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汶拿起了一个橙子, 慢慢地剥开,看着入库单上的数字,点了点头。
她目前来说算是后勤部的重要人物, 毕竟她有某些人的暗中支持,加上做事干净利索,因此上司也乐意把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做。
这次调动的规模超乎寻常的大啊。
而且按照辎重的需求。
安汶忍不住轻轻地出了口气, 不得不说洛兰对于鲁兹的判断准确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她曾接触过一些将军, 她有时候不明白这些人的抑郁来源于何,毕竟已经位极人臣,衣食无忧,受人尊重,为什么每天都活得仿佛想把自己吊在一棵歪脖树上一样。
“那当然是因为和某些人生在了一个时代啊。”她记得那个人是这么说的,“说实话, 你能理解那种感受么,小时候你受义务教育的时候名列前茅,进了军校师长也喜欢夸你很优秀,你也很努力,什么东西都背的滚瓜烂熟, 打仗的时候也不怎么犯低级错误, 看到对面的举动能马上从教科书里找出应对的那一条来。”
“那岂不是很好。”安汶应声道。
“不好,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尤其是, 你和某些人生在一个时代的时候,就更不好了。”
安汶伸出手放在他的手臂上, 表示那我就安慰一下你吧。
“你还是不懂啊。”他放弃了挣扎,把头埋在了手臂里,安汶叫来服务生, 结了个账。
“说不定会派人把他杀了呢。”安汶笑了笑,平淡地说。
“我觉得,至少你杀不了他。”对方闷闷地说道。
安汶笑了笑,“你喝多了吧。”
她的效率,可以说安全局内的标杆好干部,居然说有她杀不了的人,开玩笑的吧。
“反正我舍不得。”他轻声说道,“怎么可能舍得啊。”
“虽然他们自己似乎还挺舍得的。”
安汶轻轻地拿起了杯子,夜色之下,饮料显出了某种绸缎一样的色泽,她喝了一口,转过头去看着河上倒映的灯光。
“好吧。”金发少女轻快地说,“那就这样吧。”
她,安汶对着舷窗外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如果那家伙知道的话,现在估计很想来笑话自己吧。
不过她倒也不害怕什么笑话了,毕竟她现在感觉自己很赚,简直是人生赢家。
她也不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鲁兹的第一步动向和洛兰所设想的一模一样,都是整备军队,从南翼的防线走出去,两军之间有一块不小的缓冲地区,如果直接面对面的武力对抗对帝国来说无疑是有利的。
但是。
中年男人的手指在地图上的一处停了下来,那是洛兰一直很在意的一个地方,他曾在作战会议上说过,这就是一支毒箭,如果不能确保占领它后面的地块,这个地方,太难以处理了。
是一处隘口。
鲁兹坐了下来,端详着地图,的确是个非常隐秘但是如果仔细观察会很令人恐惧的地方,他的指尖禁不住发凉了几分,他说的完全没错,这就是一支毒箭。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把防线往前提一些的原因。
地形,人类始终是渺小的,在当今时代,人类更加渺小了,所以地形的约束,是无法摆脱的。
鲁兹吸了一口气,坚决不能靠近那个地方。
那么从西侧过去,但是西侧要面对最坚固的要塞。
但是不要紧,这里他还是可以吃掉的。
如果打开了这几个要塞,那么就是广袤的腹地了,那支毒箭的危险,也就可以淡化了。
鲁兹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就算是对面是洛兰,他也井非没有胜算,在他的研究下,洛兰留下的报告和资料,写的都很尽心尽力。
也就是说他的经验,如今是自己的了。
就算是洛兰,今天的他比一年前的自己高出多少水平,也是不可能的吧。
而且他也没法再像原来那样,带自己一手培训出来的兵了。
他还真的希望,自己这回的对手是洛兰呢,这样他就可以让那个人感受到败北的滋味了,这是他一生都想做到的。
“德鲁兹从西部出兵了。”
洛兰看到了这条消息,他轻轻地出了口气,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啊。
他掰了一块巧克力,放在了嘴里,感受着甜滋滋的味道扩散开来,他伸出手,将地图放大了看了看。
和他料想的相差不过几个坐标。
洛兰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激动。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骨子里是嗜杀的,但是人总是会有一种非凡的胜负欲,而如今这种胜负欲在他的血管里横冲直撞,让他的精神处于了某种亢奋的状态。
