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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古代版庞氏骗局(上)
    让李长安印象深刻的美爷爷王言并不在金陵府衙门坐堂,毕竟人家现在已经是尚书左仆射,很快就是宰相了。虽然仍兼着京兆尹的职务,但办公地点早搬去了宰相府。可好在王言的大孙子、李探微的表哥王澹就在金陵府司法监办公。李探微虽说这一路嘴上都在嚷嚷着要先去救长孙临云,可当他被李长安带来了金陵府,他即刻就来了精神,熟门熟路地将李长安领去了王澹的办公室。

    “大表哥,人命关天,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王澹这位大表哥今年二十二岁,他的大儿子都已经四岁了。是以,他看李探微就跟看儿子没什么分别,就连说话的口吻都是在哄娃娃。“好了好了,你说的都只是你的推测,哪做得了准你看这天都快黑了,你们还不回家么”

    “表哥,我说的都是真的”李探微一脸急切地看着王澹,就差指天誓日了。

    王澹却似赶苍蝇一般挥挥手,敷衍道“无论是真是假,都跟你们两个娃娃没关系,回去吧”

    “表哥”李探微懊恼地直叫。他见王澹油盐不进,终是无奈看向李长安。

    李长安皱眉沉思了一阵,忽然道“澹表兄,王公应该知道,现在不是羽林卫换人的时候。”

    王澹的眉心一抽,忙问“这话说谁教你说的你爷爷我”

    我怎么不知道爷爷要换羽林卫统领

    王澹迅速咬住话头,忍住了会让他在两个孩子面前丢脸的一句。

    李长安微微而笑,给了王澹一个“你自己体会”的表情。

    王澹察言观色,忽而牙疼也似地“嘶”了一声,终于正色打量眼前这个八岁孩童。

    平心而论,端比相貌还是自己的亲表弟李探微更显秀美呢。只是同样年仅八岁的李探微一团孩子气,比起英气勃勃的李长安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王澹扪心自问,若他是李雍,也必定是要遣李长安来传话的。然而这同情的目光还未落到自己的亲表弟身上,他便又想起了自己今年都二十二了,更换羽林卫统领的事爷爷都不曾教他知晓,不免又是一阵自怜。

    王澹虽说不知爷爷打算更换羽林卫统领,但前些时日太后有意将亲爹调回金陵却被爷爷劝住的这件事,他却是知道的。王澹是金陵王氏的长子嫡孙,问政的积极性很高,自然问过爷爷为何不让大爷爷回来,大伙也好多个帮手。王澹记得,当时王言是这么答他的

    “你自己琢磨。若是答对了,明年便可进中书舍人。若是琢磨不出来,那就安安心心地留在金陵府专研刑名罢。”

    王澹想了数日至今仍是一头雾水,莫非太后的本意就是要调大爷爷回来取代长孙肃执掌羽林卫

    长孙圭封侯时不过是个少年,在军中并无根基,不过是个空头侯爷。显祖过世,仁宗与长孙圭并无多少情义,武平侯府就此沉寂两代,是以武平侯府真正显贵还是惠宗赐婚长孙肃之后的事。而正因如此,长孙肃也从此对皇家忠心耿耿。但对皇帝忠心却不代表会对太后忠心,太后因此想将羽林卫统领换成大爷爷,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王澹又想了想王载的履历,越想越觉得调他回京执掌羽林卫一事可行,不由带了几分请教的口吻向李长安问道“为何不是换人的时候”

    “谢公虽去,但朝堂之中也并非尽是王公的羽翼。长孙肃向来是个孤臣,这个时候由他继续执掌羽林卫对王公而言是最好的结果。但长孙肃桀骜自负,若是陛下以崔炎一案借题发挥,说不得他便要自行求去。倘若那时陛下定要鹿虔接任羽林卫统领一职,王公可有把握阻拦纵然拦住,只怕君臣情分也从此烟消云散。如今结好长孙肃的机会就在眼前,王公真的不动心么”

    李长安的话音很是平静,好似只在背诵旁人教他说的话一般。

    可王澹听来却不禁眉心乱跳,不由在心中暗道这君臣之争,重不得轻不得、进也难退也难,难怪爷爷会说我只有琢磨透了这件事才可进中书舍人。

    他低头思忖半晌,越想越觉得此事为真,终忍不住又问“是你爷爷让你来翻案卷的”

