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蛙跳训练结束。
李长安起身做了会拉伸,又上前踢了踢仍跟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李探微。“真有这么累”
“你试试”李探微悲怆答话。
李长安憋住笑,正色答道“我试过了, 不累。”
李探微立时气结。
“我去见延龄叔。你休息够了就起来把拉伸做了, 然后把紫电刷了, 今天就到这。”冷酷无情的李长安丢下已然被耗尽的李探微, 不顾而去。
李长安抵达偏厅时, 管家李延龄已带着三名少年在等候。
“延龄叔,劳您久候。”
“长安说的是哪里话”见到李长安, 李延龄的一张老脸就给笑成了一朵菊花。“功课要紧当年你爷爷也是这般刻苦,方有今日之成就”
“是。”李长安点点头, 诚挚回道。“爷爷的成就, 长安高山仰止, 是以更不敢懈怠。”
李长安话音方落, 李延龄这朵老菊花愈发怒放。许久, 他才回神指着侍立在厅中的三名少年说道“快来挑一挑你的书童, 都是家生子,各个识文断字。”
“有劳延龄叔了。”李长安含笑应了一声,强压下这是在奴隶市场的怪异感受, 将目光投向那三名少年。
三名少年中, 除了为首的一人身量较高,其他两个都与李长安差不多高。各个五官端正、神色恭敬, 见李长安走来, 他们也不敢擅自抬头, 只沉默地望着地面。显然,李延龄已将三人的规矩地极好。
“都多大了”李长安轻声发问。
“回二郎,小的今年十三。”
“回二郎, 小的今年十岁。”
“回二郎,小的今年也是十岁。”
为首的那个果然年纪最大,但剩下的两个也没小到哪里去,李长安不觉微微皱眉。
“长安,这书童按规矩是要比你年纪大一些才好,稳重。”李延龄见状,忙上前解释了一句。
李长安瞬间将目光投向了后面两个。“平时喜欢玩些什么”
第二名少年为这一问呆了一下,显然没见过这阵仗。
说实话,李延龄也没见过。以前李梦得和李探微挑书童的时候都是考校文字,当年李雍选他也不过是考了几句论语。谁知道李长安居然会问这个
第三名少年看着更机灵些,见他前面的那位不答话,急忙回道“回二郎,小的是家中长子,平时要帮爹娘干活,是以不怎么爱玩。”
李长安点点头,又转头看向第二名少年。“你呢你也不爱玩”
标准答案已经出现了,那看着有些呆愣的少年自然也明白该怎么回答了。他很想点头说是,只是李延龄就站在一旁,显然说谎是行不通的。过了一会,他才红着脸扭捏着答“小的平时喜欢骑竹马、抖空竹。”
李长安笑了一下,又问“若是我吩咐你出府为我买东西,偏偏货主说东西卖完了,急着要就得随他回家去拿。可你若是随他去了,就要误了宵禁,该当如何”
第二名少年果然呆愣,想了许久才挣着脸答“既是二郎吩咐的,小的一定快去快回,在宵禁前赶回来。”
李长安又将目光转向第三名少年。
“小的会许下定金,让那货主明日一早将东西送到府里来。”那少年迅速答话。
“家中几口人爹娘是做什么营生的”李长安最后问道。
“家中尚有祖母在堂,我爹和我娘都是李家的庄户。”第二名少年这样答道。
“家中除小的之外还有两个弟弟,爹娘都是李府的仆从。”第三名少年这样回答。
“李家的庄户”李长安扭头去看李延龄。
李延龄了然上前解释。“惠宗皇帝在世时,曾赐给我李家不少田土,就在京城郊外。”
“御赐之物”李长安沉吟片刻,终是指着第三名少年道。“就他吧。”
李延龄挥手令另外两名落选的少年退下,只见李长安好声好气地问那中选的少年。“叫什么”
那中选的少年急忙跪了下来。“请二郎赐名。”
“起来”李长安皱眉将人扶起,“我不爱人跪我,以后站着回话就好。你爹娘给你取的什么名”
“谢二郎。”那少年急忙起身,也扭捏了一会才小声答道。“爹娘还没给取大名,平时都管我叫大宝。”
李长安听地一笑,爽快道“好,那你以后还叫大宝。”
李延龄轻咳两声,上前道“规矩你都懂了,下去收拾东西,自有人带你去二郎那儿。”
“是。”李长安的新晋书童大宝闻言向李长安和李延龄揖了揖,默默地退下了。
