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妹绝对不会嫁给你的, 就算皇上下旨,我也会让他收回成命。”云忆绵的二哥被打得头晕,他强撑着站起来, 冲追着少女离开的谢玄濯说道。
还在一旁看戏的侍卫见谢玄濯跑走了, 才急了起来, 跟着追上去喊着“殿下殿下,您得回去接旨啊。”
谁知道,这帮侍卫喊得越厉害, 谢玄濯跑得越快,不一会儿就和明净翡一起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侍卫长累得气喘吁吁,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 “没想到殿下的体力还挺好。”
这是风淮城里最繁华的街, 能够见识到风淮的繁华与喧嚣, 斗拱飞檐万家灯火,尽揽眼底。
来来往往的行人减慢了明净翡逃走的速度,她朝四下一望, 选择了人少一些的河岸走去。
夏天的夜风很是温柔, 带着冰酪香甜气息的风悠悠吹着, 明净翡走在前面,大大地张开双臂沿着河岸向前。
谢玄濯幽幽地看着少女婀娜的背影, 想要靠近却仍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殿下为何要跟着我还不快去跟云家小姐道歉,人家可是良家女子, 还是你的未婚妻, 不像我这样的人。”
明净翡转过头,瞥了一眼谢玄濯,也许是跑动过的缘故,她的衣服领口微微有些敞开, 露出玲珑精致的锁骨,象牙般美丽的肌肤在夜色中绽放出不可思议的润洁光泽。
谢玄濯微微有些失神,眼中潋起朦胧的水润。
“不像你这样的人”
“对啊,我可是很坏很坏的人,说不定我接近你,是为了杀死你呢”
“想杀死我的人,会为了救我而愿意去陪那义羊大君吗”谢玄濯抿嘴浅笑,眼角的泪痣更为她添了一份妩媚。
“你难道不懂猪要养肥了再杀的道理吗”
“如果是你养的猪,应该会刻意少吃些,好不长那么肥。”
听到谢玄濯调笑的话语,明净翡停下来狠狠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嗔道“你是猪吗不然你怎么知道猪会少吃”
“脸还疼吗我们回去擦药吧。”谢玄濯的嘴角肿了,看起来有些滑稽。
“回去回哪里啊,”明净翡歪着头微微一笑,仿若寒冰退去,春暖花开,“我们的家吗”
谢玄濯语塞,不料明净翡却得寸进尺地欺上她来,在她耳边轻吟,“难道是回我们偷情的床上,嗯”
“云忆绵她从小被保护得太好,以为世间的一切都能够得到。”谢玄濯浑身一颤,仿佛有电流经过一般,她看着明净翡脸上的小绒毛,继续说道
“你一人身在风淮,势单力薄,还是避其锋芒为好。”
“可她的确得到了一切啊,你现在不娶她,她最后也会得到你吧你们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少女退开一步,看着谢玄濯,眼里满是希冀,毕竟谢玄濯刚给过她否定的答案。
可是过了许久,谢玄濯才抬起头来,淡淡说“我不知道。”
“你会心疼我吗谢玄濯,有没有过一秒,你想过放弃一切。”
“放弃一切”
“对,”明净翡鼓足了勇气,她就是不死心,就是想得到一个答案,“和我在一起,无论多久,只有我。”
“对不起,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来追我为什么还要管我你直接去找云忆绵就好了,跟着我又算什么呢”明净翡冷冷地笑着,眼里满是悲伤,她好恨,甚至更恨自己。
恨自己,就是还爱着谢玄濯,就是爱着她啊
够了够了。
明净翡在心底对自己说着,虽然你喜欢人家谢玄濯。可人家也救过你多少次了,总不能因为救命恩人,不愿意与你琴瑟和鸣,你就责怪人家不解风情吧。
她不爱你,你怪来怪去,都是自讨没趣。
“我只是你的脸很疼吧。”谢玄濯摇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殿下,今天你在青楼门口打了人,明日赵司马就会得知你为了坤泽,不惜与人当街打架的事吧。”明净翡眼里泛着盈盈的光,“不知殿下的心,有几分真情呢”
“我”谢玄濯不知该如何说,一切事情,她都衡量过得失,自己当街打人自然更加坐实了荒唐的名声。
只是对眼前的少女,她到底有几分真意呢她不知道。
