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而至,天空一片阴沉,乾元殿外跪满了朝臣与后妃。皇帝并不是只有废太子一个儿子,眼下成年亦或未成年的都跪在了榻前。
赵郸为首,同样跪着,两位丞相眼眶盈泪,见到匆匆赶来的时笙都纷纷跪了下去,“皇后。”
时笙不接受他们的拜礼,脚步一转,朝着一侧走去,晏如见不得这副场面,慌忙扶起两人。
储君已定,内外安定,新君即位即可。
时笙跪在踏板上,握着皇帝冰冷的手,在他的胳膊上没有数字的,与寻常肌肤无异。
死人是没有寿命时间的
百官操办丧事,赵郸与人将皇帝的尸身放入灵柩中,殿内每人都显得很忙碌。
时笙看着赵郸忙碌的笙身影趁机找到父亲,两人避入侧殿说话。时笙先问他“陛下临终前可曾给了你东西”
时玮平静无波的眼睛骤然闪过惊讶,“你如何知晓的”
父女二人同样的性子,时笙不免瞪了父亲一眼,“我求陛下的。”
“你”时玮少不得震惊,两颊肌肉很跟着颤动,思考了会儿,故作稳定道“你要当作什么都不知晓,这是一桩祸事。”
时笙不以为然,反而伸出一巴掌,在父亲面前晃了晃,接着,巴掌攥紧,变为拳头,她乐道“明明就是好事。”
时玮看不过去了。直接一巴掌拍她脑门,“烂在肚子里,晓得吗”
“晓得、晓得,烂在肚子里。阿爹,既然无事,我便留在宫里。晏如在我宫里,晏相对你也会顾忌些。眼下新帝即将即位,想必对朝堂必会清洗一番,你与晏相当小心些。”时笙捂着自己的脑门,忧心忡忡道。
时玮摇首,道“晏时两家不可亲密,一如往昔是最好的。”
倘若两位丞相亲密无间,两府更是互相往来,只怕新帝必将会生疑,一旦起了疑心,将来的时日,就不好过了。
时笙不大明白太深的问题,父亲如何说,她便如何应了,自己不忘添一句“天子守孝不过三月,你们赶紧让他立皇后。有了皇后,我也安全些。”
“知道了,小祖宗。”时玮翻了翻眼睛,养女儿结果养了个祸患,真是要命
回到寝殿,灵柩已安置妥当,一切事宜都在循序渐进,而赵郸不知去了何处。
时玮见赵郸不在,自己也没敢多耽搁,拉着晏皋一起去前朝,眼下生死存亡,赵郸的一举一动都不能错过。
后妃们的哭声渐渐大了,小孩子们亦是红了眼眶,时笙干嚎了两声,却没眼泪,也不再做样子了,拉着晏如回宫休息。
帝王驾崩,百官吊唁,六部继续运转。
五日后,赵郸登基,奉时笙为太后,迁居长乐宫。
得到旨意后,时笙迫不及待地搬了进去,恨不得在宫门口贴上新帝不可进的纸条。
长乐宫是历代太后寝居,荒废十多年,各处简陋,主殿也有些漏雨。晏如令人连夜修缮,忙忙碌碌十多日后,寝殿才可以住人。
搬进殿后,时笙摸摸这摸摸那,问晏如“我们可以过二人世界了吗”
晏如含笑点头“可以,只要你低调些。”
“低调些,我不出宫就成了。”时笙高兴地在床上翻滚,翻来覆去,眉眼弯弯,“晏如,你说哪家姑娘最彪悍”
晏如恍惚明白她的意思,提议道“大将军的嫡幼女武功甚好,脾气不大好。”
这位嫡幼女传言功夫极高,出入战场,后来与晏泾并称二将。女子为将,本就不易,加上风言风语,她的名声便不大好,可这些不能磨灭她的功绩。
闻言,时笙托腮,下意识问晏如“我们是不是不大厚道”
“你且看看新帝对你的态度,倘若与你兄嫂和睦,就作罢。倘若”
“太后、太后、陛下来了。”
晏如的话还没说完,丹青就匆匆走进来打断她的话。
时笙立即爬了起来,“他来做甚”
丹青摇首,“眼下过宫门了。”
“晓得了、晓得了。”时笙爬起来穿鞋,吩咐丹青去迎,自己慢悠悠地换衣裳。先帝大丧在即,要以素净为主,晏如伺候她换了一件月白色暗纹莲花裙,两人对面站着,时笙捏捏她的脸,道“你说,他来做甚”
“多半与你叙旧,毕竟时间久了,你就不记得他了。”晏如低笑,先帝死了,赵郸没有顾忌,出入宫廷也更加方便。
深宫中的乱事很多,历史不敢记载,杂记写了不少。
她笑了笑,从妆奁中选了一块和田籽玉悬在时笙腰际上,修长的手拂过玉佩,她告诉时笙“他不敢放肆。”
“我们一道过去。”时笙晃了晃和田籽玉,觉得好看,便从妆奁中取了一块相似的玉佩,晏如好像明白她的意思,忙按住她的手“这是太后之物,我戴不得,你别胡来。”
“那、那你拿着。”时笙抿抿唇角,心口不好受,面对晏如,她知晓悬殊差距,也不好再勉强。
装扮过后,两人携手去见赵郸。
赵郸是新帝,身上崭新的龙袍更是熠熠生辉,她平静地坐在坐榻上,丹青近前奉茶,她徐徐看了对方一眼,“你说先帝的人”
“回陛下,奴婢是伺候太后的人。”丹青恭谨回道。