“延龄叔,若是没有别的事”
李长安也准备要走,李延龄却忽然唤住了他。“长安,为何不选另一个我看得出来,你明明更喜欢另一个。”
“爷爷辞官在即,我若选了另一个,岂不是要令他与家人分离”李长安无所谓地笑笑,“算了。”
李延龄心头一动,这才意识到大宝的全家都是李府的仆从,李雍若是归乡,自然是要跟着一起走的。但另一个少年的爹娘却是李家的庄户,而李家的土地却是御赐,轻易不能买卖。也就是说,一旦那孩子当了李长安的书童,将来他自己跟着李长安远走,他的爹娘却是要留在京城的。
“长安心善。”李延龄语出诚挚,过了一会,又道。“就怕大宝的性情与你合不来,不如”
李延龄话未说完,李长安已漫不经心地打断他。“我是主、他是仆,该担心性情不合的是他不是我。”
前世网络上,多少社畜吐槽老板傻逼难搞。可谁曾见过老板上网吐槽下属傻逼难搞的
李延龄又是一噎,久久才憋出一句。“长安通透。”
李长安微微一笑,飘然而去。
回到演武场,李探微果然已经跑了。
李长安无奈扶额,扭头问六叔。“紫电喂了么”
六叔向马槽的方向努努嘴。“加了食料就跑了,马也没刷,拉伸也没做。”
“不理他,晚些时候,他会回来的。”李长安拿起弓箭,继续自己的功课。
随着熟练度的提升,李长安练习射箭所需的时长正逐渐缩短。这一日,当他完成500射时,距离晚膳还有一个多时辰。
李长安看了看天色,正犹豫要不要再加500射,李铁生前的亲卫李九走了过来。“长安,有空吗你那套柔术再耍给我看看。”
李九所说的柔术是指巴西柔术,这项武术中包含了大量格斗技术,包括打、投、关节技及绞杀技。巴西柔术强调有效利用杠杆的原理,使用者可以用很小的力气,将沉重的对手撬起并产生巨大的力量,令小个子、体重轻、柔弱的选手,保护自己不受个子大、体重大,身强力壮者的侵害。显然,十分适合李长安现阶段使用。
这几日的训练间隙,李长安曾向众亲卫们展示过这项武术技艺。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李九在众亲卫中最擅长肉搏,果然一眼相中了。
李九既然有要求,李长安自然无有不可,很快就换了身干净利落的胡服对面而立。
这两人中,李九高大健硕、力大如牛,李长安瘦小灵活,技术全面,先前两人打的几场是输赢各半。考虑到两人的年龄差,实际上,李九已经输了。如今李九卷土重来,以六叔为首的几个老伙计都站在了圈外围观。
古代切磋,当然没有地球位面的那许多规矩。一俟李长安站定,李九便嘶吼着冲上前来狠狠挥拳。
感受到颊边凌厉的风声,李长安心下一紧。在前世地球位面,闻名世界的拳王泰森一记右手重拳足有800公斤的力量。李长安估摸着眼前这位九叔的一记右拳,虽说没有泰森那么牛逼,2、300斤的力量应该还是有的。他急忙抱头就地一滚,同时,一脚蹬向李九的脚踝。
奔跑中的李九很难保持平衡,脚下立时一个踉跄。
不等对方站稳,倒地的李长安已用双腿夹住了他的一只左脚脚踝,用力往后一扯。
上一场,李九就是这么被李长安绊倒的。然后两人滚在地上打了一阵烂架,最终李长安凭着对人体关节的熟悉,赢了。
但这一场,李九显然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他虽仍然倒地,却及时在李长安缠上他后背前抓住了李长安的一条小腿。
“啊”李九爆出一声大吼,狠狠将李长安提起,用力往地面砸下。
“老九”围观的六叔勃然变色,急忙冲上前来在李长安落地前将他接入怀中。
“你干嘛呢长安才多大”六叔浑身发抖,眼都红了,也不知是气是怕。
李九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不可置信地道“我又输了”
原来,方才趁李九要将自己摔下的短暂滞空时间,李长安的双手已经搭上了李九的下颚和颈项。如果这是真正的生死战,那么,李九已经被拧断了脖子。
被六叔抱在怀里的李长安此时也是惊魂未定,心中暗道九叔这特么也太虎了,老子差点给他摔成高位截瘫他当年在战场上真的只是被挑断了左手手筋,没有被打坏脑子么
