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煜给自己点了根烟, 看着眼前的人，“你要不要也来一根。”他倒了倒手中的烟盒，“说说吧, 你怎么想的。”
黄芪接过了烟，给自己点了起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你可以杀了我了。”
赵煜伸出一根手指, 摇了摇，“你的确是要死的，但是我留着你说不定有什么用处。”他笑了一声，“比方说交换俘虏。”
“你觉得德鲁兹会拿我的人来换你么”赵煜轻声说道。
“不会。”黄芪说道，“你大可以死了这条心。”
“你手里最值钱的筹码是洛兰，如果你把洛兰给德鲁兹, 你的多少人，他都会放回给你的。”黄芪抽了口烟，说道，“你也知道这点，不是么”
赵煜轻轻地靠在椅背上。
“你没有必要提醒我。”赵煜轻声说, “你已经不是我的下属了。”
“我毕竟从来也没有是你的下属过。”黄芪答道, 弹了弹烟灰, “你应该很早就怀疑我了吧，故意给我某个机会, 让我跳出来，你好逮捕我。”
“话虽然是这么说, 但是我很伤心啊。”赵煜说道，“我希望我猜错了。”
“你这种人也会伤心么。”黄芪笑了笑，“你不是个出了名的铁石心肠的男人么。”
“这话讲的我就不是很爱听了。”赵煜说道, “我对你们可都是很真诚的。”
黄芪笑了一声，“谁说都可以，唯独是你，听上去有点搞笑了。”
“你来找我，无非是希望问问，我有什么同党，我给多少人送了钱这些事情吧。”黄芪说道。
赵煜倒也没有否认，他轻轻地弹了弹烟灰。
“你想不想死的痛快一点呢”他问道，“同党或者行贿名单，给我一个就好。”
“不可能的。”黄芪平淡地说，“我不如在这里等德鲁兹交换俘虏。”
“但是我听说德霍中将把我的人杀了。”赵煜慢慢地说，“所以你觉得他会拿谁来换你呢。”
“谁知道呢”黄芪的嘴角带着一丝变幻莫测的笑容，“不是还有安汶么”
赵煜的目光突然冷了下来。
黄芪知道，安汶这个名字对赵煜来说并不一样。
这是他一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之一。
采用了这个臭名昭著的计划，从年幼的时候就培养安全局的特工。
而安汶，就是那为数不多还活着的人。
“说起来你为什么不让安汶死掉呢，如果人都死光了的话，这个计划就永远不会提起了。”黄芪漫不经心地说。
“不是所有人都无法面对自己的。”赵煜轻声说，“如果某一天到来需要我开枪自杀，我绝对不会像你一样。”
“洛兰给了你自杀的机会吧。”赵煜笑着说，“可是你为什么不敢死了呢。”
“真丢人啊。”赵煜冷漠地说，“你死了，就不会泄漏任何信息了不是么”
“来人，”赵煜抬起手打了个响指，“反正给他留条命就行了。”
“要同党名单还是行贿名单。”手下问道。
赵煜拿起了一边的帽子戴在了头上，漫不经心地将烟按灭在了烟灰缸里，“当然是我全都要了。”
“其实我真的没想过你会收受贿赂。”莱格坐在了玻璃窗前面，轻声说道，“我觉得我们过的很好啊，并不需要更多的东西了。”
他撑着自己的下巴，看上去很是疲倦，他忍不住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情。
等闲变却故人心。
“我没法不恨你啊。”莱格轻声说，“真的没有办法，也许已经有很多人因为你的事情死去了，我们生活的明明已经足够了，你为什么要赔上别人的性命呢。”
“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告诉你孩子一切都很好。”莱格说道，“如果你也恨我的话，你的目的达到了，我现在很痛苦。”
他并没有说谎，他这些日子来一直在翻来覆去地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家里会出这种事情，他也并没有短到家里的吃穿用度，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他只是忙着上班而已。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问过洛兰的那个问题。
“oga真的不应该从事这种困难的工作么”他问道，那个白发青年看着他的脸，似乎露出了一丝讶异。
“难道不应该么，这不是很令人羡慕的事情么，还要自己回家去么”洛兰忍不住问道。
“当然不会回去的。”莱格突然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回去。”
洛兰看着他，轻轻地笑了笑，“这不算是什么错吧。”
