朴信和演员们把早餐一份份送到了道具组成员的手里“辛苦了。”
然后,道具组的人坐在路边,安心地吃早饭,看其他同事忙碌。
潘敬穿了一条皱皱巴巴的灰色长裙,化妆师给她调整头发。
要乱,乱得像好久没睡过觉,又漫无目的走了很久那中。
不能涂口红,不要眼影。
虽然使用监控器拍的,距离远,像素不太好,但为了更加细节一些,化妆师又给潘敬的皮肤上了一层偏暗沉的粉底。
准备妥当后,化妆师点了点头,潘敬站在了桥边。
监控器的录像直接反馈在朴信面前的电脑上。
他看了看画面,大声给潘敬指出一条线路“沿着桥边那条路沿石大概二十厘米左右”
因为距离远,潘敬听不到这边的声音,他们用了对讲机。
她旁边有员工拿着对讲机,接听朴导的指示,然后再告诉潘敬。
潘敬看了看线路,没问题。
她酝酿了下情绪,闭上眼,感受晨间的些微凉气。
潘敬需要极致的悲痛。
她有过。
很久之前,一个老人躺在病床上,用干枯的手抚摸她的头。
这永远是她的不可触碰。
只是想了想,她的眼睛里就蕴了泪。
朴信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过来“开始”
潘敬没有迟疑,径直沿着朴信说的路线向前跑。
她跑得不快,跌跌撞撞,似乎没有目标。
灰扑扑的棉质长裙挂在她的身体上,跑动间,裙摆微微的摆动,一点都不飘逸,带着浓重的滞涩感。
她沿着那条线路,但是跑得歪歪斜斜,像被风吹过的枯草,没有生命力。
到了桥的最高处,她停下来,似乎在迟钝地思考些什么。
然后扭头看了下桥外的河水,她终于有了目标,动作都变得兴奋起来。
她飞快跑到桥边,双手攀在栏杆上,手脚并用地想要越过那扇栏杆。
朴信眼睛盯在屏幕上,态度严肃“看时间,救援上,三二”
在他们没注意的地方,大桥的另一侧,一个环卫工人向这边看了过来,疑惑地看着这群人。
为什么这群人站在一边,桥那里只有一个女人
他好奇着,却看到那个女人爬上了栏杆。
来不及多想,环卫工人扔下手里的扫帚,撒腿狂奔过去。
剧组安排的演员,扮演路人救援,正准备跑过去,身后就跑过去一个人,快得让人拦不住。
潘敬也没出注意到,她沉浸在一个悲痛的母亲的情绪里,一心想越过栏杆,去陪伴自己的孩子。
环卫工人跑到了,潘敬的身体已经架在了栏杆上。
环卫工人一着急,没有多说话,直接上手,拽着潘敬的衣服,就把她拽下来,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潘敬一晃神,就一屁股墩儿墩在了地上,尾巴骨火辣辣的疼。
她忍着疼想,这个演员很卖力,劲还挺大的。
小伙子不错,可以加鸡腿。
但她还在拍,就没抬头看。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就哭了起来。
这一幕被被人演了,演的还不错。扮演救援的演员就没过去,揣着手远远看着。
潘敬在哭,环卫工人沉默地站在她身边,一只手还牢牢抓着她的衣领
可以了,朴信松了口气“卡”
大家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
潘敬也抬起了头,看向身边自己觉得不错的演员。
演员怎么变了
还穿了环卫的工作服
潘敬挺茫然“还给你借衣服了”
环卫工人更茫然“你咋不哭了”
他们两个面面相顾,彼此震惊。
冯邑小跑了过来“谢谢大叔,我们这边没事。”
冯邑真诚地道歉,解释了一下。
环卫大叔松了口气,嘀嘀咕咕“还以为真跳河呢”
大叔没说别的,摆摆手就往自己的环卫车那里走。
潘敬从助理手里拿了一份早餐,追上去给大叔“大叔,大叔,真是麻烦您了。”
大叔接过早餐,没吃“我得先扫地,待会就检查了。”
潘敬小时候听老王讲过自己扫大街的工作经历,到点了是有检查的,如果地上有明显的垃圾,就是不合格,会扣钱。
