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寂静,宫人们步行无声,四下里静悄悄的。
晏如无事可做,令人搬了椅子去树下,阳光很美,徐徐落在脚下,温暖照人。
她学着宫人打络子,将红色的绳子绕过手指,慢慢地打成结。她学得很慢,却很认真,一步一步,错了就继续重来。
她要融入这些宫人中,将来,她也会成为这些宫人中的一员。这里职场生活要简单些,因为上司是她的枕边人。
学了半个时辰,脖子有些疼,她揉着酸疼的脖子,略微有些不适,抬头间,道上跑来一人。
时笙匆匆忙忙,疾跑的时候还晃悠了一下,差点摔了下来。
晏如连忙放下络子,跑去扶住她,嘴里不免说道“那么大的人,怎地还没有规矩,那么多宫人看着。”
“晏如,赵郸变了。”时笙焦急,一想起从小到大彬彬有礼的少年忽地说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话,她整个人就被恐惧笼罩。
不怕恶人使坏,就怕好人突然变坏。
晏如抿唇,眸色染了几分冷意,叹气道“他本就如此,哪里是变了。”
她领着时笙回到寝殿,一面说道“陛下有子嗣,且不少,为何将帝位传给他,这就间接说明赵郸并非表面上这么单纯善良。你想想,历史上有哪个皇帝会放弃自己的儿子去选择弟弟做储君”
“阿笙,赵郸不过在装罢了,你该想想,如何让他不能靠近你。”
时笙面色苍白,听到晏如的分析,眼神飘忽了几息,语气低沉道“阿姐,我们去守皇陵吧,替陛下守孝。”
“时笙,大魏之下,皆属于皇土,躲过一时,躲不过一世。”晏如感到一杯疲惫,强拆官方c果然是一件让人害怕的事情。
赵郸如果是寻常人也就罢了,不管是何人登基,她和时笙都会安全地待在宫里,时晏两家强大的背景必会让新帝忌惮。
偏偏还是赵郸。
比起历史杀,赵郸登基早了很多年,或许这是她的介入造成的。
大抵是蝴蝶效应。
时笙兀自慌乱着,中山王赵郸的话不断在耳边重复,给她造成了极大的慌乱,她惶恐、不安。晏如抱着她,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拍着,言辞尽量说得温柔,“阿笙,莫怕,你将是太后,赵郸不敢做的太过放肆。”
“不、不、他知晓你我之间的感情。”
“那便不用怕,在这里只有男欢女爱,没有女子之间的不伦恋情。你咬死不承认即可,你不必在乎,晏家在,我便能活着。不过今后,你我收敛些,不能让外人知晓。阿笙,你莫要灰心,也勿要害怕。赵郸羽翼未满,仍需仰仗时晏两家。眼下,他不敢过分。”晏如阖眸轻轻劝说,时笙身上的味道让她心安,也觉得温暖。
异世中得时笙的爱,她很满足。
时笙的好、时笙对她的眷恋,都将是她活下去的勇气。
时笙在晏如的劝慰下渐渐安静下来,软软地依在她的怀里,呼吸渐渐顺遂。
晏如想照顾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地照顾,半晌后,时笙睡了过去,她小心地将人放在小榻上,长呼出一口气。时笙本就胆小,赵郸此举,太过分了。
“丹青,你守着皇后。”她吩咐丹青,自己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准备去见赵郸。
眼下,赵郸太过猖狂,或许还不知两位丞相在朝的分量。
丹青进来后,觑了晏如一眼,没敢多问。
晏如没有车辇,只能步行去乾元殿,走了许久才见到巍峨的殿宇,累得靠着墙站了片刻。
她找到内侍,言明身份,求见赵郸。
内侍不敢耽搁,赶忙去找高铭。高铭得话后,立即来迎晏如,笑脸相迎,“晏姑娘。”
废太子被废,晏相在朝却得到很大的助力,在皇帝面前,救驾有功,更是水涨船高。高铭识趣,他一点都不敢懈怠。
晏如朝他行了半礼,肃然回道“我想见一见中山王。”
“可,我这就带你去。”高铭颔首,浮尘轻轻一挥,领着宴如往后殿去,还不忘解释“陛下病重,中山王在病榻前伺候,朝政都仰仗着两位丞相,眼下,陛下昏睡,殿下也去后殿休憩。”
两人绕着殿宇走了一圈,走到后殿,恰见中山王走寝殿。
高铭迎去,深深作揖,“殿下,晏姑娘要见你。”
赵郸换了一身崭新的袍服,玄色的领口上绣着龙纹,这是储君才敢用的纹路,她朝着高铭微微颔首,示意晏如进殿。
晏如抬脚跟了上去,跨过殿门后,殿门被宫人砰地一声关上,惊得她心口一跳。
“晏姑娘寻本王是为皇后”赵郸开门见山,神色阴沉。
晏如掀了掀眼帘,眸色清冷,面对未来的帝王,她确有一丝骇然,但不能退缩,反而扬起下颚,语气夹杂着些许自信,“殿下即将登基问鼎,想来对朝堂内的格局也有所知晓。”