“你看我都努力在这行里浑水摸鱼呢。”洛兰笑着说。
“你如果叫浑水摸鱼，那我就是老牌空军了。”莱格说，洛兰不禁露出了一个笑容，“不过我倒是打算放弃做这个。”
“不是因为我是个oga，而是因为，”洛兰轻轻地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我做的够多了。”
“感到很厌倦了。”他平静地说。
“如果你没有厌倦的话，我觉得没有人有资格让你回去的。”洛兰郑重其事地说。
“我没有啊。”莱格笑着说，“我可能是人菜瘾还大吧。”
洛兰伸出手捏着一只易拉罐，“其实我觉得你家里的事情，”他轻声笑了一声，“因为你家那位根本不了解帝国。”
“oga地位低的国家，aha活得也没那么好，”洛兰笑着说，“比方说老师他，天天觉得自己是个种猪，委屈的不得了。”
“真的么”莱格出了口气。
“真的。”洛兰重复道，“他很希望他家夫人死，这样他就自由了。”
“然而他夫人又有什么错呢。”洛兰轻轻地叹了口气。
白发青年拿起了地图上的杯子，他俯下身去看着上面的箭头，他的手指顺着它们重新推演了整个流程，身材高大的魏杨元帅站在他的身边，影子投在他的身上。
“我觉得没有人有什么问题了吧。”白发青年抬起头，轻声说道。
参谋们表决的结果出现在了屏幕上。
大多数通过。
魏杨元帅元帅在心里盘算着，只要实施了斩首行动，那么自己就不需要在依靠洛兰了。
那么到时候如果在众人面前公布他的真名，会发生什么呢。
他一下子就从一个年少的初展露头角的新锐参谋，变成了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仇敌。
这些人会把他撕碎的。
一定会。
洛兰看上去很是疲惫，他的脸色很差，苍白的有几分半透明，他抱着双臂，似乎肩膀绷得很紧，看上去摇摇欲坠。
他早就知道这位死对头的身子不太好。
如今见面才知道那些传闻应该都是真的。
洛兰是个不折不扣的药罐子。
但是他的身上却带着某种锐气，让人忍不住感到恐惧，即使知道他消瘦而羸弱，但是你的心中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自己，挑衅他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这里是战场，他就是那个说一不二的暴君。
“那么，先锋部队出动吧。”他抬起了一只手，落了下来，宣判了某个人的死刑。
“对方有行动了。”
走廊里乱成了一团，灯光一盏盏的亮了起来，安汶站了起来，她明白自己的时间到了，她现在要从后勤人员中消失了。
“我感觉我好像很不舒服。”安汶轻声说道，德霍小姐看上去很紧张，“是不是长期在黑暗中，突然开灯感觉恶心了。”
“我不知道。”安汶伸出手捂住了头，“总之头痛的好厉害。”
“我去给你要两片阿司匹林。”德霍小姐说道。
“我自己去要就好了。”安汶轻声说道，“你去集合一下，带着我的本子，我的东西都记在上面了。”
“好的，那你注意身体。”德霍小姐说道，站了起来，拿起外套，跑了出去。
安汶从床下摸出了一把手枪。
她从抽屉里迅速摸出了子弹，然后一颗一颗地装填了进去。
她的心脏跳动开始变快了。
现在还不够混乱，她对自己说，沉住气，她所期待的混乱必将如期而至。
沉重的军靴在走廊里响成了一片，然后重新归于秩序和沉静，德鲁兹对军队的管控能力还是在的，安汶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她看到了无比的亮光。
在太空中的战争。
除非你被打到了。
否则就是无比的寂静。
寂静的令人恐惧，令人发疯，很多从太空退役下来的士兵都会被各种可怕的症状困扰，他们不停地敲击什么东西，制造出响声来，片刻都没法停止。
安汶如今体会到了这种寂静。
还真是令人喘不过气来啊。
但是这对于她来说，有什么序曲比这更激动人心呢。
安汶将手枪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她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的闪光。
这是昭告覆亡的钟声，她已经听见了。
她突然感觉到了一点点遗憾，她还没有亲眼看过洛兰打仗呢。
他打仗，应该很好看吧，简单而利落，就像冬日里的冰和雪，优雅地如同死神挥镰。
可惜她没有亲眼看到。
以后大概也没有机会了。
安汶静静地从探查好的道路绕了个圈，周围一片寂静中终于爆发出了舱体被击中的巨响。
要来了。
她露出了一个微笑，爬上了最后的楼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