这将是他人生的最高作品,他忍不住想,毕竟之前,他可没有鲁兹老师这种对手来对台唱戏。
伴随着名将诞生的是什么
绝望,痛苦,死亡。
他一直以来都这么对自己说,压抑着某种本能的会因为胜利而激动的快感。
而如今他只想放纵它们肆意奔流一次。
白发青年细长的手指调出了另一份细节地图,眯起了眼睛。
没有余地,没有回转,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慈悲。
可能大多数人,如果肯投降的话,不会死的。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是洛兰一直以来的桌面。
他记得林诺好像用的是,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所以他用个上天有好生之德没有问题吧。
如果鲁兹从西侧出发,那么补给线,一目了然了。
洛兰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他靠在了垫子上,玩着一枚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蜡烛,是圆圆的,做成了柠檬的样子,参谋长看他对它十分在意,就直接送给他了。
这种圆润的手感真好,他想着。
好想去吃烛光晚餐啊,点上这种奇怪形状的蜡烛,然后吃很多的甜品。
也有点想吃那种烤鸡里面塞鸽子的肉食。
或者巨大的羊肉卷。
他蜷起了身体,感觉胃部好像又有些不舒服了,但是他脑子里居然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假如圣诞节许愿会灵验的话,他希望病能好。
如果只有一个愿望的话,他希望她能回来。
就算余生依旧百病缠身也可以。
“哎,出了连环事故啊。”德霍小姐说道,安汶凑过去看了一眼。
“刚安排的出征。”德霍小姐说道,“居然后勤部门就出了连环车祸。”
安汶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改期啊。”
德霍小姐修着指甲,“我这个人还挺迷信的,觉得这是不是个,兆头之类的。”
“不能吧。”安汶轻声说道,“别想了,别想了。”
德霍小姐出了口气,靠在了靠枕上。
“也轮不到我想啊。”她抱怨道。
安汶轻轻地拿起了册子,把损耗物资勾了下来,“还得加紧补运呢。”
“最近你发现没,很多事情不顺利。”德霍小姐压低了声音说道,“德休斯上将挂窗帘摔断了胳膊,直接回老家了。”
“哦哦,这事。”安汶说道。
“然后参谋部里有好几个人感冒了。”德霍小姐说道。
安汶摸了摸下巴,“还有这事。”
“虽然说天气转凉,很容易感冒吧。”德霍小姐说,“但是感冒了一片的确不是好事啊。”
“哎,”安汶摇了摇头,“要是这么说,怎么不说事先把能倒的霉都倒了,之后就顺了呢。”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德霍小姐说道,“那我不想了。”
“我想想会不会遇到什么漂亮的oga吧。”德霍小姐看着天花板,露出一副想入非非状。
“行。”安汶说道,“我觉得行,免得你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德霍小姐伸出手戳了戳她的手,“你就不会想吗”
“还不如去睡觉,梦里什么都有。”安汶说道,给补运物资的军官发了消息,然后点了确认键。
“说起来我昨天做梦,梦见了我们惨遭不测。”德霍小姐说道,然后捂住了嘴,“行了行了,我不说了,真的不说了。”
安汶笑了笑,“大战之前感觉大家都紧张,我也总是想三想四的。”
“不过我觉得我们肯定会没事的。”她笑着说。
德霍小姐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就是有点担心哥哥。”
“你哥哥不是战斗部门的啊。”安汶答道。
“算是半战斗部门吧。”德霍小姐说道,想到了什么又欲言又止。
“怎么了”安汶忍不住问道。
“说起来,你听没听说,洛兰的事情。”德霍小姐说道。
“他怎么了。”安汶轻声说道。
“我从前见过他。”德霍小姐想了想,说道,“他这个人,怎么说呢,反正我不喜欢他。”
“那挺好。”安汶漫不经心地说。
“你说什么”德霍小姐不解道。
“啊,”安汶回过神,“你刚刚说什么了”
“我说洛兰的事情呢,就是前段时间被处理的那个。”德霍小姐说道。
“他怎么了,了”安汶问道。
“没有啊,”德霍小姐说道,“为什么你一提谁都感兴趣有没有呢。”
“好吧,”安汶的目光从屏幕上离开,“你说,他怎么了。”
“你不觉得他是个可怕的人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