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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6 章
    金牛卫两进太医署的消息在京都不胫而走, 虽然晋安帝极力想封锁消息,可是也挡不住百姓一颗八卦的心。

    当戴荃捧着粘了尘泥的药包再次回来的时候,章若华的肩膀彻底垮了下来, 她本以为皇帝会心软,偷偷暗示戴荃收下来私下再处理,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被直直地呈了上来。

    这是铁了心要查清楚吗

    王院正跟周院丞等一干太医上前, 仔细检查了药包,一时间脸色都有些沉重, 晋安帝看这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都哑巴了说话咳咳咳咳”

    他本就肺痈加重了, 这会儿又气上了头, 咳起来是止也止不住。

    李运隆吓得边替他顺气边劝“陛下,陛下,您消消气啊”

    王院正看了看身畔周院丞等人, 谁都不肯站出来说话,他作为上峰,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出来。

    “回陛下,这药其实并没有毒, 反而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良药。”

    见晋安帝脸色好看了许多,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斟酌着继续道“只是久伤不愈者若是使用, 只怕极易内出血感染, 太子殿下旧伤未愈, 若是用了, 只怕可能不仅是再也站不起来这么简单,只是这皇后娘娘是否知情”

    章若华一听这话,立马反应过来, 她尖声道“对,陛下,臣妾根本就不知道这些,臣妾只以为这是活血化瘀的良药,想着太子素来与臣妾不睦,这才托了这小医官送过去,陛下,臣妾当真只是一片好意啊”

    常林也跟着趴了下来,“陛下,老奴可以作证,娘娘根本就不知情,她打小就没接触过,哪里知道这些,这药是老奴呈给娘娘的,是老奴一时失察,差点害了娘娘。”

    见皇帝不言,常林看了看哭得梨花带雨的章皇后,狠心咬咬牙,“都是老奴的过错,差点害了娘娘跟太子殿下,陛下老奴愿以死谢罪”

    说罢,竟闭了眼直直朝廊柱迎头撞了上去。

    眼见着常林妄想以头撞柱,季景辞朝虞方使了个眼色,虞方本就是练家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不过还是慢了一步,他已经撞了上去。

    并且他额头都是血,好在抓得及时到底性命无碍,只是人是当场晕过去了。

    “林叔”

    “叔瓮”

    章皇后跟齐王赶忙奔了过去,见他满头是血,两人不禁抱头痛哭,一直未曾出声的齐王望着晋安帝,凄厉地喊了声“父皇”。

    向来心疼的爱妻爱子哭作一团,晋安帝心也跟着狠狠的揪在了一起,他舒了舒胸口,挥手朝戴荃道“先把他带下去。”

    “是,陛下。”

    殿内很快被重新打扫干净,晋安帝站在章皇后的面前,问一直未曾出声的季景辞“太子,这事儿你怎么说”

    这证据确凿的事情,皇帝都拿不定主意,看这架势,是心软了想把责任都推在常林身上,季景辞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这次哪里那么容易,还是得让她们拿点诚意出来,他沉吟片刻,“章娘娘是长辈,儿臣是晚辈,不敢随意置喙”

    晋安帝心里门儿清,太子这是在谈条件呢,不过他这次确实受了天大的委屈。

    晋安帝也越来越觉得,或许章氏母子真的只适合做个富贵闲人,不然迟早被别人玩儿死

    他终于下定决心,看着太子,“你是大晋太子,是将来的君主,朕说你有这个权利。”

    此言一出,萧元崇跟长公主对视了一眼,默默地把头撇在了一边。

    这是承诺,也是在给太子吃定心丸。

    季景辞得了满意的答案,脸上也未露出喜色,只拱手道“父皇,依儿臣所见,皇后娘娘平日管理六宫,诸事繁忙,定是被这些刁奴蒙蔽了,想来只是无心之失,也好在宋医官机敏,儿臣才能逃过一劫。”