六叔怒瞪了李九一眼,小心翼翼地将李长安放在身后。“不打了”
李长安没有反对。在没有海绵又没有棉花的古代,跟这种二愣子切磋实在太危险了
“不打,就试试招数行不行”李九一脸祈求地看着李长安。
望着一脸凶神恶煞的九叔做出这样的表情,李长安仿佛看到了一只棕熊倒地露出肚皮卖萌。何止是违和感十足,拜托至少先把嘴边的鲜血和人肉擦干净啊混蛋
他沉默良久,终是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好、吧。”
于是,六叔等人又先后见识了泰拳、散打、咏春,甚至相扑的各种技巧。
直至天色渐暗,众人仍大呼小叫意犹未尽。
而正是这样的热闹,终是将始终躲在自己房间里当宅男的李野给引了出来。
彼时,李长安正与六叔切磋鞭腿的技巧,跟幽灵一样冒出来的李野提着酒坛默默地看了一阵,忽而一声嗤笑“花拳绣腿”
李长安循声望去,与李野打了个照面。
年近四旬的李野已是个酒鬼,但好在还没发福,是以虽说蓬头乱发、浑身酸臭,但至少脏而不油。
见到李野出门,六叔立马笑着迎上前去。“小野,总算舍得出门了让我看看,哎呀呀,都快长霉了哈哈哈”
李长安闻言,也赶紧上前死死盯住李野。
这是一个英雄,一个真正的英雄。
他曾为大陈数十万将士的性命拼死断后,挽救了一个岌岌可危的王朝;他曾一力抵挡东燕对被俘将士的折磨,守住了大陈军人的尊严。他应该得到荣誉、得到勋章、得到民众的拥戴、得到心理医生最专业的治疗、得到这个王朝能够拿得出手的最高优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名没分地窝在李家的偏院里,被tsd折磨地头发星白。
李长安眼底滚烫,久久才深深一揖。“长安见过野叔。”
李野愣愣地看了李长安半天,忽然说道“你不是”
李长安诧异地抬头。
“你不是二郎的孙子,你一点都不像他”李野看着李长安的双眼,清清楚楚地重复。
李长安直起身,微微一笑。“野叔,我是。我是李凉之孙。只是我爹长地像我娘,我也长地像我娘。”
“是吗”李野狐疑地盯着他,神色仿佛有些错乱。
“是的。”李长安神色温柔地点头,“儿子都会长地更像娘,女儿才会像爹。”
李野怔愣了一会,突然打了个酒嗝,先前清明的目光又逐渐模糊了。
眼见李野拎着酒坛转身要走,李长安急忙扬声叫住他。“野叔,为何说我练的都是花拳绣腿”
李野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冷笑着答“双拳难敌四手,更加敌不过刀枪”
“野叔说的是,”李长安又笑,原本轻柔的语调中又夹杂了一些仰慕。“听闻野叔枪法一绝,长安可否”
不等李长安把话说完,李野转头就走。
“野叔”李长安急忙跟上。“若是野叔觉得长安不堪造就,指点几招拳脚也是好的。”
李野还是不理,只是脚步加快,饮酒更急。
李长安亦步亦趋,又换话题。“野叔好酒,可知如今市面上的酒酿造技艺并不纯熟,酒浆浑浊不堪入目。长安有一法,酿出来的酒清如水、香久远”
李野在心底猛翻白眼,暗道当年二郎可从来没这小子这么多话
他有心让李长安“滚”,只是碍于李凉的面子不好开口,只得再度加快脚步,大步跨进自己的小院,随手摔上门。
谁知,这李长安委实胆大,竟即刻上前推门而出。
“野叔”
“滚”
可不等李长安登堂入室,一只酒碗就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暴喝向李长安迎面砸来。
正无所事事躺在院子里的李顺疯狂吼叫“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滚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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