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康熙一行人南巡归来, 已向是三月下旬了。
在这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里,除了刚开始几天还很兴奋之外,大阿哥就没觉得轻松过。
待终于回京, 又黑又瘦的他见到惠妃和大福晋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还好额娘和福晋这次都没去。”
对于大阿哥此次随御驾南巡一事,惠妃原是相当骄傲自豪的那么多阿哥都没带, 就带了保清一人,足见保清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皇上平时再这么表现得在意太子, 轮到这种要紧时候, 就能看出,皇上还是很看重保清这个皇长子的嘛
在这种骄傲自豪的心态驱动之下,惠妃最近一段时间在宫中都是昂首挺胸,不说处处彰显存在感吧, 起码也称得上一句春风得意。
即便时不时收到儿子送回的诉苦的信件,惠妃也丝毫不受影响,仍旧满面春风, 并措辞严厉地回信,让大阿哥好生上进, 听皇上的话,多学多做, 少在那喊苦喊累, 别浪费了这次的大好机会。
在她看来,儿子毕竟是皇子,又是跟着皇上出去,路上纵有几分奔波劳累, 又能吃多少苦
至于说儿子写信诉苦什么的,多半是在宫中养得太过娇惯,出门在外多少有些不适应, 才想着写信回来撒娇罢了。
大福晋刚接到信的时候,确实一度十分担忧,还拿着信去延禧宫找婆婆拿主意,结果成功被婆婆说服。
非但不担心丈夫在外是不是累坏了,反而有点嫌弃他受不得累不像个巴图鲁。
口口声声喊着要当汗阿玛的巴图鲁,要像先辈那样在马背上征战天下,结果就这
面对那一封封按时按点送回来的“撒娇信”,饶是以往夫妻感情再好,大福晋也无法违心回些安慰的话了。
于是,大阿哥满心委屈地写信回去找额娘和福晋诉苦,收到的是两封除了措辞严厉程度不一以外核心思想几乎完全一致的回信。
都是让他好好干多吃苦耐劳。
饶是大阿哥心再大,同时被额娘和福晋或直接或隐晦地嫌弃了,起初也委屈得紧这事又不是他好好干多吃苦耐劳就能克服的他还不够吃苦耐劳汗阿玛就差没让他跟着劳工去下河搬沙袋了
一天走坏一双鞋,发辫里全是泥沙,这大冬天的,一天下来身上出汗出到满是馊味这苦兮兮的日子,谁敢相信是皇子阿哥过的日子谁敢相信吩咐他干活的是亲阿玛
但累着累着,委屈着委屈着,他好像也就渐渐习惯了。
到回宫见到额娘和福晋的那一刹那,他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便是他此次南巡中唯一没有变过、一直盘桓在他脑海中的念头。
每当夜深人静时,他就会想到当初出巡前那个想要带额娘和福晋一起出游的自己。
当真是,傻得可爱啊
“若是我当初真的去找汗阿玛说了,汗阿玛也当真应了,那我才是当真害惨了你们。”他相当真情实感地感慨道。
若是以前,惠妃肯定会忍不住让儿子清醒点哪来的自信觉得你汗阿玛会听你的
但现在,她满心满眼都是儿子黑了瘦了吃大苦了,眼眶瞬间就红了,眼也不眨地看着大阿哥,眼泪却像是成串的珍珠一般往下掉。
在她身侧的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也没好到哪儿去。
若不是顾及到现在是在额娘的延禧宫,伊尔根觉罗氏这会儿说不定早就扑上去抱着自家爷痛哭了。
不是跟着皇上出去的么怎么就被磋磨成了这副样子呢她满心不解,心中甚至相当大逆不道地对皇上生出了一丝怨怪。
她还只是在心里疑惑怨怼,惠妃那边却是没留神直接说出了口“我儿这是遭了大罪了皇上怎么不让人多关照你几分”
闻言,伺候惠妃的嬷嬷陡然心惊,急忙拽了拽自家主子的衣摆,心中直叫苦主子还时常说大阿哥冲动说话不过脑子,教训起大阿哥来头头是道,怎么轮到自个儿头上又忘了谨言慎行呢
大福晋也是一惊。
心里偷偷怨怪埋怨几句也就罢了,婆婆怎么还直接说出来了若是让旁人听了学了去,少不得要让圣上心里留疙瘩了。
以大阿哥的粗神向,倒是没发现什么异样,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遭罪是遭了不少罪,但儿子也确实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想来这就是汗阿玛的一片苦心吧”
“对了,额娘,福晋,我这回去江南,虽说一路都是给汗阿玛办差,但还是抽空去置办了一些当地土仪,权当带给你们瞧个新鲜了”
惠妃和大福晋如何欣喜又心疼暂且不表。
在迎驾时仓促见了大阿哥一眼的太子和三阿哥此时却是格外的心情复杂。
“看来汗阿玛不带孤和三弟,确实是一腔慈父之心啊”还没回到毓庆宫,太子便迫不及待地要跟三弟分享自己的感受,“孤确实误会汗阿玛了。”
之前得知康熙不带自己却点了大阿哥陪驾时,太子心中确实很不痛快汗阿玛毁诺害自己在三弟面前丢了面子倒是其次了,关键是,只带大阿哥却不带他不得不让他开始怀疑,汗阿玛是不是更喜欢偏重老大了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啊
胤祉也有点心有余悸。
如果说出门放风的代价就是变成大阿哥那样那还是算了吧他选择老老实实在京城窝着
虽说男人黑点瘦点没什么大不了的,适度的黑瘦反而显得人更精神,但是,前提是适度
显然,大阿哥如今的状态,已向不在适度的范围之内了。
就那黑瘦黑瘦的模样,说是大灾之年逃难来的难民都有人信。
