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慕贵主已久, 如今得见贵主,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尚佳氏主动来到曹布德跟前搭话。
她规矩仪态都得体, 饶是曹布德, 也是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来人的装扮, 一看就是上了品级的亲王福晋, 曹布德吃不准来人是哪一位亲王福晋, 便客气的和她说话绕圈子。
直到彩茵扯了她的衣袖, 悄悄的在她耳边吐出个纯字来,曹布德的面上才露出几分了然。
这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混乱关系。
不过看在纯亲王的面子上, 只要这位纯亲王福晋是个明理人, 曹布德也愿意脱开娜仁的关系, 和她交好一二。
“福晋说笑了,”曹布德和尚佳氏聊得渐入佳境。
这样和她没有过多利益牵扯的女子, 曹布德和她聊天,不免用了几分真心,“福晋的大阿哥马上就要举办抓周礼,到时候, 我也跟着凑个热闹,叫人送些东西给大阿哥。”
“贵主有心, 得了贵主的话,我在这里先替大阿哥谢过贵主, ”尚佳氏喜出望外,没想到她本以为难以接触的贵妃这般平易近人。
“福晋客气了,纯亲王与皇上是亲兄弟,我给大阿哥送礼也是应该, ”曹布德干脆拉了尚佳氏去西暖阁小坐。
那里自她搬出去后,太后还一直留着那个地方,时常有人过来打理。
再次踏入这里,曹布德觉得宛然回到了当年,目之所及,没一处是她不熟悉的。
她带着尚佳氏躲到了西暖阁里头,外头却还是热闹的紧,端敏被太后带在身边,头一次希望罗卜藏衮布哭闹不休,好让她有个由头能够脱身。
可是这会儿的罗卜藏衮布已经和四阿哥、五阿哥和六阿哥三个玩开了,早忘了端敏这个额吉。
至于七阿哥,现在才两个月的小娃娃,浑身上下都还是软的,平妃是疯了才会带他过来。
皇后和云舒则是一人被一堆的宗室女眷绊住了手脚,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平日里的往来虽然不多,也不能说是没有,而且皇后出身大族,云舒的娘家现在也称得上一句显赫,好不容易这次有了接触皇后和贵妃的机会,大家在一起说说话,没一会的功夫,就都是沾亲带故的人了。
好在这样的盛况持续时间不长,到点了,这些宗室女眷们一个接一个的出宫,不是得宫里看重的,这时候轻易留不下来。
曹布德和尚佳氏就是在这个时候出来的,她一出来就被端敏抓了个正着,“好啊你,我说怎么找了一大圈的都不见你的身影,原来是早早的就躲懒去了。”
“哪能说是躲懒,我这是和纯亲王福晋一见如故,叙旧去了,”曹布德机灵的拉了一旁的尚佳氏出来做挡箭牌,讨好的对端敏笑笑。
端敏的目光被曹布德暂时转移到了尚佳氏这里,尚佳氏赶忙给端敏行礼,对这个传说中的端敏公主,尚佳氏对她颇为忌惮。
尚佳氏对端敏的了解,大多来自于她的嫡母口中,她的嫡母和顺公主和端敏是同一辈人,甚至两人都是先帝的养女,结果兜兜转转,尚佳氏嫁的纯亲王是先帝的亲子,这个关系要真的论起来,大概是永远也理不清的。
令尚佳氏感到庆幸的是,端敏没有多大的心思去结识她,她看了几眼尚佳氏,就又回过头去和曹布德掰扯去了。
等到了夜里,就是纯粹的家宴,连久不露面的太皇太后都赏脸出席。
曹布德算来,她上一次见到太皇太后,还是过年的时候。
随着太皇太后的年纪愈发大了,身上多少有些不好,今年六月的时候还小病了一场,那时候曹布德因着肚子大了没去侍疾,云舒和平妃这些去了的,回来后告诉曹布德,太皇太后的身体的确是大不如前了。
如今一看,果真如此,太皇太后满头银丝一丝不苟的梳在一起,人还是那个人,坐在上首和太后皇上有说有笑,只是曹布德能看得出来,太皇太后的精气神,终究是不如以往了。
