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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管理与治疗
    李长安带着一众亲卫们一路快马加鞭,待赶回阴馆时也已是十一月初了。再过两个月又是新年,按理说,李长安实在不应该在再这个时候出门了。

    然而,一来李孝文这才刚刚走马上任,李长安总要调教一二;二来嘛,这临近年底,答应给钟本的一千五百斤酒精也是时候赶一赶工期了。

    一俟安顿好六叔等一行人,李长安第一时间召见了李孝文。

    李孝文今年三十有五,刚刚开始学着蓄须,眉眼额角看着与他爹李延龄颇为相似。他虽不曾有幸当过李承宗的书童,可却因为他父亲的缘故,一出生接受的就是职业管家的教育。未来的职业发展道路就是继承他爹李延龄职位,继任李家的管家。

    这次代替他爹李延龄来到阴馆,他原以为这是给他磨练的机会,为日后正式接任管家储备经验。哪知来了才知道,他在阴馆将要面对的工作竟与在李家的截然不同。李孝文手忙脚乱地跟进了一个多月,表面看来是都接手下来了,可心里却仍然发虚。

    正因如此,李孝文在向李长安汇报这一个多月的工作时,用的也是请示的语气,不敢因为自己年长就拿大。

    “二郎不在的这一个多月,咱们这儿太平无事。工人们做工也都老实不生事,如今矿上每日可产煤近千斤。二郎临走前吩咐的制作蒸馏器皿一事,小人也跟进了。按二郎的指示,测试了成品的密、密封性,如今已得了十套。朔州那边,宁朔将军也曾派人来问过什么时候能将酒精交给他们。小人不敢擅专,还请二郎决断。”

    李长安微微扬了下眉,回道“既然东西都准备好了,那就开工罢制出酒精尽快给我十太舅公送去,这东西易挥发,装坛密封的时候也得仔细些。”

    顿了顿,他又随口补充“日后这种需要赶工期的活你直接安排下去就好,不必请示我。”

    “遵命,二郎。”意识到自己耽搁了工期,李孝文顿时脸颊一热,头也更低了些。

    “不必紧张。这些事务你先前都不曾接触过,边学边做就好。”李长安微笑着安抚他。显然,按酒精特别易挥发的特性,赶工期和延期交付会是日后的保留项目。李长安并无意惯着他十太舅公,给他任何的错觉。

    且若按现代企业管理学而论,在李家,李孝文未来的职位顶天了不过是个行政部门经理,买支笔都得跟老板打报告。可在阴馆,李长安对他的期望却是未来的行政总裁ceo。两个职位的权责天差地别,李孝文一时不能适应不敢做主,也是在李长安的意料之中。

    “爷爷和我都对你寄予厚望,你未来的前程当不止于延龄叔。阴馆这一摊子事,日后全都要靠你来支撑,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李长安这样直白的激励显然令李孝文激动不已,只见他浑身抖了一阵才又红着眼提醒道“二郎,小人之见,这能进工坊制酒精的匠人都得与我李家签了身契才好”

    “很好”李长安迅速点头,肯定了李孝文的保密意识。“以后这些人事安排也全都由你做主,不必来请示我。”

    李长安如此放权,足以显示他对自己的信任,李孝文即刻用力点了点头。

    首场谈话,双方都很满意。李孝文感激李长安对他的信任,李长安亦十分满意李孝文的干劲。相比年纪老迈思想守旧的李延龄,年轻而富有冲劲的李孝文的确是更适合的ceo的人选。

    送走了踌躇满志的李孝文,李长安又迎来了一头雾水的曲中。

    “李二郎要末将准备的衣裳,末将都准备好了”

    “很好”李长安即刻站了起来,“曲校尉还没见过我那几位亲卫叔叔罢让我为你引荐。”

    于是乎,一脸迷茫的曲中又被李长安带着去寻一帮缺胳膊少腿的老兵。

    以六叔为首的这群老兵虽说几乎各个天残地缺,但行动力却是不差的。当李长安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这一行人已然看过了挖煤的矿洞。只因腿脚不便,他们未曾下洞参观,便一路溜达到了堆场。

    看着这露天堆放的煤炭,六叔很是迷茫。是以一见到李长安过来,便抓着他问“长安,你要这许多煤炭作甚”