早上大叔为了救她,确实耽误了一会儿功夫。
潘敬有点心疼他,感觉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老王。
“大叔,您别急,我们给你钱,不怕扣钱。慢慢做就好,别着急,先吃饭吧。”
大叔摇了摇头“那也得先干活。”
他朴实地解释“找个工作不容易。”
他拿起了自己的扫帚,开始工作。
这可太对不起人家了。
大叔已经开始打扫了,剧组的大家有点不好意思。
朴信看了看大家“那个镜头过了,上午没啥事了。”
那个应该扮演救援的人的小伙子捋起袖子“大叔把我的工作做了,那我帮大叔也做点活吧。”
潘敬也扎起头发袖子,利落地开始弯腰捡垃圾“我也没什么事了。”
不强求,大家有事的就去忙,困了的就回家补个觉。没事做的,就来帮大叔捡一捡地上明显的垃圾。
朴信对着电脑看片子,潘敬带着几个员工帮大叔。
摄影师觉得挺有意义的,感叹了一声“就和我小时候班里组织的活动似的。”
他觉得现在这家公司的氛围真是好极了。
确实薪酬在行业内不算顶尖,但大家都是真心实意的好人,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演员和工作人员也没有地位高低,不像他之前待过的剧组,有些明星要求工作人员跪着打光,化妆间有点不干净,就要求辞退保洁阿姨。
这里工作起来很舒心。
最好的工作是工资又高,还舒服那中。如果只能选一样,他选舒心的。
摄影师很珍惜现在的工作机会,甚至想在这里工作到退休。
趁大家不注意,他悄咪咪拿起来相机,拍了照片。
在上班高峰前,大家终于把大叔的这条街都清理好了。
大叔挺高兴,觉得手里的这份早餐都有点烫手,他很不好意思“帮我干活,我还白拿了你们的东西”
大家笑呵呵的,没说其他的,和大叔合了个影,就告别了。
每个单位都有年鉴,记录着公司本年度发生的一些值得纪念的事情。
得奖了,要记录一下;赚钱了,要记录一下;项目完成了,记录一下。
潘敬觉得,其实,今天的事情,也可以记录一下。
这一点点小事,就是他们和别人不同的地方。
后续回了拍摄基地,即将开始拍摄常规镜头。
到了潘敬的镜头时,剧组没事的人都想过来看看,毕竟好多人没见过老板拍戏呢。
他们想看看老板是不是真的有冯邑吹的那么好。
潘敬提前和朴信商量过,针对应该怎么演正常人装疯,他们研究出来一个度。
大概就是疯癫里有一丝清醒,但又不是真的清醒。
这个度和没说一样。
但潘敬心里有数。
一个丧子母亲肯定不能和未婚女孩一样。
化妆师有些担心“画真实点,肯定不好看。”
很多女明星很介意不好看,即使扮演难民,也要妆容精致。
但潘敬不介意“真实就够了。”
那就行了,化妆师严格地化了切合实际的妆容。
两颊略微凹陷,眼皮垂下,目光无神,唇角暗沉,充斥着一股沉沉死气。
潘敬坐在一个亭子里,调整了一下坐姿,找到了一个角度。然后她微微仰头,痴痴呆呆看着眼前的空地,眼神空洞无物。
衣服上都是褶皱和灰尘。
全身都是故事。
这会儿,完全看不出她还是个年轻的女孩。
冯邑如果不是亲眼看着她化妆,简直不敢认。
潘敬一进入状态,周围的人都被她情绪传染了。
冯邑体验过和潘敬对戏,知道那中心悸。
这会儿功夫,冯邑鼻子有点酸。
但他还是忍不住心里那股子骄傲劲。
冯邑假装若无其事地吸了吸鼻子,小声对周围说“看,我就说她特别棒吧。”
确实,新来的员工和小演员们心服口服。
“我给影后当过背景板,”小演员轻声说“可能我见识少,但真的,我觉得,影后不如敬姐”
冯邑没见过影后,但他打心眼里觉得,小演员说得可太对了。
冯邑与有荣焉,大着胆子决定以权谋私一把,给小演员中午加个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