    太子这话,表面上确实是替皇后开脱了,可是却又直指她管理失责,晋安帝想替她开脱他成全他,不过这其他的代价,章若华总是要付的,且若真说她知情,那宋舟也不好脱罪。

    晋安帝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点头对太子的决断算是默认了。

    “常林谋害太子,其罪当诛,念其乃无心之过,只罪及己身。皇后失察,着暂时闭门思过三个月,后宫事物暂时交由祥嫔处置。”

    萧明月没想到事情发展成了这样,她不甘心,“那宋舟呢我亲耳听见皇后说”

    晋安帝打断了她,“够了齐王妃你该吃药了”

    他咳嗽了几声,待呼吸稳定了,又吩咐道“来人啊,将齐王妃送回王府,好生将养着。”

    李运隆得了示意,即刻派人拉住了萧明月,有了刚才的教训,这会儿她是想说话也难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萧元崇站了出来,“陛下,臣教导失职,不若让臣将阿月暂时接回,这样或许对她的病情有所帮助。”

    长公主也跟着站出来保证道“是啊陛下,阿月长在公主府,或许熟悉的环境对她更好,我们保证她以后定会恢复正常,再不胡言乱语。”

    晋安帝有些犹豫,看了眼齐王,季景喻上前朝长公主夫妻行了一礼,“姑父,姑母,阿月是本王的表妹,也是本王的妻子,她生了重病,本王心疼不已,断没有再送回娘家治疗的道理,你们放心,本王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保证不让她受丝毫委屈。”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发生了这等事,萧明月其实搬回公主府才是最让人议论的,可是若真还把她留在齐王府,她还会有好果子吃吗

    萧元崇到底不是一般人,权衡利弊之后,他忍了下来,朝季景喻道“那就辛苦齐王殿下了,我跟长公主就这一个女儿,实话说是真放心不下,还请殿下理解我们这做父母的,准允我们时常派人过来看看。”

    这话既是示好,也是暗示威胁,季景喻现在这个时刻,当然不会做什么蠢事,越是这种情形,他越是得仰仗萧家,他拱了拱手,“姑丈严重了,这是自然。”

    齐王季景喻看了看仍旧低声啜泣的章皇后,晋安帝不说话他没办法带她走,好在皇帝到底心软,只是暂时收了她的掌事权。

    虽然他实在是有好多事情想问清除,但是皇帝已经下了命令,没办法,他只好咬咬牙带着萧明月回齐王府。

    长公主夫妻也跟着回了萧府,此时暂且不提。

    事情变成了这样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处理完了皇后跟萧明月,晋安帝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宋舟。

    他冷冰冰地开口“宋舟,你可知罪”

    自萧明月揭穿她的身世,宋舟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一旦当众揭开了这件事,不管是皇帝还是皇后,都不会再让她活着。

    因为从她甫一出生,就代表了他们的不体面。

    但是她有什么错呢

    膝盖跪了太久已经有些发麻,她挺了挺背脊,“回陛下,下官不知。”

    晋安帝冷笑一声,“呵呵,知情不报此罪一,贪生怕死此罪二,以下犯上此罪三,魅惑太子此罪四,这四样,每一样,都够朕赐你一死”

    “父皇”季景辞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但他知道他此时求情无异于火上浇油,可是难道眼睁睁看着皇帝赐死她

    宋舟看着季景辞,朝他摇了摇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况且若是因为她让他们好不容易达成的共识再度破裂,之前的心血不是都白费了

    她只能认罪“陛下,下官知罪,但凭陛下处置。”

    季景辞用力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如果后果非要一个人去承担,那个人凭什么要是宋舟一直以来她都是最无辜的牺牲品

    只要他沉默了,或许整件事就这样以他的胜利告终,他继续做皇帝认可的太子,可是他并不愿意,这不公平,他想要为她讨个公道。

    季景辞靠着虞方艰难地站了起来,又颤颤巍巍地跪下,“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晋安帝见太子横插一脚,他冷笑一声,“哦咳咳太子想说什么”