    “多么”李长安完全不以为意。

    这里的煤炭连一火车皮都装不满。多乎哉不多矣啊

    “用起来就不会觉得多了。”

    “用在何处”六叔又问。

    “每一处。”李长安扳指历数,“造纸、烧瓷、酿酒、冶铁、盘炕,甚至日常生火做饭,都需要。只是目前我资金有限,没办法把摊子铺太大,所以先解决民生问题。”

    “民生问题”六叔茫然重复。

    “盘炕、做煤球炉。”李长安顺口答道,“制作酒精是商业合作,改造浴室是品牌推广,两码事。下一步我想想,应该是先烧瓷吧。肥皂还是缓缓再说。”

    毕竟,油脂这玩意,现在人吃都不够,拿来洗澡还是太奢侈了。李家小范围用用就可以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六叔听地似懂非懂,只是见李长安答话甚有底气也就跟着点了点头。然后,他又将目光投向了李长安身后的曲中。

    “六叔,为您引荐。此乃朔州校尉曲中,曲校尉连同他的小队皆是百战之士,忠勇无比。若非长安苦求,十太舅公是绝然舍不得将曲校尉调来助我。”李长安一面说,一面用混合着崇敬与仰慕的目光望住了曲中。“近日,长安随曲校尉学了几套阵法,受益良多”

    曲中闻言不禁一脸茫然,只在心底暗道学阵法几时的事我怎么不知

    可不等他出言反驳,站在六叔身边的李野已然抱臂上前道“是么到要领教”

    李野如此积极,李长安即刻摁下了后面的台词,迅速拍板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等明日一早,野叔与曲校尉的小队过两招。可好”

    “可以”李野立马应声。

    “这”

    曲中稍有犹疑,可不等他开口说话,李长安已然亲亲热热地摁着他的手背道“曲校尉,明日咱们点到为止,不伤和气。”

    李长安的态度如此明确,曲中也终于开始明白他要演戏的对象,当即也应了下来。

    与这群老兵分别后,曲中即刻低声向李长安请示“李二郎,明日我就命人扮成东燕士卒的模样与您那位野叔交手”

    却原来,李长安离开阴馆前让曲中准备的服装道具竟是几十套东燕士卒的衣裳和兵刃。李野因为在东燕战俘营中的遭遇以至tsd,李长安思来想去,唯有想办法情景再现修正历史,或能令其解开心魔。这才有了他请曲中帮他演戏一事。

    “不忙,明日你们先摸摸底。”李长安扭头望着曲中笑言,“曲校尉,在下有言在先,我这位野叔英武神勇、万夫莫敌,即便如今久不在战阵亦不可小觑。”

    曲中回想起李野那剽悍自信的神色,不由微微颔首。可转念想到他那一队五十个兄弟,又满不在乎地笑道“二郎尽管放心。”

    这一回不等李长安回话,六叔就已推门进来,迫不及待地向曲中问道“你这一队多少人成不成先让老夫跟他们练练”

    “长安,不能上马上了马,谁都不是小野的对手”六叔话音未落,李顺也进来了。

    “六叔、顺叔,坐”见到六叔与李顺进来,李长安急忙起身让座,又招呼仆役奉上茶水。

    不一会,四人重整杯盘再度坐定。

    只见李顺鬼鬼祟祟地往外张望了一阵,方才压低声问道“长安,你的法子到底行不行小野性子烈,这个事又一直梗在他心上。我只怕你的办法不奏效,他又气你戏弄他”

    李顺这话还真是一语中的,竟教向来能说会道的李长安也不由沉默了下来。

    虽说上辈子的人生也算是经历丰富博览群书,但心理学这么高大上的玩意,李长安的确没有系统性地学过。而人心,却是远比精密仪器更为奥妙的东西,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片刻后,他勉力一笑,决然道“事已至此,死马当活马医罢反正无论成不成,野叔的情况总不会比现在更糟。”

    李长安这话却是光棍,六叔与李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声算是默认。

    “事后野叔要是真的很生气,六叔、顺叔,你们可要帮我求情啊”李长安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怎么说,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这顺杆爬的能耐,说他不是将军二郎的种,谁信

    六叔与李顺又互望了一眼,同声一叹“知道啦”

    摆平了后方,李长安这才又将目光转向了曲中。“曲校尉,这件事需得你们小队倾力相助”