    这回不用李长安再行回答,李探微就已兴高采烈地大声抢答“没错”

    王澹看看李探微又看看李长安,还是觉得以李家的家教他们不敢以李雍的名义撒谎,不由皱眉道“既是你们爷爷让你们来的,为何方才不说”

    李长安扭头看着李探微,李探微无师自通,苦着脸道“爷爷不让说。”

    王澹起身得意地点了点李探微的鼻子。“小小年纪,竟学会在我面前撒谎了跟我来吧”

    说着,便领着李长安与李探微二人向库房行去。

    王澹虽说是个世族,但做事却很尽心尽力,很快就将金陵十几家商户联名告发崔炎的案卷给翻了出来。

    李长安翻开案卷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竟是情不自禁地爆了声粗“卧槽庞氏骗局牛逼啊”

    据案卷所录崔炎最早在去年秋末冬初的时候就已开始犯案,他对外号称武平侯府准备组建商队与关外交易,以中原货物换购东燕牛羊皮草。为了照顾大家一起发财,商户们可以交钱入股,日后武平侯府定期返还盈利。待商队成立后,入股的商户还可以得到将自家商品卖出关的优先销售权。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骗局,因为挂着武平侯府的名头,竟有不少商户受骗上当,钱也没了货也没了。而最要命的是崔炎还不是骗了一票就跑,他在骗得钱财后还会从中提取一部分以商队盈利的名义返回给商户,哄得商户加大投资力度。

    如此拆东墙补西墙,金陵城中的中小商户竟有二十来家先后被骗。直至今年开春后,崔炎大概是再也骗不到新人了资金链终于断裂,商户们讨要了好几回盈利都无果,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赶紧来金陵府报官。

    看着李长安啧啧连声,性急的李探微赶忙伸手推了他一把。“怎么样啊到底怎么救人”

    “救人救谁长孙临云么没救了”

    李长安头也不抬,只在心底连连感叹卧槽人才啊可惜生错了时代。若是在后世地球位面,涉案金额至少超过十个亿啊

    “怎么就没救了”李探微用力将李长安手中案卷拍下,大声争辩。“不是你说的么,先来金陵府把事情弄清楚”

    “然后,”李长安迅速截住李探微的话头,揽着他的肩头转向窗外。“三弟,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家吃饭了。”

    李探微怔了半天,终于意识到李长安把他给耍了。他涨红了脸,忽然放声大吼“我不管我要去救长孙临云你不救,我救”

    说完,他就以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往外冲。

    李长安头痛地扯住李探微,试图跟他讲道理。“三弟你看这天都黑了,长孙临云早就到家了。今天他爹沐休,也就是说崔炎的事他一定已经报告他爹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如果他爹真要揍他,凭我们俩,拦得住吗”

    “我不管我不依”李探微充耳不闻,只自顾自地连蹦带嚷。“你明明答应我的,会帮我救他”

    一个八岁熊孩子的玩命嚎叫,不但能穿透人的鼓膜,还能毁灭人的灵魂这谁能挡得住反正李长安挡不住。

    “好好,救救救救还不行么”李长安急忙答应,好喝止李探微的尖叫。“行了吧”

    李探微果然瞬间变脸,以饱含期待与兴奋的口吻发问“怎么救”

    我特么怎么知道怎么救

    李长安幽怨地瞪了李探微一眼,崩溃道“三弟,我们才八岁八岁啊人微言轻”

    天可怜见为何我总要承担我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

    “所以呢”李探微的眼睛闪闪发光,期待不减。

    李长安所以你奶奶个腿

    “三郎怎么回事看个案卷都能大声嚷嚷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恰在此时,大表哥王澹又沉着脸走了进来。

    李长安眼前一亮,急忙上前紧紧握住王澹大表哥的双手,深情道“澹表兄,代表王家结好武平侯府,同时向陛下向世人展示你王澹忠直不阿的机会就在眼前了你要不要”

    王澹陡然一惊,心脏砰砰直跳。文宗行事,原来这么刺激的么

    与此同时,长孙临云也已带着崔炎赶回了武平侯府。

    这武平侯府还是当年显祖在位时敕命所建,只因首位武平侯长孙圭是由显祖一手带大,封侯时显祖也不忍他远离自己,是以便敕命将侯府就建在了皇宫的隔壁。且建造武平侯府时,显祖一再加恩,这武平侯府竟有半个皇宫那么大。在大陈朝,臣子所能得到的爵位多为虚爵,能够以实爵与帝王并肩雄视天下的,唯有武平侯一人。然而,走进武平侯府就能发现侯府规制虽大,府中营建却并不奢华,除了侯爵所需的一应建筑,其他地方都只栽种了些花草树木。且那些主体建筑也已十分老旧,显然很久不曾翻修过了。

