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假期,懒人的福音假期假期,成功的绊脚石假期假期,古代为什么会有那么长的假期
李长安阴着脸签下了全体矿工从腊月二十四直到正月十五正式放春假的超长假期通知,起身对李孝文言道“孝文叔这次随我一起回去。”
李孝文赶忙推辞。“大半个月不在,我怕”
不等李孝文把话说完,李长安便摇头道“这段时间有曲中在,有九叔他们在,还有从矿工中选拔出来的百来名队长组成的工会,无碍的。”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总要给他们自治的机会,不可能永远把大量的人力成本花费在管人上。”
现代工厂,上班的时候老板当然要强调纪律管理,可谁见过哪个老板放假期间还要操心员工会不会作奸犯科的
李孝文一听李长安这么说,即刻就点了点头。元月到了,谁不想一家团聚啊
于是,腊月二十,李长安带上吴沛、李孝文、黑牛玄武俩兄弟,以及六叔和李野两名亲卫,骑快马返回太原。
腊月二十二,李长安回到太原拜见李雍和同样携妻归家的李承宗。
彼时,李雍的学生们都已完成期末考试放归回家,并没有机会遇上李长安这个为李雍点亮考试技能的罪魁祸首。
就很完美
相比风尘仆仆的李长安,李承宗这个晋阳县令还比他早回来一日。李长安前来拜见,他不禁略有嗔怪地微微摇头。“就不该放你自由,竟比我还忙”
李长安低头笑了笑,正色回道“这次回来,我会陪爷爷和伯父过完元宵再走。”说着,他又扭头示意李孝文将账册奉给陪在李雍身侧的李延龄。“这是阴馆矿区这一年的账本,请爷爷过目。年后,孙儿打算再在太原开一家瓷器铺子”
坐在李承宗身侧的王丽质一听到“账本”这两个字,即刻就伸长脖子瞪了过来。
可接到账本的李雍却无心翻看,只摇头叹道“元月将至,公事都暂且放在一旁。长安,你先回去看看罢”
李长安略微怪异地看了眼看起来郁郁不乐的李雍,低头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一众仆从婢女都已在等着他。唯独少了一人大宝。
李长安诧异地挑眉。
还不等他问话,满脸委屈和惊恐的狸奴就哭着冲了出来,跟一枚炮弹似得撞在李长安的腿上,抱着他的腰大声嚎啕“长安哥,大宝哥哥死啦大宝哥哥死啦呜哇哇哇”
有狸奴带头,满屋子的少男少女全都低下头来,齐声痛哭。
晚餐后,李长安又跟着李雍来到了他的书房。
李长安先前奉给李雍的账册已经摆在了李雍的书案上,可当李雍一开口,首先提起的却是李家的一个小小书童大宝。
“大宝的事”
“我都知道了,”李长安神色黯然地发问,“爷爷,可曾请仵作验过尸身确定是意外吗”
李长安将书童留在李家,就等于是托付给了李雍。如今大宝意外过世,李雍总觉得有些对不住李长安。听到李长安有此一问,李雍耐心答道“延龄给了大宝几日假,是以他一直未归大伙也没在意。等发现人不见了,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后来在山下找到他的尸身,也已被野兽咬地不成样子”
也就是说就算尸体上有什么线索,以目前的技术条件也查不出来了。
可李长安却仍然摇头坚持。“发现大宝的地方不在他回府的必经之路上,我了解大宝,他不是那种会因为贪玩到处乱走的性子。爷爷,我要开棺验尸”
毕竟,仵作查不到的东西,李长安或许还能查出点线索。
不知为何,李雍听到“开棺验尸”这四个字竟一点儿都不感觉意外,反而在心底暗道真不愧是长安哪可这却不代表李雍会同意李长安的要求。
“长安,大宝的爹娘是不会答应的。”
开棺验尸之所以那么难,正是因为从古至今鬼神之说都一向有市场。
“爷爷,我会尽量说服他们。”李长安看着李雍,诚恳答道。“即便这世上真有鬼神,孙儿也不怕。孙儿是为了帮大宝查明真相才开棺,大宝在天有灵也不会怪我的。”
李雍是正统的儒士,信奉的是敬鬼神而远之。他持心中正,自然就不会相信开棺会影响后人、会倒大霉、会被厉鬼缠身等等这些胡话。但除此之外,李雍还更懂得人心。“长安,你是主、大宝的爹娘是仆,你不是说服他们,是在逼迫他们。”
经李雍一言提醒,李长安霎时一噎。在如今的时代,家生子连性命和财产都是主家的,又何谈尊严、气运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李长安要开棺验尸,只要他开口,无论大宝的爹娘如何不愿意、如何感到委屈,都是不敢反对的。
“长安,大宝只是一个小小书童,根本无关紧要,又有谁会刻意去害他性命呢”注意到李长安神情颓然,李雍不由轻叹着安抚他。“他的爹娘失去长子已是悲痛欲绝,你就不要再惹他们伤心了。生死有命,你若还放心不下,过些时日我让延龄备些礼品,你去看看他们吧。大宝在天有灵,也会感念你的。”