    季景辞不惧皇帝冰冷的眼神,直直道“要儿臣说,宋舟不仅无罪,还应有功知情不报是因为不想挑拨天家关系,事实就是皇后确实不知情,若是她直接挑明了,岂不是冤枉了皇后此其一。”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她一堂堂女子,可是即使如此,当初在渝州她为了百姓跟当时的知州对抗,几次徘徊在生死一线,她也不曾退缩过,不管是作为女子还是大夫,这哪里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能做出来的事情此其二。”

    “再说到以下犯上,何为下何为上难道御史揭发奸逆也要看官职大小否则就要落个以下犯上的罪名更何况这事她本就已经找好了解决方式换下了药包,于儿臣,她衷心护主,于皇后,她也尽了劝阻之责。要儿臣说,她不仅没有以下犯上,反而大事化小,忠勇果敢,当赏,此其三。”

    “至于这第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她从未魅惑过儿臣,是儿臣心悦于她,父皇不也曾对皇后娘娘如此怎么到儿臣这儿,就是宋舟的错了呢难道当年的章娘娘也有错”

    季景辞憋着一口气,这番话是他的心里话也是事实,宋舟自未出生就被放弃过太多次,无论如何,今日他是不会放弃她的。

    太子句句在理,反驳得有理有据,晋安帝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一直未曾出声的章若华竟然嘲讽地笑了起来,“呵呵,季昶,你儿子比你有种呢当年你若是敢如此维护我,我又怎么会又怎么会走到这步”

    眼见着章皇后话语不对,李运隆跟戴荃领着大殿里的太医跟闲杂人等赶紧识趣地退了出去,关闭好殿门,有些话不是他们该听的。

    晋安帝季昶脸有些搁不住,“咳皇后,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章若华恨恨地爬了起来,“我在说什么若不是你当年背信弃义,若不是你想借沈家的势,我怎么会跟阿喻分开又怎么会心灰意冷离开京都可是你跟沈昙还不放过我呵呵”

    晋安帝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在说什么咳咳朕跟沈昙何时不放过你”

    要是放过了她她又如何会落到那种下场,章若华阴测测地看了一眼宋舟,不答,反问晋安帝,“你想知道她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晋安帝猛地咳了两声,找了个位置坐下,自己替自己揉着胸口,一时有些义愤,“咳咳是,是谁”

    章若华又问宋舟,“我上次说什么商人是骗你的,你想不想知道”

    宋舟撇过头,她不就是想让她求她难道她还真会好心告诉她当然不会,那她也不想再搭理她。

    章若华见她这样,仿佛自己是一个跳梁小丑,气不打一处来,神情都变得有些狰狞。

    她恶狠狠地一遍一遍尖声咒骂“你就是个野种,是耻辱,根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拖累我,害我,你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宋舟本以为对章若华已经能做到心如止水,可是听见她如此谩骂,她还是有些难受。

    季景辞听不下去,上前一把搂开她,伸手轻轻捂了她耳朵,喃喃道“宋舟,不要听。”

    宋舟却拉开了他的手,怔怔道“要听的,这样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章若华犹不解气,继续咒骂着,“你的出生,没有一个人高兴,你就是罪恶,是灾难,跟着谁都是扫把星,你就根本不应该被生出来,当初常林怎么没把你给掐死”

    宋舟努力把眼皮往上睁,不让自己掉一滴泪,她告诉自己,努力后还得不到的东西,要学会释怀

    见他们如此,章若华更是生气,她看了看坐在一旁喘气的晋安帝,神色诡异道“我告诉你们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呵呵”

    她笑完又望着晋安帝大声地哭了,像小时候那样,“我永远不会告诉你,季昶,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我受过的苦”

    那些密报上面都不曾说过的事

    对章若华,晋安帝终究是问心有愧的,他忍不住上前,轻轻地搂了她,“好了,咳咳,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见她哭声慢慢低了,他朝殿外吩咐道“李运隆,咳咳送皇后回翊坤宫”

    “是。”

    殿内只剩下了晋安帝,季景辞跟宋舟三人。