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 闻正堂。
季景辞敲了敲扶手,“影书,孤要章若华离宫后的所有资料, 事无巨细。”
“是。”
沈越止看影书即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叹道“这么多年了,怕是不好找。”
季景辞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 “只要存在过,就总是有痕迹的。”
“哎, 之前还不觉得, 这会儿我一想, 她们有时候看着还真有点像呢, 特别是那眼睛”
沈越止还没说完,就挨了太子殿下一记眼刀,“这事儿你先不要说漏嘴, 就先凑个名单让她看看。”
“我知道,”沈越止嘻嘻哈哈地趴了上来, “你表弟我办事还有不放心的吗我给她的帖子挺妙的吧,不然这会儿说不定人家已经回渝州了。”
季景辞扶额, 也不好解释, 只哼了一声才道“是挺妙。”
“那表哥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说。”
“这不我爹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么”沈越止打量着季景辞的脸色。
季景辞最烦他这幅模样, 不耐烦敲着扶手道“说重点。”
沈越止再不敢扭捏了, 他一口气吐了出来, “我把小春儿搁你这吧, 你是太子, 这儿地方又大,我爹问都不会问的,我过来也方便”
重点是最后一句吧, 季景辞看着沈越止这幅腆着不要脸的样子,简直了,他沉了脸,“想都不要想。”
“表哥。”沈越止拉着衣角准备耍赖。
季景辞扯回衣角,嫌弃地拍了拍,“孤这里不行,不过孤倒是可以指个好地方给你。”
“哪里”
“你把她送去太医署,给宋舟做个伴,她人精,也可提点一下宋舟。”
说得宋舟多实诚的样子,沈越止心下不服,不过他眼珠子一转,好主意呀,他就不信太子会忍住不召宋舟,只要宋舟过来,林春不也就过来了而且人是太子召的,他爹怎么也不会去怀疑他吧。
沈越止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他一拍手掌差点跳了起来,“表哥,我这就去安排啊,保管宋姑娘在太医署住得开心。”
还不待季景辞回答,沈越止就开心得一蹦一蹦地去了。
季景辞摇了摇头,朝常福正色道“去把墨先生叫过来。”
常福动作很快,墨柏枝不一会儿就随着过来了。
“殿下。”她今日一身男装,看着倒是颇为飒爽。
“墨先生,那日你跟宋舟说的事情她都告诉孤了,”季景辞见墨柏枝并无异色,继续道“孤总觉得你有话未说完。”
墨柏枝见太子目光如炬,知道太子善察,她跪了下来,“殿下明鉴,实是有些话墨某不好直言。”
她既如此说,季景辞心中有数,点头道“先生但说无妨。”
墨柏枝这一路是看着过来的,对太子跟宋舟之间的情愫也隐隐有所察觉,这次宋舟甚至都不再回渝州,这里面很难说没有太子的因素,她本就投在太子麾下,对太子的品行前途都是看好的,所以对于他们之间的事,她也乐见其成。
“小舟误以为她是师兄的孩子,墨某也不忍解释,其实那女子遇见师兄的时候就已身怀有孕,甚至数次求师兄替她流掉那个孩子,师兄不忍,她还曾自己捶打小腹。”
“我之前从未想过小舟就是那个孩子,因为我以为那个孩子早就夭折了,倒不曾想她命大师兄又救了下来,这也算是她们师徒的缘分吧,小舟替她师父守孝,也是应当的。”
季景辞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有件事对他很重要,他必须确认,“当时她有几个月了”
“夏日衣衫轻薄,还未显怀,应该是不超过三个月。”
季景辞松了口气,他猜得不错,就算真的是章若华,宋舟也不可能是他父皇的孩子。
他现在反倒希望是章若华了,毕竟他父皇若是知道自己爱若珍宝得而复失的女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跟别的男人还有一腿,想想就很令人愉悦。
现任帝后之间为人津津乐道的故事,也不知是建立在多少人的牺牲痛苦之下的,只有撕下这层锦绣外罩,内里的腐烂不堪才能重现,而那些无辜的牺牲者,才终能昭雪瞑目。
墨柏枝见太子神色颇为古怪,又久久不言,有些摸不着头脑,“殿下”
季景辞回过神来,“唔,墨先生,你做得很好,此事不要告诉宋舟,孤担心她知道了反而胡思乱想。”
“墨某明白,请殿下放心。”
沈越止走后,宋舟跟眼前的小姑娘大眼瞪小眼,这沈世子莫不是有某种特殊癖好