“是啊二郎,这是大宝与咱们没缘分。改日,延龄叔再给你选个书童。”李延龄亦帮腔。
“不,”李长安本能地摇头,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我不会再要书童了是我没看顾好他,我不会让别人取代大宝。”
方才听闻大宝的事时,李长安心里一直攒着一口气要查明真相,是以始终克制着悲痛。如今意识到这件事多半真是意外,他心底堵着的这口气也就散了,失去同伴的悲伤立时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好在,李长安的灵魂终究是个成人,是以也不要人安慰自己哭了一会就停了。“爷爷,我等不了过几天了,我明日就去看望大宝的爹娘,顺便去拜一拜大宝。”可说到最后几个字,他还是忍不住哽咽了一下。
李雍见他如此伤心,顿知别的事是谈不成了,这便叹着气道“都随你,大宝的阿爹如今是食为天的二管事,明日让延龄陪你一起去。天色已晚,你先回去歇息吧。”
“是,爷爷。”李长安也没有坚持,恭恭敬敬地向李雍揖了揖就离开了。
直至李长安离去,李延龄这才忍不住叹道“明公,二郎实乃性情中人。”
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主人不对自己的奴仆动辄打骂就已是难得的好人。如李长安这般会为了书童的意外过世而伤心落泪的,实在是万中无一。
“性情中人么”李雍神色莫测地低喃了一声,忽而想到了一个人张启。
姚恂被杀后,李长安针对张家的挑衅就彻底停了下来。可李雍却知道这并不代表李长安原谅了张启。倘若当真原谅了他,就不会不与张家交际;并且无论食为天、还是晋阳的豆制品店,都不做张家的生意。
所以,李雍相信李长安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布局,等到收网的时候就是彻底扳倒张家的那一刻李雍还相信就凭李长安在金陵时展示的手段,愚钝而贪婪的张启绝非自家孙儿的对手。
“性情中人啊”想到这,李雍又不禁捂眼长叹。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面对自己热爱的人,能够不怕受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热情;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也能隐忍怒气步步为营,直至最终完成复仇。这样的性情中人,让人敬佩,却更让人畏惧
回到院子的李长安很快完成了洗漱,可还没来得及上床,他就看到狸奴抱着自己的小被子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长安哥,今晚我跟你睡好不好”只见狸奴勉力抬起头,像一只挺胸叠肚的小企鹅一般正色要求。
李长安在太原的时候,狸奴的卧房一直就安置在李长安的卧房的外间。可李长安去了阴馆之后,狸奴不方便独自一人占着主院,就搬去了偏院与大宝同住。
如今大宝意外过世,狸奴一人住着大宝的屋子,大概一直都很害怕吧
想到这,李长安立时轻叹一声,主动上前接过了狸奴的被子摆上床。
狸奴亦步亦趋,一见李长安帮他将被褥铺好就蹬掉了自己的鞋袜,一咕噜钻了进去。
注意到狸奴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瞪着自己,仿佛是在邀请自己。李长安更是忍俊不禁,很快躺在狸奴身边低声问道“大宝哥哥不在了这段时间,是不是吓坏了”
狸奴一拧身死死抱住了李长安,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李长安的胸前,许久才摇了摇头。
他是亲眼看着大宝掉下山崖的,之后,他就像发了疯一样哭喊厮打着柴叔。可柴叔却告诉他大宝哥哥是为他而死,为他们的大业而死,是死得其所
这段时间,狸奴固执地要一个人住在大宝的屋子里,怎么都不肯搬走。
害怕吗
当然
可害怕之余,狸奴心中还有更多的惶惑与茫然,不知该向谁言说。
李长安轻轻一提嘴角,摸了摸狸奴的发顶,温柔开解他。“别怕大宝哥哥又孝顺又好心肠,他又那么疼爱你,你该相信,无论生前死后他都不会害你的。”
可却是我害死了他
狸奴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惴惴发问“长安哥,人死了,会去哪里是不是真的变成了鬼”
