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兰是我的学生。”中年男人说道, 李子酒在他的杯中荡漾,在灯光下折射出好看的光彩,看上去价值颇为不菲。
“他啊, ”鲁兹,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德鲁兹的男人, 端正地坐在单人沙发里, “是个没用的人。”
“生性怯懦,难成大事。”德鲁兹笑着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我教过这么多学生,没有人比他的天赋更好,但是也没有人比他的觉悟更低。”
“这样的吗”坐在沙发的另一边的人笑着说道,“但是朕杀掉他之后, 真的青年才俊会要多少有多少么”
“不能说完全和他一模一样,但是至少用起来比他好。”鲁兹说道。
“朕一直很信任卿。”隐匿在阴影里的帝国皇帝说道。
“但是他应该对朕忠心耿耿吧,毕竟他并没有试图逃跑。”
“他只是怯懦。”德鲁兹轻笑着说,“陛下就算是打开大门,告诉他能走多远走多远, 他也不敢动弹。”
“没办法, 谁让他是个oga呢。”德鲁兹笑着说。
帝国皇帝拿起酒杯, 两个人碰了一下,“鲁兹卿是如何发现他是个oga的呢”
“上学的时候就发现了。”德鲁兹笑了笑, “他太懦弱了。”
“不过鲁兹卿真的很能藏住秘密啊。”帝国皇帝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把这件事留到现在才做文章。”
“是啊, 那些刁民觉得我们无缘无故处死一位颇有声望的帝国元帅是不对的事情,可是如果我们在那之后公布他是个oga,一直欺骗了法律, 会怎么样呢。”德鲁兹笑着说道。
“朕起初还担心过是不是会军心动摇,鲁兹卿给朕这个秘密之后,朕就放下心来了,”帝国皇帝笑着说,“但是让一个oga如此身居高位,还真是奇怪啊。”
“非常年代自然有非常之事,等世道平稳了,自然会拨乱反正。”德鲁兹说道,“现在的世道,国家用人之时,弄的oga们心里飘忽不定的,等到我们战局扭转,自然要让他们回归家庭,专心生育,扩充人口,建造更多的殖民地。”
“就怕他们在外面野惯了,不知道尊卑长幼了。”帝国皇帝说道。
“裁撤掉所有的工作机会,加强体检工作,不由得他们不回家。”德鲁兹轻声说道,“孩子怎么可以没有母亲呢。”
两个人再一次笑了起来,碰了碰杯子。
“所以你觉得那些反对者们呢”帝国皇帝问道。
“一群小孩子而已。”德鲁兹笑着说,“年轻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能干成什么大事,其实都是一群傻瓜而已。”
“能活下去,谁会造反呢。”
“学长。”洛兰微微地偏了偏头,看着玻璃对面的那个人。
“我不能和你保证什么。”林诺轻声说道,“但是我只能保证,我会一直努力下去的,直到成功的那一天。”
洛兰微微地笑了笑。
“好的。”白发的青年露出了一个平静的笑容,“学长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他笑了起来,伸出手捂住了额头,“如果能帮上学长什么忙的话。”
“肯定会帮上的。”林诺说道。
“那就好。”洛兰笑着说。
“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啊。”林诺说道,洛兰也看着他的脸,似乎想记住什么。
“我相信学长。”他轻轻地笑了笑,说道。
“你总是很容易相信别人。”林诺也跟着笑了起来,“说吧,你不信过谁”
“没那么严重吧。”洛兰笑着说。
“毕竟我一直以来遇到的都是很好的人啊。”他笑得眉眼弯弯如新月,显得轻松而快活。
熄灯了,洛兰躺在了床上,他刚刚和守卫说过,他在最后一晚,有一件事还是要说的。
灯光次第熄灭,那个人还没有赶到,他还有一点时间。
黑夜如失去了堤岸的潮水,一股一股地奔涌而来,将所有人没顶,洛兰躺在床上思考着已经在大脑里捋过无数次的计划。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真的险象环生。
但是他却觉得,没什么好怕的,毕竟他的冒险比这多得多,他也无数次濒临死亡,他的心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大起大落。
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自己的手腕,按照安汶的破解来说,这个东西不可能自己离开他的身体就报警,排除温控或者红外,但是温控和红外也是可以调节的。
他试过把它浸在热水里,或者怎么的。
但是没有效果。
“那么一定会有一个芯片,在你的皮下了。”安汶说道,“当时你醒来之后看到伤口了么。”
“没有。”洛兰轻声说道,“但是我很快又昏过去了。”
