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兰拿着相机, 为几个人拍了一张合影,这种庆功宴是无比荣耀的场合,安汶的父母显得很开心, 他们都换了最好看的衣服,看上去容光焕发。
这是他们的女儿给予他们的荣耀。
而安汶站在一边,她穿着一套深灰色后勤部制服, 安全局的人解密之后只能穿后勤部的军装, 这样可以防止万一走漏风声而被报复。
但是这是洛兰第一次看到安汶穿军装。
她穿军装很好看。
安汶将头发染成了淡粉色,看上去衬的她的脸很白皙干净,蓝色的眼睛映着大厅的水晶灯,看上去闪闪烁烁,带着细碎的光华。
洛兰突然觉得安汶始终是安汶,不论她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她身上永远带着一种笃定而犀锐的气质,她的目光是明亮的,神情却是温柔的。
他摆弄了一下相机,为几个人重新拍了一张,经历过战争的人, 和没有经历过的, 的确有了某种说不出的区别。
“笑一下。”他说道, 再一次按下了快门。
安汶的父母围了过来,看了看相片, 表示了十分的满意,“走过去, 我给你们两个拍两张。”
洛兰笑了笑,走了过去,安汶自然而然地伸出了手, 和他的握在了一起。
可能是因为场合的原因,洛兰剪了头发,恢复了短发,而他穿着一套深绿色的陆军军装,领子和肩膀上的章表示这是一位上校。
让安汶忍不住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洛兰的时候,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打着玫瑰色的领带,外面穿着那件深蓝色的制服。
年轻的元帅。
但是那个时候他蓝色的眼睛仿佛天鹅绒一般,暗淡而缺乏光彩。
就像是被陈列在博物馆里的价值连城的珠宝,美则美矣,但是靠近了甚至能闻到防腐剂的问道。
他本不该这样度过一生的。
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了,洛兰轻轻地往安汶的方向靠了靠。
金发男人不由得感叹,这个白发青年的确生的很好看,白色的头发带着冰雪的气息,让人仿佛想起了冬日早晨的时候包裹着白色的树枝,在河水的两岸深深地垂着。
钴玻璃一样的蓝色眼睛,苍白的近乎半透明的脸色,他似乎很适合穿军装,但是又觉得他实在是太单薄了,扛不起这身衣服。
男人调整了一下相机。
然而他觉得这个青年身上有某种气息和自己的女儿很像。
他们是一种类型的人。
他突然感觉心里有一块石头放了下来,他在这之前总是担心,女儿作为安全局的人,这会不会是一场局长或者国家安排的包办婚姻,让她的命运和一个敌国元帅捆绑在一起,用她剩下的寿命来看管他。
他害怕是这样。
他并没有能力去反抗这样的安排,而且如果是安汶的话,国家的安排应该会主动接受吧。
然而经过了这段时间。
他倒是完全不担心这一点了。
洛兰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种人。
这个青年善良而温顺,但是的的确确聪明的和普通人不像是一个生物一样,的确应该是那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最重要的是。
安汶喜欢他。
他也很喜欢安汶。
他们两个很少会出现在两个房间里。无论一个人在做什么,另一个人总是会跟过去,他曾经看到安汶去做饭的时候,洛兰站在厨房门口,给她在念什么新闻,然后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什么,偶尔洛兰会提出想吃什么,安汶有时候回绝有时候说这个可以。
他们就像是热恋期的两只小猫一样,即使睡觉也要搂在一起。
他们经常互相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
金发男人心中忍不住涌起了某种莫名的感觉,那就是也许自己的女儿,真的在自己容许之前,和其他人走了。
组建了家庭。
现在他们才是一个整体,一个小家。
不过他要祝福他们。
祝福他们比其他人都要幸福。
他按下了快门,白发的青年和金发的少女在照片里笑着,背后是热闹非凡的晚宴筹备场面,然而在他们的身后,都黯淡成了黑白两色。
“照好了,要不要多来两张。”他笑着说。
“好啊。”安汶也笑了起来,“我们还没拍过什么照片呢。”
然而这个时候,一个身穿深灰色军长的少女从后面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洛兰的肩膀,“能和我过来一下吗”
是露汀。
露汀拿出了烟盒,问了问洛兰,“你要来一根么”
“我不抽烟的。”洛兰笑着说,“怎么了。”
露汀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这个判断是不是准确,但是我想说,御衣黄,我感觉他可能,来到我们国家了。”