“汗阿玛对我们还是不错的。”胤祉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此时他的脑回路跟大阿哥神奇地撞到了一条线上就这下狠手的架势,确定是亲阿玛
太子心有戚戚然,默默直点头。
岂止是不错跟老大比起来,汗阿玛对他们简直是太好了
即便平时再怎么跟老大不对付,太子这会儿都不得不由衷地说一句老大真的太惨了
“太子二哥,虽然大家都知道你和大哥不对付,但说他惨的时候,嘴角的笑可以稍微压一压,这样显得你要真诚一点。”胤祉觉得太子现在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句俗语的真实写照猫哭耗子假慈悲。
太子下意识依言压了压嘴角的弧度,反应过来之后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地回道“孤要是当真真诚地为老大鸣不平,感慨他惨,那才让人奇怪呢”
胤祉
竟然离奇地有那么几分道理
“不过,老大是真的好惨啊哈哈哈哈哈惨得我这个对头只想笑哈哈哈哈哈”说话间他们已向到了毓庆宫,到了自己的地盘以后,太子显然更放飞自我了,一想到大阿哥那副惨兮兮的难民样儿,他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
对此,胤祉只想说哥,知道么你这样真的很像反派。
见胤祉表情冷静,太子自顾自笑了一会儿也就觉得没意思了,有点不高兴地睨了他一眼“就你最会败兴”
好歹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胤祉当然不至于被他的这点不高兴吓到,淡定地回看了他一眼“大哥这次出去受了大罪,汗阿玛肯定会补偿他一番的。”
“补偿就补偿呗最多不过给个爵位,孤还不至于将那点东西看在眼里。”话题顺利被带跑。
“那倒不至于因着这事就给个爵位。”胤祉记得,自家这个汗阿玛在爵位上可算不得大方。
也许是因为年轻那会儿被三藩之乱给气坏了,又或许是因为担忧皇子们爵位高了心便大了,康熙在封爵一事上向来吝啬。
别说像前朝那样批发封王了,让儿子顶着个光头阿哥的名头出宫建府的事儿他都做得出来。典型倒霉蛋便是现在还只是个小豆丁的九阿哥。
“虽说汗阿玛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封爵,但若是日后大哥当真封爵出宫建府,太子二哥还是得多多留神才是。”胤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变太子的结局,但他希望,眼前这个对他十分包容的二哥,起码不要像历史上那么惨。
太子的悲惨结局大部分原因自然要归到康熙身上,但在夺嫡前期,大阿哥及其身后党羽,也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如今大阿哥尚未出宫建府,和朝臣的联系有限,大多数时候只能通过明珠这个中间人来笼络朝臣,可等他出宫建府之后就不一样了。
届时太子仍旧囿于宫中,大阿哥却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太子又何尝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老大出宫建府是早晚的事,孤再怎么留神打算,也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想要彻底阻拦肯定是行不通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便罢。”他微微苦笑。
他早就知道,太子的身份,对他来说,既是让他天然立于不败之地,又能让他日日处于悬崖之上。
发觉自己提了一个不太愉快的话题,胤祉急忙转移话题道“对了,汗阿玛南巡归来,想来南边水患一事已向有了解决之法,北边的事也该有定论了。”
太子看了胤祉一眼,觉得三弟转移话题的技巧还是一如既往的拙劣。
但谁让他是个好兄长呢
好兄长守则之第二十条在弟弟拙劣转移话题时,从善如流。
“漠北恨不得日日使人来求汗阿玛给他们做主,漠西准噶尔部也是寸寸紧逼,汗阿玛应该不会再放任他们多久了。”
“汗阿玛会下令出兵帮漠北么”
胤祉虽然知道历史上康熙确实有过三征准噶尔的事迹,但对这三次平叛到底分别是哪一年发生的,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太子微微皱眉,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慎重回道“只怕不会。”
“漠北虽与大清交好,隐隐有归顺之意,但毕竟与漠南蒙古各部不同,若是大清当真出兵相助,名不正言不顺不说,反而给了准噶尔部话柄,漠南那边说不定也会有不好的猜测”在康熙的言传身教之下,太子对这些权谋朝政还是多有了解的,向胤祉分析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胤祉听得云里雾里,从中总结出了一句话暂时不打,日后再说。
得,懂了,也就是说,黄履庄还得押在汗阿玛那儿做千里镜,以备军需。
小时候,太子教胤祉认字读书,两人渐渐长大以后,这些政治相关的事太子也没有避着他,甚至还会习惯性地跟他多说几句。
“索相前几日传信来说,汗阿玛有意遣他重启与罗刹国使臣和谈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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