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宁伯傅荣的升迁宴,举办得十分热闹,前后院的席面加起来,有六十多桌。
袁氏喜不自禁,连带着对傅芸也有了点好脸色。如今的广宁伯府可不比从前了,她内外院来来回回跑了几趟,外院里来了好几个俊俏的小公子,那都是之前说好了,她把傅涓悄悄带着屏风后面,让她先相看,觉得合适,再细谈。
傅涓也躲在屏风后瞧了老半天,比较来比较去,就没有哪一个能比得过她的姐夫,心中不甚满意,噘嘴去回了袁氏,一个也看不上。
袁氏在她脑袋上点了几下,“你个傻丫头,看人不能光看长相,主要还是得看家世,你看为娘当年,选中你爹,现在可算是盼出头来了。”
傅涓嘁地一声,“娘,你这句话已经说了八百遍了,你不烦我都听烦了。”
袁氏依旧是笑嘻嘻,“好了,不说了,不说了”
宴席还未开始,傅芸拉着好友秦书瑶去自己原来的闺房小院里坐着说话。
秦书瑶的婚期定两个月以后,对方也是军户出身,舞刀弄枪的行家,比她大三岁,目前是在禁军中效力,任了个小旗的职位,听说人长得高大威猛,秦书瑶刚开始十分不乐意,家里祖母给做的主,根本不听取她的意见。
秦书瑶满腹牢骚,对着傅芸抱怨了一通,说想逃婚。
傅芸比她还想逃,问题是怎么逃往哪儿逃两人相互倾吐一番,又相互安慰。
估摸着宴席快要开始,两人带着丫头们朝着办席的院子走去。
不料,竟遇上袁家的那个表哥袁子休。
这货以前常来府中走动,进内院里给袁氏请安,对傅家内院熟门熟路,今日办席,丫头婆子们忙得脚不沾地,他混进内院里来也不稀奇。
袁子休一见到她,立刻就上前来,“芸儿,好久不见”
傅芸直犯恶心,只有家中长辈唤她芸儿,这个袁子休以前也没这么喊过她,今日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秦书瑶是个直脾气,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压低声音“放肆这芸儿也是你能叫的这儿是傅家内院,不是你个大男人该来的地方,滚”
袁子休却瞪了秦书瑶,“你个臭丫头,这儿又不是你家,干你何事,你一边儿去”
说罢,他竟是想动手前来拉扯傅芸。
傅芸察觉不对,急忙侧身,躲开袁子休,又趁机脚底下一带,绊了他一下。
袁氏这是脑子被门夹了这个时候放袁子休这货来恶心谁呢今日是父亲的升迁宴,搞出些不好听的,她脸上有光搞不好父亲还真能为这事休了她。
傅芸心中火冒出三丈高,袁氏究竟带没带脑子
袁子休被她绊了个趔趄,转回头怒道“你别以为嫁进国公府有多了不起,该你倒的霉你就得认”
说着他又转头朝她扑过来。
她带来的青鸢和青萝以及秦书瑶带的两人丫头立刻动手拉住袁子休,这货突然就大声喊叫,“你们几个臭丫头,快点放手”
秦书瑶左右看了看,听见内院席面那边似乎有人朝这边走,急得冒汗,小声哀求他,“你别喊了,你疯了”
袁子休还来劲了,“我喊又怎么了这儿是我姑母家里,你们敢对我无礼”
这要是叫人看见,怎么说得清楚
傅芸算是看出来了,这怂货大约又是被什么人给唆使了,趁他正被几个丫头拉扯着,她把心一横,转头捡了花坛边上的一块巴掌大的鹅卵石照着袁子休头上一拍。
那一下,说不上重,也不算轻,他就那么直直地倒进了路边的一丛矮冬青树的后面。
“他不会死了吧”秦书瑶吓傻了。
“死不了,我们快走”
傅芸拉着秦书瑶朝办席的院子走去,叫几个丫头都跟上,刚走出一二十步,迎面走来五六个妇人,打头那位,是定远伯谢家的小女儿谢汀兰,她在郑家吃席的时候见过,与程瑛两人十分要好。
定远伯府这些年混得风声水起,早已不与广宁伯府往来,如今父亲升迁了,他们又都赶来贺喜了。
傅芸正想上去与她们客气一番,告诉她们走错了地方,那谢汀兰却朝她们背后张望了两眼,假模假样的问道“咦刚刚我们还听见有男人在这儿争吵,二少奶奶,秦大姑娘,你们可是遇到什么人了”
傅芸把脸一冷,“没遇到,我们也听见好像有什么人说话,走过来就看到你们了。”
秦书瑶说“就是,这儿是傅家的后院,哪儿来的男人”
傅芸则说“可能是我两个弟弟顽皮,不用去管他们了,这马上要开席了,各位还是先请上席吧。”
谢汀兰已不好再说什么,一边跟她走,一边回头又看了两眼,傅芸全看在眼里。刚才如果她没有当即立断把袁子休打晕,这会儿恐怕已经被这谢汀兰带着人无意中撞见。
莫非这谢汀兰不是第一次来傅家竟能对傅家的后院如此熟悉。
傅芸在吃席过程中,找了借口,把傅涓叫出来,问她有关谢汀兰的事情,才知道这之前,谢汀兰已来过四五回。
以前毫无往来,这一个月,跑来五回,傅涓那个性也不好,没几个人能与她合得来,这谢汀兰就能与她一见如故
她又让青鸢回去园子里瞧了瞧,听两个丫头说了,表少爷错进内院里,不小心摔一跤,跌破了头,回外院叫了大夫。
傅芸听了大为满意,又去问了秦书瑶,今日吃席,她的几个哥哥来了没。
秦书瑶回说,自先帝崩逝,三个多月没敢开席,广宁伯府是头一茬,哪能不来的,几个哥哥全都来了,没准儿在外院闹腾得很呢。
傅芸便对着秦书瑶的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秦书瑶听了直点头,说事情弄清楚之后,会找人给她传消息。
今日宋家算是给足了傅家脸面,世子爷宋元尚也来吃酒了。甚至还一度给傅荣和袁氏解释,郑氏因为孩子生病,耽搁了行程,还未回府,不然也会来恭贺。
这场席宴前后闹了一个半时辰,吃完席回去,已至亥时初,宋元尚似乎是醉了,走路摇摇晃晃,由两个小厮架着他上了马车。
傅芸和宋珩坐另一辆马车跟在后面。
宋珩没喝多少酒,身上酒味不大,人也是十分的清醒,却不怎么说话,看起来心事重重。
傅芸知道他这个人有事喜欢埋在心底,问也问不出来,便也懒得理他,闭目养神。
街道寂静,只有驭夫挥手鞭子,和马车行走的辚辚声。
忽然,听得有人哀叫了一声,这声音,是个男声,是痛苦,是哀求,凄哀隐忍,甚是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