“怎么会呢”李长安嗔怪地轻点狸奴翘起的鼻端,“狸奴可曾听过,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丁人死以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静静地看着我们。”
“天上”狸奴下意识地抬起头,但遗憾只能看到空荡荡的床顶。“可是天上的星星那么少”
“不,天上的星星很多,犹如恒河沙数。只是帝王将相对应的星辰都是更大更亮的灿星,比较容易让我们看到;而普通百姓对应的则是更小更远的暗星,所以不容易被我们见到。”李长安轻抚着狸奴的背脊,续道。“只有在我们特别思念一个人,如果这个时候我们仰望星空,正巧看到一颗星向着我们闪烁那就是我们思念的人在回应我们了。”
狸奴听地悠然神往,久久才喃喃道“我想去看看”
“走吧“李长安向来都是坐言起行的性子,这便爽快应声,随手卷起狸奴就上了房顶。
然而,近元月的冬天,凭肉眼可以观测到的星星实在很少。
狸奴裹着小被子坐在李长安的怀中,高高仰起头盯住黑沉的天空,满心期盼与愧疚地念叨着“大宝哥哥大宝哥哥”
他多么希望能当面向大宝说声对不起,可却始终不曾见到有哪颗星星向他闪烁。
眼见狸奴泫然欲泣,纵使李长安也在为大宝悲伤也不禁哑然失笑。“新年将至,大宝必定是回去看他爹娘,一家团聚去了。咱们,再等等。”
“嗯”狸奴用力点头,接着又伸手指向东南方向相连的三颗明亮的星星问道。“长安哥,那三颗是什么星”
若是以前,李长安会答“这是猎户星座,那三颗蓝巨星是猎户身上的腰带。”
但如今,他已习惯回答“那是参宿三星,主福、禄、寿。这是难得一见的吉星,今日竟让狸奴看到了。这说明以后狸奴一定会幸福美满、吉祥富贵、健康长寿。”
“长安哥也一样。”狸奴搂住李长安的脖子,满脸诚挚地应了一声。隔了一会,他才又低声发问。“长安哥,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这样等你娘”
李长安猛然一怔,良久才缓缓答道“是其实,不止等她”
前世已逐渐遥远,李长安一直都很清楚孤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位面,放下过去、融入现世,才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可他却始终不愿意做出这个明智且合理的选择。
看书的时候,李长安会不断地将现在的史书与地球位面的历史相比较,但凡寻到一丝相同的线索,他都会高兴地犹如遇上了故友。夜深人静时,李长安更加一次又一次地放纵自己反复回忆过往,即便明知那错位时空中的每一片浮光掠影都已无从追逐,他也不愿轻易遗忘。
如此长情并非有什么遗憾放不下,而仅仅只是因为唯有知来处,方可明去处。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李长安目光散漫仿佛陷入沉思,久久方轻声长叹。
狸奴年纪尚幼,还不懂“惆怅”这种高级的情绪。他只是悄悄伸手帮李长安抹去眼底的一点泪痕,小声说道“有时候,我也会想起我娘她在我的记忆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我甚至、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真是我娘可我还是很想她”
李长安心头一动,瞬间扭头盯住了狸奴。“狸奴,你想起你的家人了”
“没有”狸奴急忙摇头否认。
“也没有人来找过你”
狸奴又摇头,接着便垂下眼,摆出了那副郁郁不乐又满腹委屈的小表情。
李长安看了他一阵,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一叹。
却是狸奴沉默了一阵,忽然又道“长安哥,让我做你的书童好不好大宝哥哥不在了,让我做你的书童,从今往后贴身照顾你,好不好”
“你”李长安一见狸奴一本正经的模样就忍俊不禁,“你个小豆丁,人还没桌子高到底谁照顾谁啊”
说着,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狸奴的圆滚滚的小脸,却即刻感受到了狸奴脸庞上的冷意。“太晚了,下去罢”
狸奴张张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再出声,只是乖乖依偎在李长安的身侧安静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