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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新旧皇帝对对碰(三)
    陆迦心里估算下一步动向的时候,那边文和阗丢下白棋,拱手道“陛下棋艺高超,臣自愧不如。”

    秦非恕也放下黑棋,含笑道“和阗的棋艺也不差。”

    旁边的侍官趁机吹捧“陛下和文大人棋逢对手,教属下旁观看着都捏一把汗,实在是精彩万分。”

    “还是陛下更胜一筹。”

    秦非恕收拢起棋子,忽然抬头看向了陆迦“献玉侯,不若陪朕手谈一局”

    陆迦挑挑眉,也不推辞“可以。”

    他过去被系统强迫执行任务时旅行过许多小世界,在一个古代灵异世界里被困了几年,刚好磨练了一手好棋艺。

    听他们吹嘘秦非恕的棋艺有多厉害,陆迦凝神下了几手,愈发感觉不对秦非恕这是故意示弱、还是另有战术,怎么感觉这么菜

    陆迦下了几手,等秦非恕皱眉思索的当空,端详着秦非恕。

    他在心里忽然问系统“我宰掉秦非恕的话,剧情应该变动不小吧”

    系统吓得差点乱码

    你疯了杀掉主角,这个世界会崩溃的

    “这可未必。”陆迦将目光从秦非恕身上收回,有些遗憾地在内心道,“不过杀掉他改剧情确实不大划算。”

    陆迦其实考虑过要不要对秦非恕动手。

    要改变小世界的剧情,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改变男女主的命运。

    陆迦虽然已经从文岫烟那边入手,但在文岫烟和秦非恕的关系中,秦非恕才是处于支配和主导地位的那个。

    蛮横偏激、刚愎自用。

    暗示结亲之后放人一马的是他、娶文岫烟后对文岫烟冷暴力的是他、杀了文岫烟的亲人让文岫烟痛苦难过受伤流产的人还是他。

    若单纯不爱美人爱江山还有些可说之处,偏偏秦非恕江山美人都没管好,蛮族破关的大半原因都是他后期只顾着和文岫烟互相折磨,得罪世家、失了民心,朝政一败涂地。

    看完原著剧情,陆迦对这个暴戾的男主没有半点好感,甚至动过“要不直接把男主干掉算了”的想法。

    只是真的这样做,处理新皇暴毙带来的烂摊子也是一件头疼的事。最省事的办法应当就是将复国势力接过来,复辟荣朝,随后挑个还过得去的人继承皇位。

    看复国势力放在他身边那人的蠢样,陆迦又觉得他们靠不住。

    因此陆迦来见秦非恕,就是想亲眼确认一下这个男主值不值得留。

    从目前来看陆迦扫了眼站在一旁的文和阗。

    至少秦非恕身上没有恶意的臭味,比文和阗强多了。

    文和阗对他流露出温和的笑容,若非陆迦一直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恶意,说不定还真的会被骗过去。

    陆迦随手折起白玉净瓶里的海棠,遮住难闻的味道。

    秦非恕抬眸看了他一眼。

    陆迦恍若未觉,只抬手下了一子。

    就在这时,侧殿里一阵骚乱声音传来。

    秦非恕不悦地抬头“怎么回事”

    侍官赶紧过去查看,不一会抓了个宫女出来“启禀陛下,负责莳花的宫女阿瑶想要偷绿岫玉箸,被抓了个正着。”

    那宫女面色苍白,伏在地上瑟瑟发抖“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婢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日后再也不敢了”

    秦非恕打量着那个宫女,面色淡漠中透着些久在军旅养成的威严。

    片刻之后,他忽然转头看向了陆迦,微笑道“献玉侯、文大人,两位觉得如何处置才好”

    陆迦拈着棋子,轻轻挑了一下眉。

    文和阗思索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按宫规,盗窃陛下财物这等大不敬之事,当廷杖打死。”

    宫女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不停磕头求饶。

    文和阗揣摩着秦非恕的脸色,口风稍转,“但陛下新登基,若不想见血,也可打断一臂一腿,逐出宫去。”

    陆迦差点笑出声。

    打断一臂一腿逐出宫去,怕是也没比直接打死仁慈多少。

    秦非恕未置可否,看着陆迦“献玉侯觉得呢”

    陆迦放下海棠“这海棠是你采的”

    宫女小心翼翼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是。”