“太皇太后也老了,”曹布德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我也许久没见阿曹了,苏麻喇姑和我说,阿曹给皇上生了个小格格,”突然间,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曹布德听到了这样一句问话。
“是个格格,如今才满月,不然也该抱了过来见见老祖宗,”曹布德下意识的接话。
是了,在场的阿哥格格们,除了她的宁楚格和平妃宫里的七阿哥,一个不落的都在慈仁宫,给太皇太后他们见了礼问了话,如今坐在一处,阿哥们从三阿哥那里起,三个年长些的自成一路,下头三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弟弟,由乳母照看着,露了个面,就又被抱回里面玩去了。
至于格格们,她们坐的位置安排的近,人瞧着却是不大亲近,里头活泼些的要属荣嫔的二格格,便是在太皇太后他们面前,二格格也不怵,表现的大大方方的,轻易就在姐妹几个里面显了出来。
气的一直关注大格格的张贵人把手里的帕子拧成了麻花,大格格也还是没有多吐出几个字来,更别提主动往太皇太后他们跟前凑。
都是孙子孙女,照理说该一碗水端平,可是人心这种东西谁说的准,作为同被偏爱一方的曹布德,最懂得其中的厉害和差距。
“孩子娇嫩,你不把她抱出来是对的,”太皇太后笑道,“何况等她大些了,你再带着孩子来慈宁宫也不迟。”
问过了五格格,太皇太后又去问养在平妃那里的七阿哥,可谓是把每个孩子都关心到了。
总体来说,皇后和云舒一起操办的这次诞辰是成功的,有一个良好的开头,事后圆满结束。
诞辰结束之后,按理说,端敏和额驸是要带着孩子踏上归途的,只是太后不忍心孩子再受一次罪,叫人去乾清宫请了皇上过来,说合之下,得到了一个额驸先离京,端敏带着孩子滞留京师的结果。
很快,时间一转,进入了康熙二十年的盛夏,屋子外头的蝉一直鸣叫,没一个休息的时候,曹布德本就心烦意乱,现在尤甚。
恩和和都兰知道她心烦的原因,无非是沉寂了一年多的德贵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是又把皇上哄骗去了永和宫。
这个月里,德贵人不说盛宠,那几分薄宠就足以看出她的手段了。
最最重要的是,德贵人这次学聪明了,她学会了从两个小阿哥那里下手,她又重新出头的原因之一,问题很大可能就出在四阿哥那里。
她是个手巧的,往常云舒一般不会让四阿哥身上穿戴出自德贵人之手的东西,可是那次四阿哥主动要求了,诱哄不成,云舒再如何也不能把东西强硬的从四阿哥手里夺过来。
谁知,就是这么一次,竟又叫德贵人出了头。
拿孩子作筏子,事后气的云舒发落了跟着四阿哥去永和宫的嬷嬷,还和安嫔通了气,安嫔不查不知道,一查果然六阿哥身边的嬷嬷也有问题,她派人在那嬷嬷的屋子里搜出了一堆金银,想也知道,凭那嬷嬷自己,如何也攒不下这样的“身家”。
消息传到曹布德这里,她还没有消化完德贵人的一系列操作,结果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德贵人那副掩藏不住的困倦样,生怕别人不知昨晚发生了些什么。
直到这个时候,曹布德只能再次感概,乌雅氏果真是个美人,这份美,随着她生了两个孩子,愈发的成熟,甚至现在还带了几分妩媚在里头,忒吸引人。
要是她是康熙,乌雅氏又是自己的合法可睡对象,曹布德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把持的住。