此时,谢玄濯忽然想起了苏凌心的话,“你再也找不到什么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才是你最珍爱的。”
再也找不到的时候吗
“殿下请赶快离开吧,”明净翡笑容诡谲,艳丽如花儿的美色下绽放着近乎枯萎的腐朽之气,“我们以后不再见就好了。”
说完这话,明净翡发现谢玄濯竟然真的慢慢转身,就要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她站在原地,眼里仿佛有晶莹的星星。
街上驶来一辆马车,行人纷纷闪避,明净翡却故意站着不动,眼见着马车就要撞上她。
尖叫声,呵斥声,在那一刻疯狂地叫嚣。
“闪开,闪开啊,”驾车的车夫疯狂地大喊着,“你不要命了啊,滚开”
谢玄濯回过头来看见这惊险的一幕,少女脸上依旧带着自己所熟悉的神色,坚强而脆弱,颓丧又凌厉,夜色在她脸上印出坚毅与绝望的流光飞舞。
马车快速地驶过,留下一地的鸡飞狗跳,许多摊子上的瓜果蔬菜掉落一地,小贩们一面纷纷咒骂着那辆横行霸道的马车,一面收拾着这一地的烂摊子。
“明净翡,你疯了吗”谢玄濯冲过来抱住了明净翡,两人一同摔在街边,脸颊沾上了灰灰的尘埃,脚边滚落着几颗红艳艳的冰糖葫芦。
看见谢玄濯手上拿着仅剩一颗的冰糖葫芦,明净翡勾勾嘴角,笑得娇媚可人,“我以为五殿下对我,没有任何在乎呢。”
“你是傻瓜吗我”当然不在意你啊。
谢玄濯没能把话说完,她看见少女清绝的脸上交织着极致的爱恋与悲伤,那么绝望又那么快乐。
她不忍说出口那样违背本心的话,可她已经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也许一时的残忍,才是对明净翡最好的呢。
“殿下不是要走了吗拿着冰糖葫芦回来做甚,以为我是小孩子,吃点甜食就开心了吗”
“我本来就没有要走。”
“呵,那也只是现在不走而已。”
“你是傻瓜吗”谢玄濯把明净翡抱进怀里,一遍一遍抚着她的长发。
温暖的风呼呼吹过柳树,年轻的少女在街头无人之处紧紧相拥,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不需要什么相思相爱的诺言,她们仿佛真的过了相守的一生。
“明净翡,对不起。”
这是这一夜明净翡听过最多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谢玄濯带着明净翡翻窗回到了卧房里,疏疏月光也跟着她们跃了进来,洒下一片银白的霜雪。
将明净翡放在床上,又找来清凉的药膏给她涂在脸上。谢玄濯枯坐在床边看了她许久,才掩上门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苏凌心穿着刚领来的军服,正好看见明净翡站在枫树下发呆。
“明姑娘,你的脸是怎么了”苏凌心看见明净翡脸上淡淡的红痕,有些惊讶。天底下还有敢打明净翡的人,难道是谢玄濯“不会是五殿下打的吧她这人要娶媳妇了,也不能打朋友啊。”
“她终于要娶云忆绵了”明净翡唇角扬起淡淡的嘲讽。
“不是那个云忆绵,昨天夜里来的圣旨,说是和什么,平燕大都督的女儿。不过,对方要守三年的孝期,等孝期过了才会完婚。她今儿一早就去找那个姑娘了。”
“平燕大都督”明净翡仔细回忆着记忆中的这号人物,似乎这人曾经帮助谢玄濯平乱,战功赫赫,颇受重用。
“五殿下和他们家的女儿在这几个月里出双入对,据说因为一见钟情,所以才会专门找圣上赐婚呢。”苏凌心耸耸肩,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明净翡神色,“明姑娘,我跟你说,皇家的人,做朋友尚可。动情乃是大忌。”
“一见钟情的不是她们两个吗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明净翡低垂着的睫毛微颤,声似寒冰,“我只是要向五殿下讨要一些物什罢了。”
“嗯那就好。巧了,她回来了,你自己问她吧,”苏凌心挑眉示意明净翡看向大门,“我要去参加新兵演练了,你们聊。”
苏凌心一溜烟儿蹿出了大门外,谢玄濯一袭玄衣,静静立在阶前,顾盼之间,惊鸿照影,流露出与生俱来的高华与优雅。
当她敛眸沉沉地看过来的一刹那,明净翡却觉得无边的黑暗向自己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