这目光林春看不下去了,一把跳了起来,鼓着腮帮子愤愤道“我马上就十八了”
宋舟轻咳一声,抱歉,“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没看出来。”
这确实不能怪宋舟,林春个子娇小,又是个圆圆脸,配上两个梨涡,最要命的是梳了两个包包头
她丧气地拿了果盘上的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口,囫囵抱怨,“都是沈越止,他哄我说来太医署得梳成这样,路上我就觉得他笑得怪阴险的,感情只我一人梳成这样”
说着,她又恨恨地咬了一口。
宋舟是搞不懂他们俩这恶趣味的,今日是报到之日,新入的医官太医署会统一安排住宿,因为沈越止提前招呼过,她俩就刚好分到了一个小院子。
宋舟放好了东西就准备去医属点卯了,林春拿了没啃完的苹果赶紧跟上。
“宋姐姐,你好厉害呀,沈越止给我答案我背了好久才将将及格,你居然就得了满分,怎么做到的”林春可没忘了沈越止交代她的,她本就自来熟,姐姐前姐姐后的叫着。
身边有个小话痨,宋舟也不觉话多了起来,“这考核本就基础,你要是打小就开始学,肯定也能满分的。”
林春眨了眨眼,语气颇为遗憾,“那我打小就胸口碎大石,唉,可惜他们也不考这个。”
这一句话倒是成功把宋舟给逗笑了,“胸口碎大石”
“嘿,对呀,宋姐姐你别不信,我之前街头卖艺,这是我吃饭的本事。”
看得出来林春确实不像大家出身,不过倒没想过她竟然还有如此坎坷的往事,宋舟倒是佩服她小小年纪就能吃得下这种苦,对她也多了份好奇,“那你是怎么跟沈世子认识的”
林春一改刚刚得意洋洋地模样,脸有些红,低声道“嗐,就是作弊的时候给他抓现行了。”
街头杂耍,看的就是个新奇,有时候就难免会有糊弄人的把戏,都是出来混口饭吃,大家看穿不说穿,可是有一次就遇上了较真的沈越止,他非要林春碎他准备的石头,结果把人姑娘弄伤了,他又不好意思,两人性格年龄相仿,这一来二回的,就勾搭上了。
宋舟仔细一想,这好像确实像沈越止能干出来的事儿,不由对林春抱有万分同情。
林春自小混迹街头,知道女人跟女人打开话匣子无非就是那几件事,这会儿她先说了自己,见宋舟卸下防备,她上前挽了宋舟手臂,“宋姐姐,我想问你个事儿。”
宋舟瞄了一眼手臂,“你问。”
“你跟殿下是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吗”
果然是沈越止派来的小间谍,宋舟点点头,“嗯,之前就认识了。”
林春脸凑近了来,眼睛忽闪忽闪着,“那你之前就知道他的身份”
“不知。”
“那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宋舟停了下来,一本正经地问道“你问这个作甚”
林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上的发包,“嘿嘿,我跟沈越止打赌,我说你肯定是回京城才知道的,沈越止非说你早知道了,谁要是赌输了就得连吃十天的红烧肉,好姐姐,他沈越止最讨厌吃这个了,你看我这次又被他捉弄,姐姐可让我赢一次”
宋舟再一次被他俩的恶趣味给征服了,她整了整衣衫,快步向医署走去。
“那就让他吃吧。”
林春喜得一跳,赶紧哼哧哼哧的跟上。
太医署在皇城中心,不管是去到宫城还是皇城内的各衙署都比较方便,皇城外围的不少达官显贵也是可以延请医署的医官的。
本次考核共录了十一名新医官,其中有四名女性,大家都知道林春是来凑数的,看她整日跟在宋舟身后,对她也没有其他要求。
太医署院正循例对新进的医官训了话,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便把他们交给了一名姓秦的年轻医官。
“秦医官好。”
“各位不必客气,日后若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秦某定知无不言。”
大家客气的打过招呼,秦医官带他们熟悉太医署,宋舟之前都是跟着无涯子四处行医,虽然经验很是丰富,不过一直没有特别系统的学习过中医理论跟基础,看着太医署浩如烟海的医学典籍,她如获至宝。
秦医官很是尽责,事无巨细的给他们说着太医署的各处,忽然一阵娇呵声传来。
“本郡主近日屡感胸闷,听说太医署这次进了个了不得的女医官,叫她出来给本郡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