赵郸扬唇,嘲讽道“两位丞相是朝堂肱骨,本王日后必有所仰仗。”
“我来是想告诉殿下,我与皇后之间很干净,但您也不能动些不该有的心思。方才一言,皇后已吓得惶恐不安。殿下喜欢皇后,也该知晓她是您的长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道理,您该知晓。”
“时晏两家忠君,尤其是时相,在朝二十多年,清正廉明,一门心思皆在百姓身上,时家满门忠良,若是知晓您对皇后有那种心思,您说,时相会做出什么事情”
赵郸的笑意渐渐止住,目光紧锁在对面晏如的身上,阴沉、狠厉。
晏如并不畏惧,话开了头,接下来就会顺畅。她徐徐言明当下的境地“阿笙虽好,可她心里没有你,强扭的瓜不甜。况且您今日吓到她了,想必下次见面,她对您不会有好脸色。将来时相也会知晓您的心思,时相学子满天下,学子也会知晓您的心思,您觉得为了一个不爱您的女人,弄得天下人唾弃,值得吗”
“值得。”赵郸咬牙,“本王对时笙志在必得。”
晏如倒吸一口冷气,心慌了,她很快又镇定下来,徐徐开口“那您只能得到她的尸身,爱她,就看着她死吗”
赵郸冷眼,死死盯着她“你若爱她,就放手,本王会给她天下人都会羡慕的荣耀,她将会是的本王唯一的女人,也会得到至尊的后位。时家也将会满门荣耀。”
晏如只道“可她不会高兴。她若高兴,我今日便不会来。我方才也说了,您吓到她了。光是一言半语,她都会害怕,更遑论面对天下人。您是未来的皇帝,将会有无上的皇权,会有很多女子,何苦非要皇后。”
“晏姑娘说得太轻巧了,你若放手,本王就会放开。”赵郸依旧不松口。
晏如沮丧,她知晓自己唤不醒装睡的人,谈判失败了,她只说道“时晏两家会很失望的。”
赵郸眼眸紧凝,没有再接话。
晏如朝着赵郸行礼,俯身退出寝殿。
艳阳高照,光落在头顶上,暖意慰人。
晏如跨过门槛,迎着阳光徐徐踏出步子,高铭在一侧,见她神魂失落,也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他上前问一句,“晏姑娘。”
晏如回神,朝他微微颔首,“内侍长。”
“两位丞相方才来见陛下,眼下还在殿内候着。”
闻言,晏如强压着失落的情绪微微一笑,“劳您带路。”
“您客气了。”高铭随口说一句,浮尘一挥,领着宴如返回前殿。
隔着很远,就听到时玮与晏皋的争执声,“我说就不该那么办,眼下可好,看你如何收拾。”
“你别马后炮,你当时屁不放一个,现在说什么话,你赶紧闭嘴。”
高铭轻笑,晏如听着两人强有力的声音后微微放心,只要他们活着,赵郸就不敢乱来。
两人依旧在吵,晏皋见到女儿来后,果断收声,朝着时玮哼了一声,大步走进晏如,“你何时回府”
晏如避开他,没有答话,而是看向时相“时伯父,晏如有话同您说。”
晏皋见女儿不搭理,也没有再勉强,负手而站,静静听着两人说话。
时玮领着宴如往平日里议政的小殿走去,晏皋没有跟上,而是跟着高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进入小殿后,晏如全权盘出赵郸的原话,又说道“皇后惶恐不安。”
时玮气炸了,眼睛翻了又翻,撸起袖口就要去找赵郸算账,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问晏如“皇后是何想法。”
倘若她愿意,倒也能随了赵郸的意思。
晏如眼光闪了闪,略有些失望,说道“我方才说了,皇后惶恐不安,吓到了。”
时玮长叹气,说道“我本不在意什么皇权律法,只要她愿意,我就是逆了天也可。她既不愿意,我也不能让赵郸如意。”
“相爷,只要您和我父亲同气连枝,赵郸便不敢胡来。皇后说为躲避赵郸,她甘愿去守皇陵。”
“不成、那是不成,那里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她身子又不好,不能去。”时玮跟着也乱了心思,兀自在殿内打转。
转了几步后,他没来由地觉得烦躁,朝着晏如挥手“你且回去告诉她,不必去皇陵,赵郸不敢乱来。”
言罢,他就大步离开。
晏如微微松了口气,离开乾元殿。
回到中宫的时候,时笙已醒了,她将自己裹成一团,自己缩在被子里,丹青在一侧哄着。
晏如不觉笑了,想起初见时笙的时候,她也这么小小的一团,时夫人费心哄着。
金娇玉贵般的小女儿家,如今,成了皇后。
她微微恍惚,时笙抬起头,看着她“我做了一个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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