少女抓过了他的手腕,开始认真的研究。
然而,最终发现它藏在了一个位置。
一个如果想要迅速拿出来。
就要挑断大筋腱的位置。
而且几根主要血管也难以避免。
洛兰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他轻轻地摸着衬衫夹层里的陶瓷刀片,心里略微动了动。
洛兰翻了个身,侧躺在了床上,看着空旷的走廊,他生平第一次对什么东西产生了非凡的期待,他一生都不过是笼中之鸟,从未有一次为自己的意志做出选择。
他想起了他雾霭蒙蒙的童年,父母总是喜欢把他关在家里,在人前说错一句话就要严厉斥责他,在学校里的时候,老师也不喜欢他,同学也不喜欢他。
少年时代呢
青年时代呢
虽然看起来似乎在一点点的变好,但是不过是在某些人的垂怜之下讨一口饭吃而已。
也许他根本不是什么笼中之鸟,而是他从来就没有翅膀。
从最开始的时候就被剪掉了。
他的记忆力一直很好,他能记清楚很多过去发生的事情。
笼中之鸟从来只有死路一条。
“说实话,你指望他自己真的可以么”白珍珠点上了一根烟,“听说他日常生活是个缓慢而废物的人。”
安汶又递给了他一根烟,“一根烟不够堵住你的嘴,你就再抽一根啊。”
“虽然我知道不应该怀疑上级的决定。”马戏团说道,“但是我所耳闻的洛兰和他差不多。”
安汶笑了笑。
“他这个人废物么”金发少女将头发理到了耳后。
也许吧,没什么反抗精神,也没什么强烈的胜负欲,就像是安静地活在什么角落的水豚先生,将水果顶在头上,看着叶子慢慢的落下来。
他成不了什么大事的。
但凡认识洛兰的人,都会觉得他不过如此。
我也能杀了他。
但是安汶始终记得自己做过的功课,洛兰无论到了哪里,都是那支军队绝对的主心骨,是他们的中流砥柱,所有人都紧密地团结在他的身边,绝不会出现指挥不动军团,或者谁都能拿走他的人的情况。
你会信赖一个软弱的人么
你会把你的意志交给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么
你会把生命和理想都托付给一个缓慢的废物么
安汶觉得自己至少不会。
这世界不只有一种坚强也不只有一种勇敢。
安汶给自己拆了一块巧克力,她感受着淡淡的苦味的融化,目光看着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但是她相信洛兰。
安汶知道自己的性格,她不会爱上一个平庸的人,从来不可能,所以她喜欢他。
“黑衣行刑人走进去了。”玉玲珑轻声说道。
露汀的私人消息弹在了安汶的屏幕上,“虽然但是,我总觉得你拿自己的信息来赌注下的有点大。”
“豪赌才让人快乐。”安汶没心没肺地说道。
一掷千金的感觉,她早就想试一次了。
这是她搭上家身性命的赌注,没有其他的原因,毕竟洛兰也是用性命来赌她的真心的,那么她不拿自己的命陪,怎么说都有点不够意思了。
“进去十分钟了。”玉玲珑的报时准时响起。
十到二十分钟,是那个人出来的预定时间,安汶垂下眼睛看着自己表的,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十一分,”白珍珠轻声说道,碾灭了烟塞进了口袋里,“十二分。”
“有个帝国警察出来了。”玉玲珑轻声说道。
“艹,帝国警察,完了。”白珍珠说道,“撤吗,头儿。”
“十三分。”安汶微微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看到他了。
穿着帝国警察军装的青年走了出来。
他的脚步每一步都很稳,和任何一个行伍出身的人没有任何区别,黑色的警察军装被穿戴的十分整齐,武装带和任何一个细节都专业的无可挑剔。
安汶笑了笑,“你猜我怎么知道的,马戏团”
“这就是个帝国警察啊。”马戏团轻声说道。
“不,军队的步伐比警察要大一点。”安汶轻声说道,“大概差个三厘米吧。”
“所以,他是军人。”安汶放下了望远镜。
马戏团转过眼睛,看着这个金发的少女,这样非凡的洞察力,他可能真的在从前从来不明白什么样的人会被叫成王牌中的王牌。
现在他知道了。
这是怪物中的怪物。
安汶轻轻地笑了一声,“好了,我赢了。”
机密部门的帝国警察一贯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而且并没有人敢看他们的脸。
那个人来到这里,肯定也是动用了某种特权的吧。
白发的青年将下巴从衣领里露了出来,他站得很稳,看不出来有任何的异常,脸色惨白如纸,但是蓝色的眼睛却没来由的显得坚定非凡。
里面倒映着早来的晨星。
这是安汶第一次看到他那双蓝色天鹅绒一样暗淡温顺的眼睛里有了某种光彩。
这是他从来被低估的觉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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