    “花香不错。”陆迦点点头,“若是我来裁决,莳花有功,盗窃有过,两相抵消。”

    秦非恕一怔,随后摇摇头“献玉侯这个处理,恐怕很难服众。”

    莳花是本分,哪有将本分工作为功绩和盗窃抵罪的

    文和阗附和道“是啊,冒犯陛下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陆迦道“若所有人都能将本分做好,怕也不会出这么多乱子。何况我自出生便是在皇宫里勉强活下去,能与我好处的事少而又少,遇到了自然也不吝啬回报。若我来判,就这么判。”

    文冰酒在被老皇帝临时甩了个皇位过来之前,在皇宫中一直是个透明人,空有皇子的名头,实际上随便哪个下人都敢欺负。

    秦非恕敲敲棋盘“朕是问作为皇帝该如何判。”

    “我又不是皇帝,为何要从皇帝考虑”

    秦非恕眉头皱起又舒展开“献玉侯做皇帝时间虽然不长,难道没有处理过政事”

    陆迦侧头看了眼文和阗“父皇和前太子殿下出逃,带走了一大批亲信,剩下的不是等着投降便是趁乱跑了,哪来的政事给我处理”

    秦非恕陡然“哈哈”笑了起来。

    文和阗脸色顿时红一阵白一阵,咬着牙勉强笑道“三弟说笑了。”

    秦非恕笑完,才转头看着下面的莳花宫女“既然献玉侯替你求情,朕便不罚你了,你日后便跟着献玉侯吧。”

    宫女惊喜地抬头看了陆迦一眼,劫后余生地叩首“多谢陛下、多谢献玉侯”

    陆迦对被塞了个人过来毫无反应,只点点棋盘“陛下,你若再不专心,便要输了。”

    文和阗看着陆迦毫不留情地将秦非恕杀得丢盔弃甲,脸色几转,内心盘算了一圈,忽然开口“三弟,听说你今日去看了一趟岫烟,岫烟是不是已经准备好嫁给陛下了”

    此话一出,陆迦和秦非恕一起抬头看向了他。

    陆迦又看了秦非恕一眼,见秦非恕表情不变,一副静观看戏的表情,心中顿时有了谱。

    他随手按下一枚白棋,懒洋洋地道“岫烟要出嫁,我怎么不知道”

    文和阗眼角余光扫了秦非恕一眼,笑呵呵地道“三弟忙忘了我听说之前岫烟羞涩不敢表态,是三弟屡次上门劝说,还亲自写了婚书送给陛下来着。”

    说到后面,文和阗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点讽刺。

    陆迦等秦非恕走一步,又按下一枚“什么婚书,拿来看看”

    文和阗脸色僵了僵,求助性地看向了秦非恕。

    秦非恕看了侍官一眼。

    侍官退出去,不过片刻就托着一张烫金红折进来“请文大人过目。”

    文和阗在陆迦面前摇了摇“三弟,可还记得”

    陆迦一伸手,将婚书拿到了手里,翻开看了一眼,手中暗火微动随后快速收起,丢回了文和阗怀里“哦,这个啊,自然记得。怎么,文大人想履行婚约”

    文和阗听着不对,不上钩“三弟定下的婚约,自然三弟负责。”

    “当真”

    “自然。”

    陆迦看向秦非恕“陛下呢”

    秦非恕笑道“能亲上加亲,朕自然不介意。”

    “好。”陆迦最后放下一枚棋子,拍了拍手,“那就履行吧。”

    文和阗微怔。

    他贿赂了秦非恕的侍官,知道了文冰酒想要反悔的事情,本想借这个机会在秦非恕面前羞辱一下文冰酒以讨秦非恕的欢心,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料的不一样。

    文和阗脸色不自觉悻悻“那便最好了。”

    陆迦道“那不妨请文大人念念婚书的内容。”

    文和阗皱眉,翻开婚书警惕地扫了一眼,随后脸色陡变,手一抖婚书落在地上“荒谬”

    侍官惊讶文和阗竟然如此失态,眼尖瞅了一眼。

    婚书落地翻开,嫁方一栏上面的名字竟然不是文岫烟,赫然是“文和阗”。

    陆迦嘲讽道“就算能嫁入朝思暮想的后宫,文大人也不必如此兴奋。”