“御衣黄”洛兰轻声问道,“是被我留在监狱里的那个人么”
“是的。”露汀答道,“他丢了脸,自然要想办法找补回来,我听说帝国正在重审你的案子,如果受贿案没法成立的话,他们希望可以成立叛国罪。”
洛兰的目光垂了下去。
“我知道了。”他轻声说道,“谢谢。”
“往好的方面想,说明他们的案子进展很顺利。”露汀说道,她的目光在大厅中转了一圈,“他应该没有进到这里。”
“是的。”露汀轻声说,理了理头发,“本次排查的还是很严格的。”
“只是。”露汀抬起头,看了看洛兰的脸,“上面建议您装一颗假牙,如果遇到情况,可以毫无痛苦的自杀。”
洛兰知道这一点,他知道所有的特工嘴里都有一颗假牙,他也知道如果他真的不幸落到了什么人的手里,他只有死才能逃过被审判的命运。
“好的。”他轻声说道。
露汀低下了头。
她不想让安汶知道这件事。
如果只是安装假牙还可以说出来,然而另一件事。
洛兰可以接受定位器么
露汀还记得那个时候见到的洛兰,他的手上带着的那个圆环,他不惜几乎废掉了自己的左手也要挣脱的圆环,近乎于耻辱的项圈一样的东西。
然而魏杨元帅极力主张这一点,他认为这也是对洛兰的保护,并且此事无关痛痒,洛兰没有理由不接受。
但是,露汀知道,这种东西不就是被称之为电子手铐的东西么,只有犯罪的人才会戴上,然后所有人都会远远地避开他,因为他的手上挂着罪恶的标志。
说明他之前是个鸡鸣狗盗或者十恶不赦的家伙,总而言之是个不能接近的烂人。
洛兰沉默了一会。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如果不愿意的话,会坐牢么”
露汀看着他的眼睛,那双蓝色的,透明的像玻璃珠一样的眼睛。
他似乎透露出了某种厌倦,像是对自己命运中无休止的苦难感到了无比的厌倦。
露汀感到了为难。
她来找洛兰商议,是因为不想让局长为难。
然而她发现自己的确欠考虑了,局长之前和魏杨元帅发生了不愉快,的确继续争执下去不是件好事,但是洛兰。
也没有谁有权利要求他继续牺牲下去啊。
露汀之前并不了解洛兰,但是这一瞬间,她看到了他的目光的时候,她彷佛懂了什么,好像是某种期待破灭的样子,她忍不住感到心悸和抱歉。
“那个,也不是没有余地的,我只是问问你能接受这种保护么”露汀的声音有了一丝慌乱,“如果不同意的话,我就回去和他们说。”
“我只是觉得可能没有什么用处。”洛兰迅速恢复了常态,轻声说道。
本来就不会有什么用处啊。
那不过是某个人想要公报私仇罢了。
安汶从暗处走了出来,她轻轻地抓住了露汀的手,“这种事情,你也可以和我说的,我们一起想办法比较好吧。”
露汀轻轻地摇了摇头,“对不起。”
我只想着,也许找洛兰说通了,你们就都不必为难了。
毕竟洛兰,只是我们的行动目标而已。
也许这行做久了,就会失去对人的一种敬畏之心,也许会变成了一个数字,也会变成了一个目标。
洛兰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没什么的,这就是我的事情而已,的确没有必要找你说。”
他伸出手,抓住了安汶的手腕,脸上的笑容明朗的有几分虚伪,让人感到了不安,“我们回去吧。”
安汶拒绝了他。
“我会保护你的,而且这里不是一个人的私人恩怨能够左右这种事情的地方。”安汶轻声说道,“我足以帮你担保的。”
他知道她可以,她曾为自己担保了离开安全局。
他可能真是一个麻烦无比的人,如今却又惹上了其他惹不起的人。
露汀很想说,如果他真的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或者流露出了什么危险性,被那位元帅大人抓住了把柄会怎么样,但是洛兰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已经猜透了她的心思。
洛兰看着她,露出了一个平静的笑容。
“我的确不会,”洛兰轻声说道,他抬起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咳了咳,从那个角度,只有露汀能看到的角度,看到了粘稠的,深红色的血液,从他的指缝之间,若隐若现。
他怎么了,露汀忍不住吃了一惊,但是他很快不动声色地将血迹擦试干净了。
洛兰这段时间经常觉得上腹很痛,还在作战的时候就开始了,按照他对自己粗糙的认识来说,可能是胃病又犯了。
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他再在政界之类的地方大显身手了。
他只想拥有几只长颈鹿,然后呆在什么僻静的地方,好好养一养自己的身体,让自己这具从战争中苟延残喘下来的躯壳好好晒晒太阳罢了。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吃瓜吃的太投入发错了内容
下一章会将一千字放在作话里给大家做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