何况德贵人的手上还有两张王牌,她自己又不是个蠢笨不堪的,她本人之前又和康熙之间多少有些情分在,这次复出,曹布德叹气,虽然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这样能伸能屈的女人,纵是皇后听了玉屏带来的消息,也只嗤笑一声,淡淡道;“是个有本事的。”
当初皇后压她,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乌雅氏的心思不正。
那次之后,永和宫的奴才,没有全折在慎刑司,也折了大半在里头,其中春桃作为德贵人心腹中的心腹,受的刑最多,抬回永和宫的时候,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德贵人自己额外掏了银子,偷偷请了个太医过来,又配了好药养着,这才是捡回来一条命。
春桃所遭遇的,在德贵人的心头狠狠的敲响了警钟,她的韬光养晦,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是以皇后这个让她一跌到底的源头,乌雅氏不是不恨,她只是明白在这宫里,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
是以德贵人一出头,首先去的就是坤宁宫。
皇后不愿意见她,她便再去,诚意摆的足足的。
后来皇后愿意召见她了,她更是干脆利落的认错,承认自己以前是被蒙了心了,以后定会记住这次教训,不再犯错,来坤宁宫不是为了恳请皇后娘娘原谅,只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来积极认错。
所以皇后说她有本事,别管德贵人用了多长时间翻的身,只她能在绝境中自己再走出一条路来,这就是本事。
“娘娘要再请皇上来坤宁宫吗”玉屏曾经这样问过皇后。
皇后答的是,“不必。”
对于皇后来说,德贵人蹦跶与否,都算不了什么大事,既然她自己有本事出头,她便也就冷眼看着,若德贵人再犯,压下去一个德贵人,于皇后不是难事,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如何称得上一个难字。
德贵人会老老实实、风雨无阻的去坤宁宫,就是有这份考量在里头,因为德贵人还明白了一个道理,皇上给她宠爱是一回事,收回那份宠爱又是另一回事,她把它们混为一谈,她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而曹布德的心烦意乱,有德贵人的一部分原因在,更多的却是她自己的原因,就在不久之前,因为德贵人的事情,她和云舒产生了分歧,第一次不欢而散。
“娘娘,喝些茶水吧,贵主回去想通了,会理解您的想法的,”恩和泡了茶过来,迫不及待的打乱曹布德乱糟糟的思绪。
曹布德摇头,推说头疼不想吃,一把立了起来,抻了抻衣裳的下摆,往西暖阁去了。
西暖阁里面,五阿哥和宁楚格正玩闹着,他们现在倒是精神,宁楚格现在还只会爬不会走,只知道爬着跟在五阿哥后头绕圈,没一点女孩该有的文静样,边爬边叫,曹布德还没有走近,听得那尖细的叫声,就知道宁楚格现在是处于兴奋状态了。
“额娘,”五阿哥眼前一亮,他和宁楚格两个,他总是最先发现曹布德的那一个。
“啊,啊,”啊啊乱叫还不会说话的是宁楚格,这就是个疯丫头,曹布德已经可以预见以后宁楚格会走了的时候,她的永寿宫会是怎样一个混乱的场景。
也许,这方面她可以找有过同样经验的云舒探讨一二,毕竟四阿哥和宁楚格,一看就是同种类型的会闹腾。
想到这里,曹布德的心里不由得蒙上了一层阴霾,她想到了她和云舒产生分歧的原因,四阿哥和德贵人间的问题。
她和云舒聊到最后,她干脆直接撂下话在那里,要不直接改了玉碟让四阿哥做云舒的亲生子,要不德贵人那里就得做得好看。
