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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替你上药
    一旁的谢玄濯低着头来回绞着手指, 脸上的神色又变成了痴傻的模样。

    女人发间名贵的珠宝钗镮反射着刺眼的光,她脸上柔媚的笑模样,在看见明净翡后立马消失殆尽。

    实在是少女的容貌太过耀眼, 明明只是随意的坐姿,脸上还带着疲惫与虚弱, 但偏偏显出白瓷精致易碎的美感来。

    绝世的祸水或许就是这个样子,清丽淡雅的容貌下,媚眼迷离, 蹙眉淡笑便能勾人心魄。

    “五殿下, 这个坤泽是谁啊”女人皱着眉指着明净翡,“你不要趁着五殿下有疾, 便趁机爬她的床, 赶快给我下来。”

    明净翡不但充耳不闻,而且还刻意换了个姿势, 单手撑头, 笑意盈盈地望着谢玄濯。

    她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谢玄濯的青梅竹马,云家小姐云忆绵“大驾光临”。

    她就这么静静看着这一幕, 忽然觉得很是有趣,少近女色的谢玄濯好像一直以来, 都深受各个坤泽的喜爱。

    她真不明白, 怎么就有人那么愿意去贴谢玄濯那张天生的冷脸呢。

    “五殿下,我托陈大人送给你的香囊呢”

    香囊谢玄濯想了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这个东西,好像已经掉在了那家饭馆里。

    “啊,不在了吗”云忆绵的声音很甜,“没关系, 我又做了一对,你拿上。”

    说完话,她便把一个精致的香囊放到了谢玄濯手心。

    明净翡轻轻撑着身子,望着谢玄濯。

    前世,自己可是死在云忆绵和谢玄濯的婚礼当天呢,就是没想到这两人竟然前缘再续得这么快。

    谢玄濯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她刚一回来便得知了姐姐去世的消息,而上燮竟然这么快又送了人过来和亲,生怕草原人有任何不满。

    由此可见,上燮的军事实力衰退到了何等地步。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被明净翡娇滴滴的声音喊回了神,谢玄濯才发现她只穿着宽大的衣袍下床来了。

    更要命的是,少女走到自己身边,如葱白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抓住自己的衣服,略带着哭腔说道

    “殿下,不是说好亲手喂奴家喝汤的吗怎么去了这么久,一回来还带着些不三不四的人呢”

    委屈的语气配上羽毛般的声线,轻轻拂在人心上,谢玄濯呼吸一窒,好巧不巧地是,明净翡还刻意拉开了衣领,引得她低头瞥见无限美妙的风光。

    “你自己喝喝,”谢玄濯发现自从在山洞里与明净翡相处过后,她就再也无法对少女的一切无动于衷。

    “不是你喂我吗”明净翡了然于谢玄濯的不平静,却乐得看她又要装傻又要禁欲的纠结模样。

    “你这个奴才,把你的手拿开,不准碰殿下。”云忆绵见别的坤泽贴在了谢玄濯身上,气得连最后的体面都不顾了,只想要把她们二人分开。

    她虽然比谢玄濯大上几个月,但由于被家里保护得很好,偶尔骄蛮任性,但单纯可爱,因而长辈也都让着她。

    这次来草原就是为了见到谢玄濯,政变后,仍然念着谢玄濯的宗亲贵女,估摸着也就她一个。

    何况,现任大君是算是她的姑父,长辈扭不过她,只好让她跟来了。

    然而,明净翡轻轻一个转身,避开了云忆绵,小贵女气得噘起了嘴,当场就要发作起来。

    “你你怎么可以”云忆绵跺跺脚,急得快要哭出来。

    而在一旁的苏凌心更是目瞪口呆,她确实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但这个看似嚣张实则不堪一击的小贵女马上就要哭鼻子,只好出来打打圆场。

    “大家都是朋友,没什么不可以的。”

    “哪里是朋友嘛,”明净翡偏偏不依不饶,刻意踮脚凑到谢玄濯唇边,娇嗔着说“殿下,我们早就不止是朋友了,对不对么”是仇人啊。

    “不不止。”

    从云忆绵的角度看上去,谢玄濯被明净翡吻了许久,还没有任何反抗,她冷冷一笑,“你少趁人之危,五殿下她今天就会属于我了。”

    说罢话,云忆绵一阵风似地冲出了帐篷,风风火火地不知道去了哪里。

    苏凌心摇摇头,坤泽之间这种没有硝烟的战争,真是可怕。

    见观众走了,明净翡上一秒还媚态横生的神情立马变作腊月寒冰,她嫌弃地推开谢玄濯,拢好衣领,坐回床沿。

    就刚才这么一折腾,背后的箭伤又微微有些开裂,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垂下眼眸淡淡地说“你的小情人都跑了,不去追吗”