    说着,他就将李野的情况向曲中和盘托出,只是为了李野的面子,将他真正的病理情况给含糊了过去。

    “多年来,野叔始终因为此事耿耿于怀郁郁不乐。每逢雪夜不是狂饮烂醉就是愤怒发狂。长安思来想去,唯有设法情景再现解他心魔”

    哪知,李长安话未说完,曲中竟倏地站了起来。

    “原来原来,他就是鹰扬军校尉李野”只见曲中虎目泛红浑身战栗,竟如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了下来。“小人先父讳曲大,曾在长孙少将军麾下效命。建兴三十五年一战,先父亦为东燕所俘若非李校尉,先父早被东燕给剁了晚辈,代先父谢李校尉救命之恩”

    说完,他就重重地向六叔与李顺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曲校尉,快快请起”六叔和李顺都不愿代李野领取功劳,慌忙把人拽了起来。

    意外见到战友之子,六叔与李顺皆是感慨万千。两人将曲中仔细端详了一阵,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令尊”

    曲中黯然摇头,低声道“先父伤重,归乡后没几年便去了。临终前的那段时日,先父除了感慨那一仗没打好,就是感念李校尉的救命之恩。”

    方才听曲中说“先父”,六叔与李顺便已有了心理准备。如今听他确认他父亲已逝,即便两人先前与曲大并不相识,也不禁兴起了芝焚蕙叹。

    老兵凋零,物是人非啊

    “既在军中同为泽袍,便是手足兄弟。昔年野叔救曲校尉之父,今日便轮到曲校尉襄助野叔。”眼见双方都神情郁郁,李长安忙笑着上前开解。“这便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正是”终究是年富力强的曲中率先振作精神,扭头向李长安坚定表态。“末将既与李校尉有这段渊源,今日相逢,莫不是先父在天有灵。李二郎有何要求尽管提,只要是为了襄助李校尉,末将无有不从”

    有曲中这句表态,李顺即刻眼前一亮,忙牵着他的手道“我们与长安商量好了,明日只比拳脚,你们先试试小野的身手。试过了,才好安排后面的战术。”

    “千万别以为他只会马战不会步战,当年,他在我们鹰扬军中可是勇冠全军的。你们这一队多少人到底行不行啊”六叔老话重提,仍然担忧。

    虽然对这几个老兵很是钦佩,但提起自家的战斗力,曲中仍是傲气的。“末将这一队一共五十人,全是随末将一起出生入死的手足兄弟。比起当年的鹰扬军,或许不如;但跟别人比,末将是不虚的。”

    听了曲中这话,六叔不由轻轻一笑。

    比起当年的鹰扬军你的意思是比起现在的鹰扬军,你也是不虚的了

    他不再多言,只等着明日让李野教他做人。

    李顺却没有听出什么异样来,他仍旧拉着曲中的手,热情地指点“小野的拳脚功夫很有几分架势,摔跤就不太行。明日比试,你多找几个厉害的兄弟,争取多撑几场,摸清他的虚实”

    曲中听着李顺喋喋不休的指点放水,一面点头,一面心中暗忖不过是个头发星白的老兵,就算以前是鹰扬军的亲卫,可所谓拳怕少壮,现在应该也不足为惧了吧

    翌日用过早膳,鹰扬军的一众老兵亲卫们与曲中麾下的整支小队一起站在了演武场上。

    比试尚未开始,李长安就摁下了李野要去取长枪的手臂,当场言明李野一人单挑曲中整支小队,且只比拳脚,点到为止。

    李野闻言,不禁诧异地看了李长安一眼。

    李长安一脸严肃,觉得这很公平。

    他又扭头去看他的兄弟们,他们一个个都含笑环胸站在场外,完全没有异议。

    行吧

    李野暗叹一声,沉默地走向了那一群肌肉虬结杀气腾腾的现役士卒。

    一炷香后,李野气定神闲地站在场内,正慢条斯理地整理方才被扯乱的衣领和袖口。那骄矜的神态当真是风神绝世、帅气逼人。

    至于连同曲中在内的那五十人的小队,则是鼻青脸肿、哀嚎不断、呕吐连连地摔了满地。

    李长安见状,不禁一脸惨不忍睹地伸手扶额。

    这个,难度有点儿太特么大了吧我的计划,还有可能实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