    当然,武平侯府虽说因种种原因看着有些名不符实,可该有点规制礼仪却是一点不缺的。这不,长孙临云才刚一下马,侯府管家就已凑上前来请安。

    “七郎辛苦,小的这就去禀报侯爷。”武平侯府的管家名钱无庸,今年五十出头,是个白面团团满脸和煦的老头。然而,他虽处事圆滑却从来都只忠心于长孙达一人。

    钱无庸话音方落,身后便有几名褐衣仆役上前来将崔炎团团围住。

    “不必”长孙临云却站在崔炎的身前不肯让开,“让我先带他去见阿爹。”

    仆人当然没有跟主子动手的道理,钱无庸只得柔声提醒“七郎,侯爷已经等了两天了。”

    “爷爷那,我自会交代。”说完,长孙临云就拽着崔炎急匆匆地往长孙肃的住处行去。

    近日皇宫之中换了一位新主人,长孙肃作为羽林卫统领很是忙碌了一段时日。今日难得一日沐休,可这才刚回府,他该知道的事也已经知道了。听到下人通报长孙临云带着崔炎来见他,长孙肃并不意外,只略显尴尬地扭头看了发妻一眼。

    薛浮已年近六旬,到了这个年纪的老妇人总难免有些丰韵了。好在她保养得宜,肌肤仍然白皙眼角也只有少许皱眉,再加上气度斐然,是以仍旧是那个金尊玉贵教人不敢直视的大陈长公主。触上夫君歉意的眼神,薛浮只回以宽容一笑。“你与七郎去书房聊吧,我就不过去了。”

    长孙肃长叹着拍了拍发妻的手背,大步走了出去。

    书房内,长孙临云迫不及待地将崔炎与他说过的话又向长孙肃和盘托出。他拉着崔炎跪在长孙肃的面前,为亲舅舅辩白。“阿爹,舅舅这么做全是为了阿娘。”

    然而,长孙肃却知道,方才长孙临云所说的只是部分真相,整件事早已超出了一个孩子的想象极限,他的舅舅也已不再是他原先认识的那个舅舅。但眼下,显然并不是教育儿子的好时机。

    长孙肃低头看着崔炎,神色复杂,久久才问“为何不跑”

    崔炎仰头笑了一下,扶着腿慢慢地站了起来。“事发了”

    听得崔炎这轻描淡写的一问,长孙肃立时大怒,拍案道“你知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呵呵”崔炎轻笑两声,意味深长地道。“真不容易啊可算是看到你失态的一天了,姐夫”

    崔炎这一声“姐夫”阴阳怪气地教人心底发毛,长孙临云委实不安,忙又抬头喊了一声“舅舅”

    崔炎伸手拽起长孙临云,谦然道“云儿,舅舅骗了你,你可别记恨我。你娘以后就全靠你了,千万别让你爹把你娘给弄死了。”

    “舅舅你在胡说些什么啊”长孙临云不可思议地惊叫。

    “放肆”却是长孙肃无端被人如此诋毁,气地又狠狠拍桌。

    这回不等崔炎或长孙临云接话,管家钱无庸又来了。他在书房外轻敲了两声,朗然道“世子,侯爷有令命你即刻带那打着侯府旗号招摇撞骗的歹人去正堂见他。”

    “阿爹”长孙临云闻言忙又跪了下来,拽着长孙肃的衣袍轻轻摇头。他知道爷爷长孙达向来瞧不上崔家,若是将此事交给爷爷处置,舅舅一定会没命的。

    长孙肃低头看了儿子一阵,再次确认这个小儿子的性情与他那早逝的大儿子截然不同。既不像他这样果敢刚烈,也不像他发妻那样沉静通透,他的容貌和性情都如崔氏一般温和柔软、优柔寡断。

    这,实在不像一个他想要的儿子

    再次确认了这一点的长孙肃立时冷哼一声,用力扯回自己的衣袍大步走了出去,拉开房门。“走吧”

    有长孙肃的允许,钱无庸身后的几名仆从即刻蜂拥而上,将崔炎押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