    谢玄濯走到帐篷的帘子旁,顺着缝隙往外看去,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说道“何必多此一举。”

    明净翡轻笑了一声,这就是未来君王的凉薄啊,不管做什么,都先保全自己呢。

    “人家刚才可是说过,你今天就会属于她了。”

    “是啊,”苏凌心啧啧两声,也跟着起哄道“你还收了人家的香囊呢,两次哦。”

    “毕竟,你和她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把手上的香囊放在桌上,谢玄濯发现自己第一次看懂了明净翡的眼神,写着四个大字,叫作言不由衷。

    觉察到明净翡的讽刺,谢玄濯的目光恰好停在少女的笑上,她动了动嘴唇,犹豫道“你的伤,一会儿我来给你换药。”

    明净翡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抬头,只是又一声轻笑回荡在帐篷里。

    “你们好好准备一下,”没有在意明净翡周身上下散发的疏离,谢玄濯看了看角落里像是烧火棍的长剑,“晚上有宴会。”

    “宴会”苏凌心一怔,不知道这大冬天有什么好举办宴会的。

    “乌颜部送姐姐的尸体回来,献上牛羊马匹想与义羊结盟,再加上燮的人也在,自然有宴会。”

    谢玄濯在心底冷笑,草原的其他部落似乎有同盟的苗头,这两个大部落自然合到了一处,更何况他们的野心远不止于草原。

    “侧阏氏她的确去世了吗”苏凌心小心翼翼地望着谢玄濯,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小的变化。

    “据他们说姐姐,因为身体孱弱,”谢玄濯呼吸有了瞬间的停顿,“死了。”

    “你没事吧”苏凌心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直接问,“你会不会太伤心了,所以才显得没什么事啊。”

    将外衣换下,谢玄濯才不紧不慢地回答,“很快就没事了。“

    闻言,明净翡抬起头,若有所思。

    “对了,你们两个遇上什么事了这么久才回来,明姑娘还受了伤。”苏凌心给自己斟了杯茶。

    “掉进山洞里,后来找到路就走回来了。”

    听着谢玄濯如此简短的回答,明净翡几乎不用想,就可以笃定谢玄濯隐瞒了什么,那个洞漆黑复杂,她们怎么那么容易走出来。

    出帐篷前,谢玄濯又回过头来,端详着明净翡失了血色的唇瓣,低低地说“把米汤喝了,我一会儿就过来。”

    明净翡似笑非笑,“奴家遵命。”

    帐篷里的光线亮了一瞬,又很快暗了下去,苏凌心挠头,“这明姑娘,她怎么不在你面前装傻了”

    明净翡纤长的睫毛一瞬,轻蔑一笑,“被识破了呗。”

    “你不问问为什么我知道质子殿下装傻的事情吗”

    “你们那么臭味相投,你知道了也不奇怪。”明净翡觉得桌上的香囊更刺眼了,谢玄濯这种人最可恶,让人怎么也猜不透。

    “明姑娘,你跟那个小姑娘有仇吗”

    “没有,素昧平生怎么会有呢”

    “那你”

    “只是太过困乏,想有人喂我喝汤而已。”明净翡勾唇笑笑,一口饮尽了碗里的米羹。

    苏凌心“”确实没看出来你哪里困乏。

    帐篷里恢复了安静,明净翡拉上被子盖过头顶,闭上了眼睛。苏凌心也非常识趣地离开了。

    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谢玄濯拿上药回来,一掀帘子,就发现明净翡换了件纯白的丝袍,松松垮垮地系在锁骨上方。

    见谢玄濯进来,她放下手中记录着幻术的羊皮古卷,目光幽幽。

    “药已经捣好了,晚些时候还要赶去金帐参加宴会,我替你上药吧。”谢玄濯盯着面前的淡红色药汁,有些迟疑地说道。

    明净翡不言不语,只是顺从地转过身去,背对着谢玄濯,轻轻将一瀑金发拨开,乖巧至极的作态。

    惊讶于少女的乖巧和顺从,谢玄濯用棉布蘸了蘸淡红色的药汁,刚想要脱下眼前人的衣衫时,被那双细长如白玉的手抓住了。

    果然刚才的乖巧都是装的,谢玄濯的手指被明净翡捏得生疼,她没有喊疼,任由少女作为。

    “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了吗”明净翡抓着谢玄濯的手不放,慢慢地转过身来,丝毫不在意丝袍顺着柔腻生香的肌肤,一点点地往下滑