赵郸忽地笑了,没有接查,而是谨慎询问“太后与晏如关系可是十分亲密”
丹青垂眸,答“晏姑娘是与太后本就是手帕交。”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让赵郸冷了脸色,“丹青,你别放肆。”
丹青恐惧,忙托着茶跪下请罪,“奴婢失言。”
“陛下来长乐宫发什么火。”时笙跨过门槛,腰间的和田籽玉跟着轻晃,晏如留在殿外。
赵郸见她来了,便也放过丹青,自己高兴地迎了过去,“朕来,是有样东西送你。”
时笙瞪他一眼,“哀家什么都有,新帝年岁不小了,该与朝臣商议立皇后了。”
“太后想多了,朕不立皇后。”赵郸不大高兴了,目光扫过门口的晏如,眼中的笑冷了,道“晏姑娘怎地不进来”
晏如闻声,没有多想,举步进殿,对赵郸行礼,“见过陛下。”
赵郸冷笑,时笙眼疾手快地挡在晏如面前,高傲地抬起下颚,“别欺负我的人,要么留下好好说话,要么带着你的人滚。”
这回见面,时笙格外有底气,也没有往日的害怕。
赵郸微微惊讶,看向时笙的视线中多了一丝探寻,极为想看破她的心思。
而时笙轻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接过丹青手中的茶,慢悠悠地品了一口,笑意带着自信,“可想好如何说话了”
“太后今日好像有些嚣张”赵郸慢步走过去,毫不在意她的冷脸,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在她身侧坐了下来,然后挪挪身子,与她靠坐在一起。
时笙惊讶,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她诧异,“你要脸吗”
赵郸夺过她手中的茶,直接饮了一口,再将茶盏还给她,“太后对朕很不满,朕哪里不对,朕改,可成”
时笙大怒,“你活着,哀家就很不满意。”
“朕活着,朕很满意,惹了您不满意,朕也没有办办法。”赵郸唇角扬起轻笑,眼中满含温柔,说话间尽量将自己的态度放至最好。
“我有点恶心,你好油腻。”时笙捂住嘴巴想吐,晏如虽说浪了些,可也没有这么油腻,她深吸一口气,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陛下,好好说话,我被恶心到了。”
晏如轻笑。
赵郸落得面红耳赤,她干巴巴地看着时笙“朕得了几颗珠子,想送给太后把玩。”
“可以,你留在这里,等改日你立了皇后,本宫送给皇后。本宫算作替你保管。”时笙回答也很巧妙,收了赵郸礼物就让让他心生侥幸。
赵郸气得久久说不出话来,她喜欢时笙,没想到半路多了晏如,她说不过时笙,只好将目光放在晏如身上,“晏姑娘,今日晏相提及接你回府,不知晏姑娘是如何想的”
“臣女的命是太后娘娘救的,臣女一生侍奉太后娘娘,不会离开她半步。”晏如垂眸,避开赵郸试探的眼神。
她和时笙不会分开,除非她死了。
赵郸眸色阴沉不定,时笙不耐烦了,“陛下无事,就赶紧走,哀家要休息了。”
“太后娘娘,明日朕宴请群臣,您一定得去看看。”赵郸换了心思,眼下急不得,动了晏如,时笙会和她拼命,不如徐徐图之。
时笙并非心狠狡诈之人,相反,她的心思简单,心地商量,只要她多花些心思,时笙终究会心软的。
赵郸暂时放弃了逼迫的想法,话说完就带着自己的宫人离开,留下一脸茫然的时笙。
“哀家说答应了吗”时笙也拿无赖没有办法,皇帝耍无赖,任何人都没有办法。
晏如淡然许多,赵郸对时笙很有耐性,历史上有许多佳事,现在想来,可见赵郸对时笙的的势在必得。
但这些话她不会说出来,更不会让时笙徒添烦恼,眼下的生活,已然很好。只要赵郸想开了,他依旧可以成为明君,依旧可以千古留名。
“你急甚,去赴宴罢了,又不会少块肉。”
时笙自己生着闷气,拉着晏如给她说道理。晏如却不听,捂住她的嘴巴“我的太后娘娘,您的话太多了,该吃午膳了,午膳想吃什么”
“心口气得疼,想喝果茶。”
晏如摇首,亲了亲她的唇角“这样呢”
时笙却撸起自己的袖口,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寿命数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想喝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