    秦非恕脸色沉了沉。

    侍官赶紧将婚书捡起来。

    秦非恕看了两眼,眉头微皱。

    之前文冰酒送过来时低头弯腰说这是文岫烟的婚书,他自忖文冰酒没有那个胆子敢骗他,便没有打开看。

    如今看来,还是他对文冰酒太宽容了

    秦非恕抬眸看向陆迦,刚准备说点什么,对上陆迦宛如看好戏一般随意的目光,不知为何胸口再度微微一痛,心跳的速度也快了不少,让他的话停在了唇边。

    文和阗见秦非恕没说话,板起脸来道“男男不伦乃是天理难容的歪道三弟你怎能开这样惊世骇俗的玩笑还拿陛下取笑,实在是大不敬”

    陆迦鼓掌道“文大人说得真好,难怪当年将自己强抢来的男宠献给父皇,想来是觉得行不伦之事心中有愧,请父皇帮你分担只可惜那男宠本是御史大夫于大人家的公子,平白遭这一劫,冤死于宫中枯井。就连于大人全家都不巧染了急病暴毙,连个能烧纸钱的都无。”

    这下文和阗脸色变得十分精彩,不止红白交加,宛如开了染缸,怒气和羞恼交杂,隔了半晌才勉强憋出一句“三弟从何处听来的谣言我和父皇怎会做这种事于大人遭此难,我也很同情,还送了慰问去。”

    陆迦“呵”了一声,反而不再与他说话,转头看向了秦非恕“陛下,这局我赢了。”

    秦非恕拧眉深深看了他一眼,将自己手里的黑棋放下“确实。”

    陆迦挽好袖带站起身“今日和陛下手谈得十分愉快,天色不早,臣先告辞了。”

    秦非恕没有留他“献玉侯一路小心。”

    “多谢陛下关怀。”

    说完径直洒然离开。

    文和阗脸色青红交加,半晌才小心地觑着秦非恕表情“陛下,臣”

    秦非恕表情敛去,漠然道“不中用的东西,滚吧。”

    文和阗“唉”了一声,提起袍裾刚要走,忽然想到了什么,咬了咬牙,跪在地上,竟然真的滚了出去。

    秦非恕厌恶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棋盘。

    侍官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可要治献玉侯的罪”

    不管献玉侯用了什么小把戏,当初通报上来的时候可是实实在在说的“文岫烟”,光凭这一点就能治文冰酒一个可大可小的欺君之罪。

    秦非恕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他在向朕展示。”

    “展示”侍官思索了一下,“展示他的小聪明”

    “展示他和文和阗的高下。”秦非恕捏起一枚白棋捻了捻,“朕不杀文氏,是需要靠文氏来安抚世家。但文和阗父子行径之丑恶,洛都世家和百姓恐怕早已无人不晓。相比之下,文冰酒这个仓促被推上来的皇子反而更干净,更不易招世家反感。”

    文冰酒确实是个只顾着自己、从不考虑大局的人;只是今日看起来,文冰酒还是个聪明人。

    他将棋子“啪嗒”一下按在了棋盘上。

    侍官想起刚才文和阗跪着滚出去的模样,不由得也带了些厌恶“难怪。”

    他们都是西北军营出身,最看不起文和阗这种谄媚之徒。

    秦非恕垂眸看了眼被杀得一败涂地的棋盘,不知道为何忽然笑了一声。

    其实这位献玉侯还传达了一点,秦非恕也看出来了。

    那就是文和阗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蠢人,而比单纯的愚蠢更可怕的是带着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贿赂皇帝贴身的侍官嫌自己活得太久了么

    相比之下,献玉侯确实是个有趣的人。

    观棋如观人。

    献玉侯的棋风又狠又稳,犀利精准,完全不像之前文冰酒给人的印象。

    秦非恕又想起看着陆迦时自己心口那股微微的刺痛,略有疑惑地摸了摸胸口。

    “长平,你有看着别人心口疼的时候吗”

    侍官一怔,下意识道“属下参军之前,和夫人告别的时候,心疼得要命。”

    秦非恕略微蹙眉。

    夫人听起来似乎不是一回事。

    “你夫人呢”

    “已经叫人接进京了,还没到。”

    “许你几日假,安顿好家眷。”

    侍官意外又惊喜地睁大眼睛“多谢陛下恩典”

    秦非恕挥挥手让他先下去,自己重新盯着棋局,拧眉思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