    只这一瞬,谢玄濯闭上了眼,面上端得一片清心寡欲。

    “怎么,又开始装两眼空空的境界吗”明净翡放开谢玄濯的手,跪坐在床头,半个身子伏在这人的怀里,手指在她的心口来回画着圈圈,“就是不知道,你眼里空,心里也空吗”

    “那个,还是擦药吧,不疼吗”晦暗的灯火照在谢玄濯妖冶的脸庞,竟莫名生出了几分情\欲的味道。

    疼啊,怎么会不疼呢明净翡笑了,笑容妖异得宛若地狱盛开的花,伤口很疼,可比不过她心里的疼。

    “我说过,你看了坤泽的身体,就要对她负责,你敢吗”

    带着白松香的气息,离自己的唇不过一寸之远,谢玄濯额头沁出薄汗,她绞尽脑汁,才堪堪说道

    “你不是说,谁愿意嫁我,谁是猪吗”

    “你”明净翡颇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她闷闷地背过身去躺好,没好气地说“呵呵,好好擦药。”

    “你眼里空,心里也空吗”

    回想起明净翡对自己的质问,谢玄濯红唇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算她心里不空,又怎样

    她是谢玄濯,是上燮的五皇女,一时的情爱欢喜是庸碌的快乐,她也想庸碌,可是她能吗

    白净的肌肤上,狰狞的伤口正在渗血,谢玄濯收回了全部表情,将红色的药汁涂抹在伤口上,不出意料听见了明净翡痛呼的呻吟。

    “你要不要睡睡一会,”谢玄濯有些结巴,“睡着了就不疼了。”

    背过身去的少女没有太大反应,只是似笑非笑地说“要你管么。”

    宴会定在黄昏之后,谢玄濯见明净翡似乎是睡着了,便悄悄拿上莲光,离开了帐篷。

    天空雪片翻飞,金帐四周地上的篝火因为奴隶们一直在添柴,而越来越旺,雪片还未落下便融化成了水气,白雾茫茫仿若仙境。

    等到了傍晚,谢玄濯回到帐篷,特意穿上了保暖的羊毛大衣,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的布袍,衣袂飘飘看上去俨然与冰雪融为了一体。

    而明净翡刻意换上轻薄的玄色皮袄,衬得脸上毫无血色,清绝不似凡人。

    二人之间毫无交流,只顾着踏雪而行,苏凌心好不容易从后面追上来,“你们两个慢点好不好,不知道的以为黑白无常赶着去索命呢。”

    “索命啊。”见四下无人,谢玄濯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手心融化,腰间的莲光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苏凌心瞥见明净翡的冷脸,只能闷闷地说“走吧,我们离金帐还挺远的。”

    贵族们都穿着厚实的皮毛袄子,谈笑风生地坐在暖和的垫子上。

    周围放着无数的炭盆,肥油油的肉片一盘盘被端上来,码在铁架上烤,再刷上大粒盐、胡椒、孜然,肉香四溢。

    义羊部的大君和乌颜部的世子,已经坐在了最尊贵的主位上,举杯畅饮草原最烈的美酒。

    欢声笑语,载歌载舞。谢玄濯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与天同庆的景象。

    无人记得今天是谢清韫的头七,毕竟死去的女人,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美丽的物件,谁会为物件真心悲哀呢,就算那物件天下无双。

    她本以为再等一等,就可以带着姐姐一起回到上燮,现在就连姐姐的骨灰,都必须永远留在这片看似自由的草原上。

    谢玄濯低下头,心中的怒火烧了起来,眼睛处又传来可怕的跳动感,就好似眼睛是她的第二颗心脏一般突突跳动,浑身的力气都快要被抽干。

    “去那边坐吧,殿下。”明净翡心底升起疑惑,明明早上谢玄濯还神采奕奕,怎么短短半天就变成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脸色苍白得跟鬼一样。

    清脆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谢玄濯及时苏醒了过来,她微微侧脸,发现明净翡正乖巧可人地注视着自己。

    不知为何,身体里的焦躁在这一刻消失了,就像春雨落在心田,带着润物无声的温柔。

    “让奴家来服侍你么。”明净翡旁若无人地拉住谢玄濯的手,笑得端庄美丽,宛若皇室贵胄身边的美艳婢女。

    谢玄濯微微晃神,她不知道少女到底有多少面,明明刚才还对自己爱搭不理,现在又极尽温柔。

    她必须努力才能克制住心里的迷乱和惶恐。

    察觉到谢玄濯的走神,明净翡的笑容越发深了,她看见云忆绵在不远处气得跳脚,却又不能发作的样子。

    这真怪不上她睚眦必报,谁叫云忆绵自己送上门来呢。

    然而,苏凌心却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质子殿下,我刚才可是看见,那位爱慕你的小姐,喜笑颜开地从大君的金帐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