云舒两厢都不愿意,矛盾由此而来,其实曹布德往细里了想,知道云舒是觉着自己又被德贵人利用了一遭,产生了逆反心理。
这有了一次、两次,焉知什么时候就有了第三次,云舒气急,曹布德的心里也在懊恼。
她不该把话说的这么重的。
她不该把话说的这么重的,云舒坐在书房里,看着四阿哥练字的同时想到。
四阿哥现在不过虚四岁,实际上连三岁都没有到,让四阿哥练字,云舒也就是适当的意思意思,捡了笔画最少的那几个字,每天让四阿哥临摹一页大字,就算四阿哥完成任务。
四阿哥显然很把练字这项任务放在心上,一笔一划的写的很是认真。
良久,四阿哥捧着他的练字成果,双眼亮晶晶的噔噔噔小跑到了云舒的面前,欢快道“额娘,胤禛写好了。”
没错,胤禛,从了前头三个哥哥的胤字,四、五、六三位阿哥各自有了自己的大名,五阿哥胤祺,六阿哥胤祚。
说到这里,就连曹布德也要吐槽一下康熙的坑人程度,据曹布德猜测,康熙起名字,前一个字不必说,都从胤,后一个字从示,取的是里头福寿安康的好意头,结果轮到六阿哥得了个祚字。
祚有两层意义,一是福气,二是君主的位置,前朝后宫的人都爱多想,这就马上有人开始揣度圣意了,认为皇上是不是在暗示他们。
偏六阿哥的养母安嫔正好又有几分宠爱,仿佛加重了他们的猜想,直接唬得安嫔拘了六阿哥不让他出门,偶尔出来了,安嫔都得提心吊胆,生怕有人害了六阿哥去。
所以这几个月里安嫔直接瘦了一大圈,新做的旗袍上了身都偏大,偏她宫里还闹出了个奴才背主的事来,直接把安嫔气了个倒仰。
也是借着这回的事,安嫔没有继续和娘家赌气,借用家族的力量往储秀宫里添了一批“身家清白的宫女太监”。
“小四写的很好,”云舒收下胤禛的字点头,揉了揉他肥嘟嘟的小脸,才又道“写好了字,便出去玩吧,只是记得要带上嬷嬷他们。”
“好,谢谢额娘,”胤禛听得两眼放光,欢呼一声正要往外跑去,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临时又回过头来,扑到云舒的身上,扒着云舒的衣摆,小心翼翼的道“那,那可以去永寿宫找五弟吗”
这话直接听得云舒就是一愣,胤禛是还小,却也敏感,她那天和曹布德不欢而散,直接把胤禛从永寿宫抱走的事情,这会子胤禛都还记得牢牢的。
他隐约知道额娘生气了,和永寿宫的贵额娘,却不知道是为了自己,所以胤禛这几天皮归皮,丝毫没有提起要去永寿宫的事情。
直到今天,敏感的胤禛决定露出小爪子对额娘试探一二,他有些天没有见到五弟和贵额娘了,他想他们了,也想永寿宫里的小零嘴了,还想那个尽给他找麻烦,还让他烦闷的五妹。
“自然可以,”云舒吐气,又掐了一把胤禛肥嘟嘟,充满婴儿肥的小脸。
让孩子去也好,云舒轻推了了胤禛一把,道了声,“去吧,记得带上嬷嬷他们。”
胤禛起先还踌躇,见云舒一直对他浅笑,没有半点不悦的样子,才又欢呼一声,飞快的跑了出去。
立在云舒身后的明枝也适时的松了口气,主子们闹了变扭,她们也不好劝,现在有了四阿哥出头,他们娘娘借着四阿哥隐晦的示好,明枝相信永寿宫贵妃也不会让她的希望落空。
果然,还待在西暖阁里头的曹布德见到胤禛的时候,顿时头也不疼了,肚子都开始饿了,叫小厨房随便上了些热食上来不说。
用完膳之后,曹布德立在窗边,还夸树上的蝉叫的好听,听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曹布德身后的都兰和恩和则是相视而笑,决定不去揭穿他们娘娘刚还嫌蝉吵的烦人的事情,免得他们娘娘恼羞成怒,在她们面前下不来台。
有了胤禛这个台阶下,曹布德顺理成章的和云舒和了好,两人在一起时,绝口不提德贵人,也算是达成了一种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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